后半夜，我和巴基交换了守夜的岗位。他需要休息，尽管他看起来还能再撑48小时，但我知道那具经过改造的身体依旧会疲惫，更重要的是，他的大脑需要短暂的停歇，以应对那些纠缠不休的记忆和情绪。
我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数据流依旧在滚动，但我没有巴基那么高的权限或者技术去深入挖掘“海德拉之牙”的核心机密。我更多的是在监控城市交通和警用频道，留意任何可能指向我们位置的异常动向。
一切似乎暂时风平浪静。之前的袭击和骚乱仿佛被夜色吞没，没有激起更大的涟漪。但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的目光不时瞥向里间那扇紧闭的门。里面静悄悄的，他睡着了吗？还是和我一样，只是睁着眼，与内心的黑暗对峙？
天快亮时，我听到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门被推开，巴基走了出来。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头发有些凌乱，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锐利和冷静，将那短暂的冷酷再次妥善地收敛起来。
“有情况吗？”他声音有些晨起的沙哑，走到咖啡机旁——安全屋里居然还有这玩意儿——开始熟练地操作。浓郁的咖啡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暂时没有。他们像是在重新评估，或者等待指令。”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你的‘遗产’调查有进展吗？”
他递给我一杯黑咖啡，自己拿着另一杯，靠在桌沿。“有几个模糊的坐标指向港口区。一个废弃的第七号码头仓库，和一个注册在空壳公司名下的远洋捕捞船‘海妖号’。最近都有不正常的能源信号和人员往来记录。”
港口区。鱼龙混杂，易于隐蔽和运输，确实是干脏活的好地方。
“你觉得‘遗产’在那里？”
“或者相关的线索在那里。”巴基喝了一口咖啡，“‘海德拉之牙’喜欢这种地方，靠近水，有古老的隐喻。”
“计划？”我直接问。既然决定主动出击，就需要方案。
“侦查。先确定重点目标。”他放下杯子，走向武器架，“我们需要眼睛进去看看。”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微型无人机，只有手掌大小，造型低可侦测，带有热成像和高清摄像功能。“老玩意，但好用。山姆总爱用新的，但我习惯备着这些。”
他走到电脑前，快速连接无人机控制系统，港口区的卫星地图和3D结构图被调了出来。他标记了几个可能的入口和监控盲点。
“我去放无人机。”他拿起无人机和控制器，“你在这里监控画面，记录任何异常热源或人员活动。”
我点点头。这是最合理分工。他的身手更适合潜入和放置侦查设备。
半小时后，巴基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的边缘——他利用清晨的薄雾和仓库区复杂的管道系统，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第七号码头那个巨大的废弃仓库。画面稳定地传输回来，伴随着轻微的电流杂音。
仓库内部巨大而空旷，堆放着一些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机械。但热成像显示，在仓库最深处，有一个区域散发着不正常的、被刻意屏蔽过的热量信号，而且有几个人形热源在活动。
“Bingo.”巴基的声音通过微型耳机传来，压得很低，“有猫腻。我试着把无人机靠得更近……”
画面开始平稳地向前推进，穿过钢梁的缝隙，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几个移动的热源，聚焦向那个被屏蔽的区域。
那似乎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金属材质的隔离舱或者实验室？外面连接着粗大的电缆和管道。热成像无法穿透那层特殊金属外壳。
就在无人机试图找到一个更好的观察角度时——
哔——！！！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仓库深处响起！同时，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旋转，最后定格在一个极速放大的、布满铁锈的地面图像上，随即信号中断，变成一片雪花！
“被发现了！”我猛地站起，“他们有反侦察设备！巴基！”
耳机里传来巴基急促的呼吸声和奔跑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沉闷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有埋伏！”他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不是普通守卫！是‘清道夫’！他们料到我们会来！”
清道夫！K序列里的精英作战单位，专门负责处理硬目标。
更多的枪声响起，密集而精准。我能听到子弹打在金属和混凝土上的声音，以及巴基快速移动和反击的动静，他似乎在利用仓库里复杂的地形周旋。
“位置暴露！我需要撤离路线！”他喊道。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仓库周边的实时监控和结构图。
“东侧！有一个卸货通道，通往隔壁的冷冻仓库！那里的监控刚好故障！穿过去，从冷冻仓库的维修口出去，右转第三条小巷，我让车在那里接应！”我语速飞快地报出路线，同时远程启动了停在隐蔽处的雪佛兰。
“收到！”耳机里传来他短促的回应，以及更激烈的交火声和一声闷哼！
“你中枪了？！”我的声音陡然拔高。
“……擦伤。”他喘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痛楚和狠劲，“金属手臂挡了一下……问题不大。准备车辆接应！”
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他好像用了什么□□暂时阻滞了追兵。
我死死盯着屏幕上代表巴基位置的小光点在结构图上快速移动，冲向东侧卸货通道，代表追兵的热源信号紧追不舍。
几分钟后，耳机里传来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奔跑的风声：“我到小巷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通过入侵的道路监控看到，那辆灰色雪佛兰一个急刹甩尾，精准地停在了那条小巷的入口。
车门打开又瞬间关上，引擎咆哮着冲了出去。
“甩掉他们了暂时……”巴基的声音传来，带着脱力后的喘息，“K序列的杂碎……装备精良得像个小军队。”
我瘫坐回椅子，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后背也湿透了。
十几分钟后，安全屋的卷帘门再次升起，雪佛兰冲了进来，停下。巴基从驾驶座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左手捂着右臂上侧，深色的布料被血浸湿了一小片。但他眼神灼灼，带着一种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冰冷的兴奋感。
“他们确实在那里搞东西。”他走到电脑前，将一枚微型存储卡扔给我，“无人机最后传回了一段加密数据流，虽然很快被掐断了，但应该捕捉到了一点东西。破解它。”
他走到医疗站，熟练地用单手扯开急救包，拿出消毒水和绷带，准备处理伤口。
我接过存储卡，插入接口，屏幕再次被加密的数据流占据。这次的加密方式极其古怪，带着某种非线性的、扭曲的算法特征。
“这不是常规九头蛇的加密方式……”我皱紧眉头，手指飞快地尝试破解，“更像是一种……基于古老符号语言的变体……”
“海德拉之牙崇拜的那些玩意儿，从来都不怎么‘常规’。”巴基咬着牙，将消毒水倒在伤口上，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哼都没哼一声，只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全神贯注地破解着那段诡异的数据流，感觉像是在解构一个疯狂呓语者的梦话。进度缓慢。
巴基简单包扎好伤口，走到我身后，沉默地看着屏幕。他身上带着硝烟、血腥和一丝冷冽的空气味道。
突然，屏幕上的数据流猛地跳动了一下，一段被成功剥离和解码的信息闪现出来。
那不是文字，而是一张极其模糊的、像是从某种更古老的记录介质上扫描下来的设计蓝图片段。
上面绘制着一个复杂的、带着某种生物和机械混合感的装置轮廓，其核心是一个独特的、子弹形状的凹槽，旁边还有一些无法完全辨认的、扭曲的古老文字注释。
而在那张蓝图的右下角，有一个淡淡的水印标记。
那标记，正是一个骷髅头，下方缠绕着扭曲的触手。
海德拉之牙！
“这就是……‘遗产’？”我屏住呼吸。
巴基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猛地凑近屏幕，金属手指点着那个子弹形状的凹槽。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发现致命拼图的寒意，“这枚子弹壳，比我们想的还要关键。”
它不是什么信物或钥匙的一部分。
它本身就是钥匙。
能开启某个……难以想象的、源自古老黑暗的恐怖造物。
安全屋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声，和我们两人沉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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