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林间小径被暮色笼罩,树影幢幢,风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刮过耳畔,带着夜晚的凉意。
我的脚步很快,几乎是小跑着下山。心脏在胸腔里敲着不太规律的鼓点,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刚才瞭望台上那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对峙。
他还人情。他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这些话从巴基·巴恩斯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笨拙,却又奇异地戳中了我内心深处某个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柔软而孤独的角落。
但这太危险了。这种联系,这种牵扯,对于一心只想埋葬过去、做个普通人的我来说,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他本身就是麻烦的磁铁,而我的过去,更是经不起任何形式的挖掘。
我必须远离他。
回到停车场,我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远处城市的灯火已经亮起,像一片坠落的星空。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森林入口。
他应该还在上面。或者已经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的蓝眼睛从脑海里甩出去。没用。
最终,我发动汽车,驶离了瑞文娜公园。后视镜里,森林的轮廓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回到市区,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平凡的日常喧嚣包裹上来,稍稍驱散了山林间那种令人心悸的寂静和……若有若无的期待感。我甩甩头,把这种荒谬的情绪压下去。
在常去的超市买了些简单的食材,我提着购物袋走向我公寓所在的那栋不算新但还算安静的旧楼。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一如既往。
我用钥匙打开门,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小空间的气息扑面而来。简单的一室一厅,收拾得还算整洁,但透着一种临时落脚点的疏离感——我从未真正安心地把这里当成家,总是潜意识里准备着随时撤离。
放下东西,我习惯性地先检查了一遍公寓。窗户锁完好,我留下的几根头发丝还在门把手上和抽屉缝隙原处,没有入侵的痕迹。
很好。他还是有点分寸,没有直接闯进我的巢穴。
我给自己简单做了点吃的,食不知味。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两次接触:咖啡馆里他带着笑意的试探,瞭望台上他略显笨拙的坦诚。
我把手伸进口袋,他留给我的那枚子弹壳还孤零零地躺在里面。糟糕,忘记把这玩意儿还给他了。
吃完东西,洗完澡,我裹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本地新闻正在播报一起码头区的帮派火并,主持人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念着稿子。这就是西雅图,表面宁静,底下暗流涌动,和我很配。
就在我几乎要被电视里的无聊广告催眠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我的日常手机。是我藏在抽屉最底层的那部加密手机。
我的身体瞬间绷直,睡意全无。
这部手机不可能收到垃圾信息或者广告。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屈指可数,而且他们都应该认为这个号码早已随着“夜莺”一起废弃了。
我起身,快步走进卧室,从抽屉深处拿出那只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新信息,来源是……未知号码。
心脏开始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解锁屏幕,点开信息。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画质不算清晰,但足以辨认。背景是昏暗的瑞文娜公园停车场,暮色深沉。照片的主体是我的车,车牌号清晰可见。拍摄时间显然是不久前,我离开之后。
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不是他。
这不是巴基的风格。他不会用这种藏头露尾的威胁方式。
这是……别人。
是谁?九头蛇的残党?以前的仇家?还是因为我那次“顺手解救”巴基而惹上的麻烦?
信息又震动了一下。
第二条信息来了。依旧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是文字,言简意赅,冰冷得像是手术刀:
【夜莺。我们知道你醒了。旧债该清算了。】
“夜莺”。
这个代号像是一根冰锥,刺穿了我所有的侥幸心理。
他们找到我了。不是因为巴基,而是早就盯上我了。巴基的出现,或许只是让他们确认了我的位置,或者……让他们决定不再等待?
冷汗顺着我的脊柱滑下。
我猛地起身,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很普通,但在这个时间点,停在这个位置,显得格外突兀。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我被监视了。可能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
而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躲起来,就能换来平静。
“旧债该清算了……”什么样的旧债?我为九头蛇执行任务时结下的梁子?还是我叛逃时带走或破坏的东西?太多了,我甚至无法立刻判断出对方是哪一路人马。
但毫无疑问,他们来者不善。
我的第一个念头是:立刻撤离。用我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身份和逃生路线,再次消失。
但我的手在碰到那个藏着护照和现金的暗格时,顿住了。
逃跑。又一次。
从九头蛇逃出来,现在又要从这些找上门的“旧债”面前逃开。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停下来?难道要像一只惊弓之鸟,永远活在阴影里,永无宁日?
而且……他们能找到我一次,就能找到我第二次。逃跑不是解决办法。
我的目光落在床上那部加密手机上。
第二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找他。
巴基·巴恩斯。
他今天刚说过:“如果以后有麻烦……任何麻烦。你可以……”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的认真和那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在我脑海里。
他是强大的战力,他背后或许还有山姆·威尔逊乃至整个…… whatever那机构现在叫什么的资源。他能帮我。
但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我不想依赖他。我不想把他拖进我的泥潭里。我更不想……欠他人情。我们之间那点模糊不清的“旧账”,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偿还”。
可是……
楼下的黑色货车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致命一击。
靠我自己,能解决吗?对方有多少人?装备如何?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和慌乱是特工最大的敌人。
我需要信息。我需要计划。
我走到电脑前,开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接入某个深网节点,开始检索最近地下世界的动向,尤其是与西雅图、与“夜莺”这个代号可能相关的信息。
同时,我的耳朵竖起着,捕捉着楼道里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脑屏幕上流淌过无数加密的信息流,但有用的线索寥寥无几。对方很谨慎,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
就在我全神贯注于屏幕时,公寓的灯,啪的一声,熄灭了。
不是跳闸。整栋楼似乎都陷入了黑暗。窗外对面街道的路灯还亮着,唯独我这栋楼黑了。
停电?
太巧了。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来了。
几乎在灯灭的同一瞬间,我听到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正在靠近我的房门。不止一个人。他们的动作轻捷而专业,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我没有时间了。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下一秒,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抓起了那部加密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我紧绷的脸。
我没有打电话——那太慢了,而且不确定他是否会接。
我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输入的是昨天他支付时,我从POS机记录里存下的那个号码——刻着N-07的那张卡的号码。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词,和我的地址。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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