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梯冰冷的金属硌着我的手心,夜风卷着碎玻璃屑和灰尘扑面而来。楼下,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已经映亮了街道,引擎轰鸣和模糊的喊话声向上传来。
“这边。”巴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此刻的他,是冬日战士,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每一个动作都高效、精准,带着久经沙场的冷硬。
他率先向下快速移动了两层,然后猛地转向,金属手臂抓住一扇紧闭的窗户边缘,用力一撬——某种精妙的力道技巧,窗户锁扣应声而断。他推开窗,侧身示意我先进。
没有犹豫的时间。我俯身钻了进去,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堆满清洁用品的杂物间。巴基紧随其后,无声地关上了窗户,将楼下的喧嚣稍稍隔绝。
我们置身于一片黑暗中,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外面警笛声、脚步声、扩音器的喊话声模糊地传来,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们会上来,很快。”巴基的声音紧贴着我耳边,气息温热,“不能走正路。”
“去哪?”我低声问,肾上腺素仍在飙升,感官敏锐到能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浮动。
“跟我来。”他再次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坚定,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引导,而是带上了某种保护的意味。他拉着我,摸索着打开杂物间的门。
门外是安静的楼道。这栋公寓楼结构老旧,有好几个安全出口和后勤通道。巴基似乎对这里了如指掌——他肯定提前侦查过,或者有这栋楼的结构图。他带着我快速而安静地穿过走廊,避开可能有监控或者正门的方向,推开一扇标着“维修中”的铁门,进入了一条更狭窄、布满管道的维修通道。
里面气味混杂,有灰尘、铁锈和某种消毒水的味道。光线几乎为零。
巴基的金属左手似乎有某种微弱的夜视或热感应功能,他在黑暗中行动毫无阻碍。我则依靠着记忆和特工训练出的方向感紧跟其后。我们像两只幽灵,在建筑物的内脏里穿行。
“那些人,”我一边快步跟着,一边低声问,“你认出他们了?”我记得他搜身时神色的变化。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似乎出现在了维修通道的入口处。他们也不慢。
巴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推开前方一个通风栅格——那栅格看起来是焊死的,但他金属手臂发力,硬生生将其掰开了一个可供人通过的缺口。
“下去。”他简短命令,指了指下面——那似乎是通往地下车库的通风井,黑暗深邃,散发着冰冷的空气。
他先下去,金属手抓住钢筋结构,减缓下落速度,几乎无声。我紧随其后,动作尽可能轻巧。
落到实地,我们身处地下车库的某个偏僻角落,堆放着废弃的建材。头顶上,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隐约传来,他们似乎在那条维修通道里失去了方向。
暂时安全了。
车库里的空气冰冷而带着汽油味。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灰色雪佛兰轿车停在阴影里。
“上车。”巴基拿出钥匙按了一下,车灯闪烁一下,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几乎是把我塞了进去,然后自己迅速坐进驾驶位。
引擎低沉地启动,车子平滑地驶出阴影,向着车库出口而去。他没有开灯,直到接近出口缴费亭时,才正常打开车灯,从容地付了停车费,驶入夜晚的车流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冷静得可怕。
直到驶过几个街区,确认没有车辆跟踪后,他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肩膀,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周围环境。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声音平静了一些,但心底的波澜远未平息,“那些人是谁?你拿到了什么?”
巴基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从袭击者身上搜到的徽章,递给我。
那是一个小巧的金属徽章,设计古老而诡异:一个骷髅头,下方缠绕着几条扭曲的触手或蛇形图案。骷髅的眉心处,有一个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编码刻印:K-73。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海德拉之牙……”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这不是普通的九头蛇残党。这是九头蛇内部一个极其隐秘、极端狂化的分支,信奉更古老、更黑暗的玩意儿,行事风格更加诡异和残忍。他们很少露面,但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大规模的血腥和混乱。他们自称“海德拉之牙”,意为九头蛇最毒的那颗毒牙。
“K字序列,”巴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们的‘清除者’,专门处理叛徒和‘失败品’。他们盯上你,绝不是简单的旧债。”
我的心沉了下去。被“海德拉之牙”盯上,意味着不死不休。他们就像附骨之疽,极其难缠。
“为什么是现在?”我困惑不已,“我脱离很久了!‘夜莺’早就该被遗忘了!”
“也许和你‘顺手’做的事情有关。”巴基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他指的是西伯利亚那次。“也许……他们最近才确认你的位置和状态。或者,你手里有他们突然想要的东西?”
我手里?我叛逃时几乎什么都没带,除了……
我猛地想起什么,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枚子弹壳——巴基留下的那枚。我下意识地一直带着它。
“是因为这个?”我将子弹壳举起来,它在车窗外流过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这到底是什么?不只是个标记,对不对?”
巴基看着那枚子弹壳,眼神复杂了一瞬。他似乎在权衡什么。
“……那是我从一个‘海德拉之牙’高阶成员身上取得的战利品,”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很多年前,一次……不清不楚的任务。它可能是一个信物,或者某个权限钥匙的组成部分。我留下它……原因很复杂。但看来,它的主人,或者想要它的人,一直没放弃寻找。”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把它留给你,最初……可能是个糟糕的试探,也是个更糟糕的保护承诺。我想告诉你我找到了你,也想……万一……或许它能起到点作用。显然,我弄巧成拙了。它反而把你暴露给了更危险的家伙。”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恼。
所以,这枚子弹壳,不仅仅是一个标记,一个玩笑般的“名片”。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来自黑暗过去的信物,阴差阳错地通过巴基的手,到了我这里,从而引来了“海德拉之牙”这条致命的毒蛇。
荒谬感再次席卷了我。我想逃离过去,却因为一个男人笨拙的、带着某种未明心意的“礼物”,被更深地拖回了泥潭。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现在怎么办?”我握紧那枚冰冷的子弹壳,感觉它像一块烙铁,“他们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巴基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狠厉,“所以,不能只是躲了。”
他打了方向盘,车子驶入一条更偏僻的道路,远离了市区的繁华。
“我们要主动去找答案。”他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侧脸线条冷硬,“找到他们为什么紧追不放,找到这玩意到底能开启什么,然后……”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冬日战士特有的冰冷决心。
“……彻底解决他们。”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模糊的夜景。我的咖啡馆,我的平静生活,我努力扮演的“莉莉安”……都在这个夜晚彻底粉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飞驰的汽车,身边身份复杂的男人,口袋里致命的信物,以及来自黑暗深处、不死不休的追杀。
我想做个好人。
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开恶劣的玩笑。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颗子弹壳紧紧攥在手心,直到它的棱角硌痛我的皮肤。
“好吧。”我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认命,又有一丝久违的、属于“夜莺”的锐气被重新激活,“那就……解决他们。”
巴基似乎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难以捉摸。
车子引擎轰鸣着,加速驶向未知的、必然充满危险的前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