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忽闪,芙兰、迪卢木多、塔里忒和卡狄斯眨眼间已经身处异地,原野夏天的蝉鸣与燥热全部消失不见,比视觉更先袭来的是温度,芙兰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天哪……”塔里忒感慨,“众神在上,这简直比春天的塔拉还要美丽!”
他们站立在一处高高的长满青草的山丘上,各色鲜艳美丽的花朵盛放在他们脚边;从高处俯瞰,之间这望不到尽头的土地遍地是青草和森林,不时有蜜蜂和蝴蝶飞过;夏天的燥热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春天温柔怡人的微风,不冷不热刚刚好,让全副武装的众人都十分满足。
而在山丘下,间杂几块大小不一的岩石,再往更远处眺望,原野上便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远远看去,每棵树都比塔拉的王宫还要高。森林中忽而飞出一群鸟,跟随鸟群的声音,大家发现一个闪耀着温柔白色光芒的塔楼顶端。
“森林深处的城堡或许就是仙境主人的所在之处。”迪卢木多很熟悉神明的行事作风,即便是长久驻留现实的安格斯,也在仙境之中拥有自己的神国和神座;这片土地的诸神普遍喜欢在仙境安家,神国也往往会体现祂们的权能。
芙兰抬头看看正到日头的太阳:“我们先向森林内部的城堡前进吧,主人的考验或许就会在这期间进行。”
她作出决定,另外三人自然应允,各自清点行装,跟随芙兰的步伐离开山丘。
达芬尼曾对彼岸世界做出过解释:严格意义来说,彼岸世界是对现世人类所在土地之外空间的一切统称,在现实与彼岸世界的交界处,人们通过入口走进去后,有可能进入亡者所在的地下世界,也有可能进入妖精、与异族居住的异界,还有可能走入神明或仙子居住的仙境或神国;换言之,进入彼岸世界的人无法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究竟是否对人类友好。
河滩、沼泽与小池塘通常被认为是常见出现“入口”的地方,少数通往亡者世界的入口会在乱葬岗、古战场打开;还有一部分入口必须具备特殊天气才能显现,例如部分自然精灵的居所需要在阴雨天或雾天,前往特定的湖泊,以特定的姿态进入。
进入亡者世界不代表必定会死,进入神明居所也不代表必定会活下来;而妖精、矮人、巨人等种族,更是中立方,达芬尼这样严重地警告:和他们交涉,务必谨慎,尤其是喜欢捉弄人的妖精,祂们不知道人类社会正确的规则,往往好心办坏事或以天真的视角将人类留下,这比刻意陷害人类更难以防备。
彼岸世界的入口如此不确定,但倘若能在其中有所收获,回到现世便有数不尽的荣誉和财富等待冒险的勇士,因此,对彼岸世界的探索从来都是凯尔特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简直成为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传说故事。就算自己去不了,也乐于听他人冒险的故事。
但,一部分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智慧或德行,和一些有信誉的中立种族确立契约,并探明他们的行事逻辑。就比如现在这个入口的位置和进入方法,正是达芬尼年轻时候一次奇遇得到的,她和一位对人类友善、喜欢看人类展现自己智慧和团结的妖精签订这样的契约,当她需要时,妖精可以给指定的人开启一个通往对人类友好目的地的入口,每五年只有一次机会,只在这处河滩,只在这个时间。
只要进入其中的人能顺利通过考验,财富、知识、权能和天赋,妖精统统都能实现。并且不论成功与否,这个人都能从彼岸世界全身而退。
这样丰厚的条件,让达芬尼即便天赋不如其他德鲁伊,也能拥有自己的一份养老保险;于是达芬尼在多年后将其给芙兰使用。
不过芙兰问过一个很缺德的问题:“达芬尼,你当年就没有自己尝试过去历练然后获得什么吗?”
达芬尼老脸一红,咳了两声:“……技不如人,天资不够,我在壮年时至少尝试过三次,但连最基本的体能都过不去,也就……”
芙兰报以同情的目光:“没关系,我会替你完成的。”
妖精并不能确保目的地具体是哪里,因此大家打量这个奇妙的环境,都认为这或许是哪位仁慈的仙女所居住的地方。甚至芙兰都忍不住往春神布吉丽特想,毕竟这个环境实在很像她的权柄。
迪卢木多走在芙兰靠前的位置,他一个人不仅要拿自己的双枪、双剑,还要背负属于自己的皮帐篷、炊具、草药和火石一类的杂物;芙兰虽然也是一样的配重,不过她的武器只有一把匕首和一柄单手剑,因此比迪卢木多轻松一些。但迪卢木多已经和大家一起走进了森林,面对变得崎岖不平的道路,他的呼吸也没有紊乱,甚至还有余力回头将芙兰拉上小坡。
芙兰检查了三位同伴的呼吸和皮肤状态,还有眼神。很好,没有异常,排除空气中含有毒素或诱人迷路的歌声。
一行人走过一条流淌在枯木下的溪流,塔里忒、卡狄斯和迪卢木多人高腿长,迈大步子便走过去,芙兰丈量长度,不假思索便走上枯木。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迪卢木多:“小心!”
枯木忽然变成一条巨大的深绿色大蛇,长开大口,露出尖锐的毒牙便朝着芙兰的小腿咬去;芙兰惊呼一声,动作却快,她当即抬脚狠狠踩下,将毒蛇踩进溪水中,一手拔出腰后匕首,快准狠刺入毒蛇七寸!
毒蛇身躯痉挛,长长的蛇缠上芙兰拿匕首的右手和踩着头部的左脚;迪卢木多上前也拔出自己修理木器的小刀,将毒蛇身躯下半部分也牢牢钉死在溪流下的泥沙里。
芙兰面无表情,用匕首在蛇躯中狠狠搅动,等毒蛇彻底瘫软后,才拔出匕首挪开脚。
“好险。”迪卢木多把半蹲的芙兰拉起来:“殿下,没事吧。”
“没事。”芙兰在溪水中清洗匕首,顺便把迪卢木多那把小刀也洗了。“不如说这才有了考验的感觉,要是这里的主人真的让我们顺利找到祂,那我就得怀疑祂有没有真本事了。”
迪卢木多反省:“看来是我们放松了警惕。”
芙兰安慰同伴:“没关系,接下来的行程我们小心一些就行。注意避开和周围显著不同的石头花草,动物也不要去招惹。”
“是!”塔里忒、卡狄斯应声答。
毒蛇的出现让四人更加小心,也多了一些紧迫感。他们行走在森林中,不时就要停下来,让一个人爬到树上去确认那个白色塔尖的位置,以确保没有走错方向。
芙兰忽然说:“不对。”
另外三人立刻停住脚步,迪卢木多问:“怎么了?”
芙兰指着头顶的太阳:“我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为什么太阳还处于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的方位?”
塔里忒迅速反应:“这里是仙境主人布置的一处幻境?”
“很有可能,”芙兰说,“照这样下去,我们永远也无法抵达那座塔楼。”
正好一行人也走了有一会儿,芙兰决定先让众人休息,他们随意寻了处地势平坦的林间空地,倚靠岩石和树木,从行囊里拿出干粮补充体力,芙兰喝了一口鹿皮水囊的清水,沉思该如何破局。
作为某东亚内卷大国卷出来的超级卷王,芙兰和自己的同龄人一样都十分擅长反向思考,揣摩出题人意愿并对解题思路进行推测;已知达芬尼和这位对人类友善的妖精签订了这样的契约,根据契约内容,他们所处的地方明显是对人类友好的,不论如何,死在仙境试炼这种事不会发生。
既然是仙境主人设下的考验,就说明考验必定针对试炼者的哪个指标;穿越森林抵达塔楼可以视作考察体能,变幻成枯木的毒蛇是考察反应能力和警惕性,那么,能否发现幻境并破解,考察的恐怕就是试炼者的智慧与观察能力……
芙兰想到的第一个做法,就是将小队四人全部用绳索连接,打头的那个人低头只看地面,不论出现什么都坚定不移向前走,其他人跟随第一个人的步伐,尽量保证走的是直线;但一路上,四个人沿途所见树木花草、岩石溪流,触感气味都做不得假;想要连人的全部感官都骗过去,用比较现代的说法来讲,就是需要的算力与资源非常大,如果不是主神级别的神明,是做不到的。
换言之,要做到这样,对仙境主人来说,无异于cpu过热,显卡(仙境承载能力)也不支持。
另一旁,迪卢木多已经熟练生好了火堆,他将硬的能打人的干粮饼放在火上微微炙烤,使其变软,见芙兰还站在一边想事情,迪卢木多毫不见外把肉干与干粮递过去:“别想了,先吃点东西。”
芙兰下意识接过,啃了一口小麦粉做的饼,被噎的难受,打开水囊灌了口清水才咽下去。
迪卢木多看她面目扭曲,不由笑道:“很干?这是老沙克家的水磨坊磨出来的面粉做的,他家的石磨有点磨损,缺了一个角,导致总是不能把面粉磨得更细,难免有大颗的麦粒漏掉,希望你别被呛到。”
芙兰嘀咕:“我要是因为一颗麦粒就卡住喉咙死在这里,你们千万别说我的死因是这个。”
塔里忒和卡狄斯哈哈大笑:“那听上去太窝囊了!”
迪卢木多很配合芙兰:“了解,我一定会对至高王说,尊敬的芙兰殿下是死于和野兽搏斗,死的英勇,死的壮烈!”
这三年间,芙兰一直在伙伴们面前淡化“格兰尼”这个名字,并让其他人在私下里叫自己芙兰,她给出的理由是,格兰尼殿下作为至高王宠爱的公主,名字已经为塔拉民众和相近部落所知,倘若她要体察民情微服出巡,还是换一个名字比较好。
对爱尔兰人来说,改名并不少见,但一般都是当事人经历了人生重要阶段或因重大变故而改名,例如神话中的英雄,斯卡哈的弟子库丘林,在他误杀库兰的猎犬前,本名便叫瑟坦达。所以,芙兰这个名字,其他人都当是格兰尼殿下的假名,私下里才使用。
不过迪卢木多却对芙兰说:“这样看来,我是第一个知道芙兰这个名字的人?”
芙兰点头:“当然,和你见面的那天晚上,我才忽然想到可以将这个名字用作私下场合的称呼。”
迪卢木多那时15岁,芙兰那时13岁,少年骑士听了公主说的话,他抬眼去瞥公主的脸,觉出了一些微妙的含义,但迪卢木多没问出口,也没说出来。
他从此以后,在公开场合只对芙兰称殿下,如无必要,“格兰尼”这个称呼几乎不会说。
四个人用餐很快,熄灭临时升起来的火堆后,大家再度背起行囊。
芙兰用餐时将自己对试炼的猜测和破除幻境的方法讲述了一遍,她现在得让队员们分开行动,以此验证自己的猜想。
“我怀疑,”芙兰将烧剩下来的树枝一根接一根连接在一起,树枝旁边分列着两行小石子。“我们一路上见到的花草树木,其实是仙境主人围绕我们布置下来的。”
“当我们一起行动时,这些景观也会跟随我们的变化移动。”
芙兰抽取一截树枝,接到前方,整个树枝行列朝着芙兰前方,迪卢木多所在的位置移动了;她又挪动两侧小石子,使其始终和树枝行列保持相对的跟随。
“并且,仙境主人拥有很多不同的景观,让我们一路上看不见重复出现的事物,这欺骗了我们的眼睛,让我们以为我们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塔里忒疑惑:“既然仙境的主人真的拥有一片森林那么多的树木,为什么不干脆真的布置一个宽阔的森林,拿来考验试炼者呢?”
芙兰:“如果真的有这么一片森林,试炼者身处其中,仙境主人还想要造成迷路的效果,就必须以试炼者为中心,挪动整个森林的布置;那样显然不如制造幻境、用一定的树木营造森林的假象方便。”
她对迪卢木多说:“你用石头,随意挑选一颗远处的树木,抛过去。”
迪卢木多依言照做,他叫同伴们看着那棵树,少年人有力的手臂一挥,石头登时在那棵远处的树木躯干上打出了闷响。
芙兰听声辨位:“不错,这棵树的位置是正确的。”
塔里忒和卡狄斯很快明白芙兰要做什么,各自拿起小石子,随意朝着四周击打树木。
每一次都有响声。
芙兰终于明白了仙境主人的应对策略,她站起身,迪卢木多会意地递给她一颗石子,芙兰环顾四周,完全闭上眼睛,朝自己都不确定的方向大力甩出那枚石子!
没有回响。
芙兰睁开眼:“我明白这个幻境的运行逻辑了!”
她指了指塔里忒:“你和卡狄斯一起,背上行囊往我们来时的道路跑,要跑得很快!”
“迪卢木多,你和我一起,我们往前面跑,也得很快!”
四个人立刻行动起来,迪卢木多和芙兰对视一眼,脚下一蹬,朝着前方奔跑!
“这样有效吗!”迪卢木多问。
“肯定有!说起来,这还是我之前见过的一种把戏!”破解谜题的喜悦涌上心头,芙兰恨不得蹦个三尺高,见芙兰又要说话还要奔跑,迪卢木多索性抓着她的手,连拖带拽将公主的身位拉进一大截:“咱们再跑快点!”
“好!”
他们的脑后,卡狄斯和塔里忒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远,芙兰数着自己的呼吸次数,突然猛地回头!
很远的地方,卡狄斯和塔里忒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脑勺,而在两组奔跑的人中间,原本看似郁郁葱葱的森林,居然出现了幻影消散的虚化!
只听“哗”的一声,整片森林的虚假布景消失不见,化作了淡绿色的光华,飘向幻境的天空;而卡狄斯那头,他们奔跑的声音也消失不见。迪卢木多和芙兰立刻停止奔跑,气喘吁吁地回望。
胸口报警的鹅卵石没有发红发烫,芙兰说:“……幻境破解,他们被驱逐出仙境了。”
再看看四周,哪里有森林,分列在迪卢木多和芙兰两侧的,不过是一些稀疏的树木和岩石,透过布景,完全可以看见仙境的初始地图——长满青草盛开鲜花的原野。
迪卢木多:“不对,试炼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芙兰扑过来,护住她的头部,两人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一圈,而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居然从不知何处窜来一只——
野猪!
迪卢木多登时脸色一变,芙兰也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她当即抽出自己的单手剑,“退后!迪卢木多,这或许就是对我们的考验!”
这头巨大的野猪长着长如成年男子小臂的獠牙,散发幽蓝光芒的鬃毛在背部呈裂谷纹样,它鼻孔喘着粗气,蹄足不耐地刨地。单从目测来看,这头野猪差不多等同几个壮年男子叠起来的大小!
迪卢木多拿起双枪双剑:“不行,你没有捕猎大型野兽的经验……让我来!”
“你忘了你的禁制了吗!”芙兰冲他喊:“你和它打是会死的,我却不一定!”
话音未落,野猪铆足了劲冲撞过来,迪卢木多和芙兰也来不及讨论作战分工,两人往旁边一闪,躲过野猪的攻击;芙兰早就将行囊甩在一边,她打量对面调整姿势打算再度撞过来的野猪,这个体型和重量,是不能硬着正面上的,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从侧面或者野猪的头顶攻击……
那边的迪卢木多还在喊:“芙兰!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今天就该是我迎接它的时刻!”
即便早就读过神话,知道迪卢木多是这个性子,此刻的芙兰也难免上火,她看着少年骑士已经将一长一短两根长枪抽出,打算以这样的姿态迎战;芙兰顿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她跑上前从迪卢木多手中夺走黄蔷薇:“借我一用!”
“等等!芙兰!”
那头,野猪已经开始冲刺!对男子来说略短的黄蔷薇,对芙兰的体型来说却类似于一根棍棒,虽然一开始拿在手上有些沉,但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芙兰举着黄蔷薇,抬头便迎上野猪的獠牙!
芙兰不退反进,她稍微右偏角度,将黄蔷薇从自己右手边狠狠刺入了野猪的喉管!
发狂的动物在冲刺时不知减速,迎着枪尖的角度,立刻让黄蔷薇刺入了喉管深处,芙兰咬牙将黄蔷薇牢牢抓紧,适时给了一个偏移的力,便让野猪扑倒在地!
受伤的野猪顿时吃痛嚎叫起来,扭动身体想要远离这个伤害自己的利器,芙兰哪里会让野猪如意,她跟着野猪移动的角度和方向,让黄蔷薇牢牢扎入野猪的喉管,另一边迪卢木多骤然发力,将手中的红蔷薇以投枪的姿态,从远处扎入野猪硕大的身躯!
只能说力量差异巨大,他这一击,立刻将野猪钉死在地上,只留四脚动弹,芙兰见此没有松懈,而是抓紧黄蔷薇的枪身,自己的右手拿起单手剑,快速戳瞎野猪双眼,并配合黄蔷薇造成的伤口,给野猪做开喉手术。
几分钟后,芙兰跪在野猪身下的血泊中,她手下的猎物已经失去了声息。
迪卢木多过来:“……芙兰,你做到了。”
芙兰:“是啊,今天也不是你的殒命之时。”
“抱歉,我,我不该……”
芙兰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你就这么逆来顺受?”她越说越上火,战斗之后没消失的肾上腺素,让芙兰冲上去一把提着迪卢木多衣领:“你就这样,一看见野猪,一看见命运就什么都忘了!”
“你不会觉得自己跟随诅咒的预言独自赴死很光荣,很悲情吧!啊,年轻英俊的迪卢木多,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诅咒,被莫瑞甘收走了性命,然后大家对你说一句,真可怜哪,英年早逝!”
芙兰越来越急促:“之后再说一句,你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多么光荣!我就适时在你墓碑前掉眼泪,做一个惨兮兮的公主?”
“我们是来试炼的!是为了通过考验,让我变得更强大的!我们是要走出去继续去对战那些海盗那些妖魔的!你就记得你的命运,你是忘了还有我,还有大家吗!”
这一句吼完,迪卢木多说:“我没忘。”
提着衣领的手逐渐放缓,芙兰才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但她不会为此羞耻,她看着迪卢木多移开目光看地面的模样,还是心软松开了衣领子,“……我们一起学习和训练,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里的。”
“但是,”迪卢木多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您可以通过试炼,学习魔法。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资格可以称作您的骑士,您的同伴?”
“如果学习魔法必须要我的同伴付出性命,那我现在就离开这里。”芙兰坚决地说,“难道一个国家的君主必须依靠不断牺牲下属和人民才能换来权力吗?如果他必须牺牲他人获得力量,那不叫君主,那分明是一个吃人的邪神!我不觉得治理国家只需要靠一身武力,没有魔法,我照样会统计税收、处理政务、提拔官员和组织生产。”
“没有同道者,没有同伴和朋友的君主是做不久的。”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芙兰有些烦躁,也有点尴尬,但她不会收回刚才说的话,而是自己收拾行囊,刚才杀死的野猪尸体还留在地上,没有消失,说明这头野猪也是真的。
换言之,迪卢木多刚才如果迎战,是真的会死的。
这样的代价太惨重,不是芙兰能接受的,即便从最功利的角度来说,难道培养一个能说会算。武艺高超文法精通明事理的年轻人,花费的资源就不多了吗?这样宝贵的人才,难道就可以理所应当牺牲在这里吗?
况且,芙兰从不把迪卢木多看做为自己献上一切的骑士,他是她亲自选择的同伴,朋友,为这片土地持之以恒献出青春的人,而不是神话中那个刻板遵循命运和禁制,走向死亡的悲情英雄。
既然都是人,芙兰怎么能看着他去死?
“走吧,迪卢木多。”芙兰平定心神,对迪卢木多说,“我们离开仙境吧,这次试炼放弃好了。”
“芙兰?”迪卢木多下意识询问,却还是背上行囊,跟上了芙兰的脚步。
“这次不成功,下次再来吧。”芙兰说,“……下次,我再来就不带你,我会挑选没有身负禁制的其他人。这不是说你不行,只是这样的试炼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不能将你置于这样的境地。”
连传说中的野猪都能弄出提前出场,芙兰简直不敢想被自己干涉过的神话还能怎么发展。
迪卢木多闻言,沉默地低下头。
“两位就这样离开的话,难道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一道温柔慈和的女声从他们后方传来,两人一惊,拔出武器转身,戒备地看着面前这个仙女打扮的女人。
她头戴嫩叶鲜花编织的花冠,金发披散,蓝眼温润如水;身材丰腴,皮肤白皙。女人衣着清凉,仅有一块闪着微光的轻纱做衣服,裹住了身躯,显露出身体曲线,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轻浮或想入非非。
“我就是仙境的主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玛萨。”
芙兰问:“我如何确认你不是什么幻象或仙境主人设下的又一重考验?”
仙女玛萨微笑:“正是你这样的警惕小心,才让你得以通过考验;爱尔兰未来的女王哟,我向你展示我的法力与威能,愿你能对我报以信任。”
玛萨一挥手,野猪的尸体变回一头家猪的模样,一群飞舞着的小仙子施法将家猪抬起来,吭哧吭哧运往远处白色的塔楼——森林消失后,芙兰和迪卢木多才看清,那座塔楼只是一处白色美丽的城堡的一部分。
地上的血迹也随之消失,玛萨又抛出腰间一根轻薄的纱带,在原野上一滚,竟然铺成一条通往城堡的水晶之路。
她划出一面水一样的镜子,只见上面倒映着塔里忒和卡狄斯两人,留守外界的丽佳和赫卡上前关照他们的情况,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仙境。
迪卢木多和芙兰对视一眼,显然对玛萨的说法有了信任。
玛萨邀请他们走上水晶之路,并讲解她一路上观察试炼者们的情况:“你们有四个人,在进入仙境后,我就一直在监视你们,观察你们的表现。”
“徒步穿越森林,考察你们是否有强壮的体格;设下幻境是为了考察你们的智慧和观察能力;真可惜,森林中还有许多能变成野兽的花草树木,可惜,芙兰殿下自从踩到毒蛇之后,就一次都没中招。”玛萨表情略带惋惜,“还想看一看你如何同猛兽搏斗呢……”
玛萨问:“那么,你是如何看破我的幻境的?”
迪卢木多虽然对芙兰后半程的解析有所了解,却也很想知道芙兰全部的破解思路;芙兰也直接道:“最开始发现端倪是时间与路程的不符合,我站在山丘上看见塔楼时,就已经根据自己的目测知道大致距离,我对自己的一步有多长、走多久有多长路程很了解,在经过大致的一个时间段后,我发现塔楼还是没到,就已经开始怀疑了;而头顶的太阳位置不变,更是验证了我的猜测。”
玛萨犹如厨师询问食客意见、纺织娘询问穿衣者感受一样细致地问:“太阳是要在艳阳天,每个人抬头都能看见,你为什么以此笃定时间和路程不对?”
芙兰:“就算是在大平原,太阳也会伴随时间的变化发生略微的偏移,并且人可以通过自己影子的方向、被晒到的皮肤更明确知道这一点;由于是在森林里,上述两个方法都不太好用,但森林遮天蔽日,我却能一抬头就看见太阳的位置……”
她看向玛萨:“你的位格不算太高,作为仙女,或许能攀附祖上哪一位神仙,但不算主神,太阳神鲁格掌管太阳的显现,你无法违逆鲁格的权威让太阳伴随幻境的时间变化,即便只是幻境,太阳依然是鲁格的象征物。所以你只能让其闪耀。”
玛萨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一开始设置幻境,把天气定为大晴天,也是为了让试炼者放松身心,降低警惕;懂了,下一次还有人试炼,我就改为阴天、雨天,尽量不让人察觉时间的变化。”
“还有吗?”
“有。”芙兰继续:“我为了验证这是幻境,也为了试探你是否对我们每一个试炼者都在关注,我让他们对远处的树木投石子,都有回应,你应该是根据我们观看的方向,即时将树木布置在那个地方吧?”
玛萨点头:“不错,人很大程度依赖自己的视觉,只要看着的地方传来感知,你们一般会认为自己的感官就是对的。”
但有时候,视觉和听觉并不能同步,射箭时看着自己射中了实则没有的案例比比皆是;芙兰彻底闭上眼盲扔,让玛萨无法确定她选中的是哪个方向,自然迟缓一步,不知道该在哪里设置树木。
芙兰:“最终,我确认你能力的上限,你有大量的景观造物,但你没有实时精准调动全部森林景观的能力,我猜,维持这个仙境就已经耗费了你大量的魔力;我让队员们分两边快速奔跑,你为了在两端营造快速前进的景象,中间部分就必然出错甚至缺乏维护,幻境因此破裂。”
玛萨抚掌:“很好!你都说对了,能破解这样的幻境,足见你的智慧!”
“后半程,我用野猪考验你们,则是因为知道了奥迪那之孙,”玛萨看向迪卢木多,“你的事迹,我想要看看,面对生死考验,你们是否有足够的勇气、胆识,是否有关爱同伴的友爱之心、忠诚之义。”
“未来的女王,你不放弃自己的同伴,愿意为他考虑;迪卢木多,你愿意舍身为人,你们两个都有高尚的品格和一颗勇敢的,金子般的心。”
说到这里,芙兰忍不住埋怨:“这家伙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去送死,完全不考虑还有我在啊!”
迪卢木多自知理亏,“殿下,我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玛萨轻笑,将两人带入白色城堡,只见内部各处装点鲜花宝石,穹顶高大,四处绘制着彩画;一个个扇着翅膀的小花仙一样的精灵忙上忙下搬运奶油、糖和烤肉,其中一个撞到房梁上昏了头,手中的水果掉落在迪卢木多手中。他啃了一口,差点被酸掉牙齿,立刻就掰了一瓣给芙兰,芙兰吃了一口,也露出痛苦的表情,两人当即在玛萨背后拳打脚踢,要把所有的水果都塞到对方嘴里。
玛萨将两人带至一张长长的餐桌旁,餐桌是由竖切的树木充当的,在边缘还缠绕着牵牛花,玛萨温柔说:“你们在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才会由我接引,去进行你们最终的考验。”
还有?芙兰和迪卢木多打起精神,按照传说故事,英雄在被主人热情接待后往往是倒数第二个困难结束后,因为主人公大吃大喝一顿后,仙境主人就要拜托英雄去解决某事了。所以对玛萨的说法两人并不感到意外。
芙兰看着小精灵一晃一晃地抱来酒壶,在她的杯子里倾倒美酒,琥珀色,很好看。小精灵们穿梭不停,为餐桌端来烤乳猪、烤羊排、蔬菜汤、腌肉派、奶油烤蘑菇、水果拼盘、蜂蜜奶油点心……简直比塔拉举行宴会时吃的菜品还要丰盛。而且……芙兰嗅闻一下,立刻便知道,这些菜品都大方使用了各种昂贵的香料和调味料,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
玛萨举杯,“仙境欢迎两位!”
迪卢木多和芙兰也端起酒杯同主人碰杯:“感谢您的慷慨!”
席间三人边吃边聊,玛萨自称是春之女神布吉丽特麾下一名普通的仙女,论法术和地位,并没有多么厉害,不过她喜欢和人类打交道,也愿意倾听妖精、矮人的故事,才会同意那名和达芬尼签订契约的妖精将自己的仙境设立为目的地。“五年一来,这个频率刚刚好,让我的生活永远不缺乐趣。”玛萨笑容满面。
迪卢木多坐在芙兰对面,不方便帮人处理大块的烤肉,却还是细心把骨架上的肉都用叉子理下来,堆放在盘子里推给芙兰;芙兰顺手拿过,索性把旁边的蘸酱淋在肉上,两个年轻人毫不客气对着满桌好吃的大快朵颐——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点怎么了!
芙兰打探:“我们通过了幻象和野猪的考验,最后的考验是什么?”
玛萨意味深长:“是关于心的。”
“这是最真实,最能直面人内心的考验。智慧是人的理性,不因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偏颇;勇气是人类的赞歌,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懦夫也能爆发自己的力量。然而,心——经过深思熟虑后思考的内心,才能彰显一个人最直观最核心的想法。”
“爱尔兰未来的女王,还有奥迪那的子孙……”玛萨将目光转向迪卢木多,仿佛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补充:“未来爱尔兰少女的梦中情人,你们必须通过最后关于心的考验,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才能决定赋予你们怎样的奖励。”
芙兰听后若有所思,迪卢木多却问:“为什么叫我,爱尔兰少女的梦中情人?”
他知道自己相貌不错,却从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所有女士都喜欢。
玛萨摇头:“这是命运,我不能告诉你更多。”
芙兰摆摆手:“哎呀,老一套的说法,迪卢木多你不用多管。”
晚餐后,玛萨将两人带至城堡内部,塔楼的最高处,此时天象已经从白日变为昼夜,漫天星空笼罩在头顶,塔楼平台上,别无他物,只放着一个极大的水缸,盛满了一缸清水。
玛萨绘制出一个发光的卢恩符文,芙兰辨认出是代表水元素的文字,玛萨念诵咒文,喊道:“真实之镜!展现你真正的模样!”
缸中之水伴随仙女的命令,流动出来,在半空中凝结为一面不停流转维持形态的水镜。玛萨简要介绍:“这是能够映射出每个人内心真实想法的镜子,即便是我也不能干涉里面的内容。”
“现在,你们要触碰它,看见自己的内心。”
迪卢木多率先道:“我先来吧。”
他看向芙兰,果不其然对上对方不赞同的眼神,迪卢木多挠挠头,觉得今天自从自己说要独自迎战野猪后,和芙兰之间的气氛就隐隐有了不对付,但现在还处于试炼中,迪卢木多不希望芙兰试炼失败;至于惩罚也好,责怪也好,这些等到出了仙境再说吧。
“我来帮你试探一下。”迪卢木多以不容拒绝的态度,率先摸上了水镜。
镜面中浮现出一副家庭和睦的景象,芙兰惊讶地瞪大眼睛,那上面年幼的迪卢木多和父母一起其乐融融地交谈、吃饭,一家人仿佛从未被分开;忽而画面转换,少年的迪卢木多练习骑术、剑术,被芬恩选入菲奥娜骑士团,骑着高头大马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在猎场上挥洒汗水,收获颇丰。
画面中,迪卢木多不用顾忌自己的诅咒,他和赫卡、科南等人齐心协力将野猪击败,背后围观的人群中,爱神安格斯和栋恩一同为他喝彩。
芙兰立刻明白过来,这是迪卢木多过去幻想过的,自己没有遭遇诅咒,不用活在诅咒阴影下,家庭和睦的理想生活。
却在这时,金黄双眼已有涣散的迪卢木多却摇晃了一下,下一刻,水镜中的画面骤然转变,迪卢木多身边站着芙兰、赫卡和塔里忒等同伴,他们一起走出仙境,回到塔拉获得赞赏;他们一起巡视农田,查验边防的军务;在画面中,迪卢木多的位置越来越靠旁边,取而代之的是芙兰,越来越站到中心,在迪卢木多内心中,芙兰不论是在农田,在训练营还是在王宫,永远处于中心位置,大家没有不关注她的;画面快速闪过,一会儿是芙兰接受高座上康马克的加冕,一会儿是民众对着女王挥手致意,一会儿是芙兰为跪在台阶下的迪卢木多行骑士受封礼节……
芙兰越看越觉得脸红:……这小子,做梦吧!
看不出来,你小子比我还想要上进!
画面最后一幕,已经穿戴全副装备的迪卢木多虔诚捧住女王芙兰的手,将嘴唇贴了上去;芙兰正待细看,水镜却在此时剧烈晃荡,玛萨惊讶的“啊”了一声,迪卢木多已经将手指从镜面抽离。
他回过神,双眼注视了好一会儿芙兰的脸庞,才仿佛从幻境回到现实。见芙兰也盯着他,迪卢木多咳了一声,“殿下,已经为您试探过了,没什么危险。”
“哦,好……”芙兰有点忐忑地走上前,刚才迪卢木多的亲身尝试已经证明,水镜好像能映射出人此前的记忆,或者摘取记忆进行拼凑,问题来了,她可能会在水镜下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事已至此,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放弃试炼,灰溜溜滚回家也不行!
芙兰一鼓作气,将手掌拍向镜子。
她也和迪卢木多一样,双眼立刻涣散起来,镜面中,骤然出现了高楼大厦,这下玛萨和迪卢木多都把脑袋凑过去看了。
玛萨:“这是什么?”
迪卢木多也费解:“……看上去不像是塔拉会有的建筑,这么高的楼,这么亮丽的窗户,还有四个轮子的铁皮车,这是多有钱的国王才会制作的车架哪……”
一直以来围绕在迪卢木多心间淡淡的疑惑也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解答,为什么芙兰会给他不同于其他公主,甚至是其他同龄人的成熟稳重,为什么她思考问题的思路会这样迥异;莫非,镜子中是芙兰曾去过的另一处光怪陆离的仙境吗?
镜面中出现一个黑发黑眼,个头体型都中等的成年女人,不用提示,迪卢木多也觉得这就是芙兰,只见女人乘坐奇怪的地下长条铁皮车,和其他人一起移动,最后走进一栋高楼,坐到位置上对着一个黑漆漆的方块敲打手下的奇怪盘状物,不时还要和其他人互动谈话。等女人离开高楼,又坐着同样的长条车子到家,迪卢木多才算大开眼界——在这栋布局奇怪却温馨的住所中,女人想喝水,金属管子里就能出水;想做饭,金属灶台下没有木柴就能喷涌出蓝紫色的火焰;明明外面是晚上,只要女人一按那个白色的东西,屋子里就亮起一盏看不见油脂和蜡烛,却亮的和太阳一样的神奇灯盏。这样舒适的生活,女人脸上也还是不见很开心,只有当她对着手中奇怪的金属小方块不停滑动手指,看着被关在里面的小人给她表演杂耍或谈笑,她的脸上才会出现笑容。
玛萨也是惊讶无比:“这位公主殿下之前过的是什么好日子?这里是哪处厉害的仙境?又是哪位神明创造的,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
迪卢木多艰难组织语言:“……玛萨仙女,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芙兰殿下自己就是一位神明……”
但这个猜想还是太炸裂了!
玛萨陷入思考:“难道是真的……芙兰殿下是一位伟大存在的转世,不,化身;也不对,是神明的一缕神思到现世……”
真实之镜不会捏造虚假的记忆和场面,换言之,这些都是芙兰曾经见过的场面。
镜子中画面一转,芙兰的身影消失不见,变成了塔拉城更加规整的街道、牢固的城墙、整齐的军队,变成了金黄遍野丰收的麦田,咩咩叫着挪动的肥胖羊群,还有平民锅中热气腾腾的肉汤……这仿佛是芙兰以第一视角,期望见到的爱尔兰民众的生活图景,因此看不见眼睛主人的身影;镜面一阵涟漪晃动,只见在上一个神奇仙境中出现过的小巧、长管的尖刺状事物,扎在爱尔兰寻常人家中的孩子胳膊上,一个做德鲁伊编发纹身打扮的老人,却穿着怪异的白色外衫,头戴白色方帽,用这个器具往孩子体内注入什么,还往孩子嘴里喂下了奇怪的药丸,但小孩吃了药后,身上那些明显是瘟疫造成的脓包、死皮和黑色的部分,显著地消散了!
画面最后,才出现了芙拉和身边伙伴们的形象,一行人冲进了狂欢中的塔拉,尽情享受平和没有负担的日常生活,所有人脸上都有快乐幸福的笑容。
玛萨修正自己的说法:“……看来,芙兰殿下是希望将神国搬到现实中来。”
“真是个了不起、具有野心的愿望啊。”
芙兰很快从镜面中抽身,她剧烈呼吸,仿佛难以从刚才的幻象中走出,但当她将目光投向迪卢木多和玛萨,却再次变得坚定,“玛萨,告诉我们最终的试炼成果吧。”
玛萨从自己的思考中走出,开始公事公办宣布结果,但芙兰的那些现代景象还是让这位仙女记忆犹新,以至于她还在思索那些奇妙的事物。“你们通过了考验,向我证明了你们的勇气、智慧、体格的强壮还有获得力量绝不滥用的保证。”
玛萨从虚空中掏出一颗散发光彩的水晶球:“现在,我遵照约定,开启你们的潜能,赋予你们更强大的力量。”
“爱尔兰未来的女王,”玛萨声线变得严肃,“将你的手放到水晶球上来。”
芙兰吞了口唾沫,将手放上去,只见水晶球内,五色光华闪过,像有生命力一样激烈碰撞,炸开了更加绚烂的色彩烟花,玛萨庄重宣告:“芙兰,你曾经历过无比美好和多彩的世界,在你的时代,你曾剧烈燃烧过,未来你将在这片土地继续奉献出你的时光和青春,你必将有大作为,并重塑爱尔兰,将这里的人民带向新的时代。”
“我赋予你改变和沟通自然的力量!”
话音落下,芙兰如遭重击,一簇混合五色的光华汇入她的眉心,眨眼间,大量芙兰能够理解却无法用文字完全表述的知识汇入她的大脑,如何念诵咒文召请自然精灵,如何指挥水和风攻击敌人,如何让藤蔓包围自己形成堡垒……这些统统都立刻告知于她。
玛萨等芙兰缓过来,才说:“我并非老师和引路人,你所得到的仅仅是对你能力的开发,你具备运用自然元素的能力,这是由于你灵魂中对于改造世界的决心决定的。和大多数德鲁伊一样,你将是自然的宠儿,伴随着你对能力的开发和训练,我也不清楚你会成长为什么样。”
芙兰行礼:“有这个就够了,我不能要求更多。”
迪卢木多也将手指摸上水晶球,球内顿时出现红黄二色的锐利刀剑,简直要将水晶球从内部割开,玛萨连忙将水晶球抓紧,但见一团散发不详气息的紫色烟雾从中心弥散,即将笼罩红黄二色时,一股纯白闪耀的光芒笼罩了整颗水晶球,光散去,水晶球内只留下一朵纯白的娇嫩白色蔷薇静静盛放。
相比于芙兰,迪卢木多得到的“判词”显然就少得多,毕竟他的事迹某种程度上在神明圈子内部也算人尽皆知;玛萨简要说:“你曾因父辈的恩怨遭遇诅咒,你备受保护也被禁制所禁锢;命运苛待你,但也会从另一个地方补足你。奥迪那之孙,爱神的养子,你已经有海神玛纳南所赠予的神兵,我只是个小小仙女,能拿出的不必他们更多,请收下这件贴身的衣服。”
玛萨从虚空中拿出一件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薄如蝉翼的纱衣,她说:“你们也应当察觉,我善于幻境和自然事物,穿上这件衣服,当遭遇强大的攻击时,你会变作飘散的鲜花与飞碟,成为无法被攻击的形态。”
“我将其命名为,花之衣。”
玛萨对迪卢木多道:“你的命运原本是注定的,但当你和芙兰殿下靠在一起,我就发现你的命理和她一样,一同蔓延向我无法看见的高空,这说明芙兰殿下本身就是未来不明的存在,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影响;这很难说好坏,但对你来说,已经背负诅咒的前提下,让命运变得难以揣测说不定是好事。”
“但不论如何,请珍惜你们目前为止的联系,”玛萨道:“……她说的话,有些我很赞同,即便命运已经确定,也请挣扎一下。”
离开仙境前,玛萨也为中途退场的塔里忒和卡狄斯按照“来了都有”的原则,准备了两件不错的武器;塔里忒的奖励是一件反光性能很好的圆盾,只要敌人看见光滑的盾面,立刻就会被其上的幻象迷惑;卡狄斯的是一把短匕首,人倘若受伤,只需要将匕首插在伤处,便能像草木一样,在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下恢复伤势直至好全。
玛萨将迪卢木多、芙兰二人礼送出境,宣告本次试炼结束。
七天后,格兰尼公主殿下的历练小队返回塔拉,同一时间,凯拉奇王子和戴瑞王子对于王储位置的争夺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有赖于公主殿下三年来对于塔拉城市护卫队的建设和市政设施的健全,两方人马没有在塔拉弄出什么械斗事件,但在朝堂上已然是针尖对麦芒,他们一个在北方边境建立了军功,一个在游学中拉拢起了属于自己的利益团体,并许诺以自己登基后的种种厚利。
莫森汇报,两位王子的争吵在某一天激化,戴瑞王子口出狂言称“我才是最能做至高王的人选”,被陛下听见后斥责以“我都还没入土,你竟敢觊觎王位”,现在戴瑞正在禁足。
税务官汇报,凯尔布瑞殿下和格兰尼殿下共同实验研究出的新式增肥法有效提高了粮食产量,今年农税有所增长,爱尔兰中部地区的丰收吸引了大量外来商人,根据格兰尼殿下制定的商业管理条例,也做到了规范行业,合理抽税的效果,多出来的钱和日益丰满的国库,让军队能够配备的金属铠甲和刀剑也变得多了。
听闻公主回到塔拉,菲奥娜骑士团再度派遣使者,对至高王暗示早日则定王储人选和联姻人选,以平稳度过权力交接期。
三天后,第一批接受了正规文法教育、官僚系统熏陶和大量基本卫生知识的职业化德鲁伊,从塔拉出发,他们遵照国王的命令,去往在去年由于歉收和战争损失了大量壮劳力,德鲁伊流失或缺乏合格德鲁伊的部落、村庄,作为中央统一任命的官员,管理当地一应庶务。
十天后,戴瑞王子禁足解除,至高王宣布,两位王子都不能让他满意,只有格兰尼公主,足够年轻,足够智慧,足够宽容、谦卑,善于学习和看清了爱尔兰未来前进的方向和人民所需。因此,格兰尼殿下被确立为王储,待康马克到了无法坚持的地步,由她登基作为爱尔兰女王,继续统治这片土地。
为了宣告立储的重要性,公主殿下即日起更名芙兰,表示身份的彻底转变。
行宫后方的训练场,刚刚地位大提升、名下又多出新的可用人才和大批属于王储的侍从的芙兰,却不见有多少喜色,她急冲冲找到训练场,将闷声对木桩练剑的迪卢木多一把扯过来按在椅子上。
“迪卢木多,我们需要谈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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