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扫了一眼这个在自己面前弯下腰的男人,血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终于颔首,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恭敬侍立的马尔福家主。
“阿布,马尔福庄园应该有空余的休息室。”
“当然,my lord。”阿布拉克萨斯立刻躬身回应,语气充满了绝对的服从,“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一行人沉默地跟随马尔福家主,来到一间奢华的休息室。阿纳托尔被小心地安置在铺着墨绿色丝绸床单的四柱床上,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生命的光泽正从他年轻的身体里迅速流逝。
黑魔王缓步上前,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根紫杉木魔杖,杖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点落在阿纳托尔紧闭的眼皮上。阿纳托尔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在承受某种内在的撕扯。紧接着,一缕扭曲的灰色烟气被强行抽出,迅速没入魔杖尖端消失不见。
随着那缕不详烟气的消失,可怕的梦魇立刻退去。阿纳托尔身体的剧烈战栗终于平息下来,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呼吸虽然微弱,却逐渐趋于平稳。
这处理得太过轻易,反而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奥维德心中警铃大作,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这根本就是黑魔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此刻的胁迫。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阿西娜的手,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切猜测皆在不言中传递。
“你知道的,”黑魔王收回魔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打破了房间内凝固的空气,“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谢意。”
他想要的是忠诚,是艾尔伯托斯家族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投诚。
气氛一瞬间凝滞如铁,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但很幸运,”他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色紧绷的奥维德,“你们的‘筹码’,还算值得我的等待。我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承诺,以确保你们,永远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我们该怎么做?”阿西娜哑着嗓子问道,她美丽的脸庞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决,像淬火的钢铁。奥维德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既是支撑,也是无言的劝阻。
“一个牢不可破咒。”黑魔王轻描淡写地开口,但这几个字,却代表着魔法世界最无法违背的誓言,违约者唯有死亡。
就在这时,一直恭敬侍立的阿布拉克萨斯上前一步,微微躬身,“My Lord,由我来做执行人吧。您不应承担任何潜在的风险。”他的语气充满了谦卑与忠诚。
黑魔王似乎很满意下属的这番表态,“很好,由我来做见证人。那么,你们呢?”他血红的眼眸转向艾尔伯托斯夫妇,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我来。”阿西娜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
但奥维德动作更快,他伸出自己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阿布拉克萨斯早已准备好的手腕。
阿纳托尔总腹诽奥维德,说他将家族事务抛给妻子是不负责任的逃避行为,但真到了重要时刻,他却站在了家庭的最前面。
阿布拉克萨斯灰蓝色的眼睛与奥维德对视,口中清晰地念出誓言,声音足够让房间内的黑魔王听清。
“我要你发誓,艾尔伯托斯家族将永远不会成为食死徒的敌人,站在黑魔王大人的对立面。”
然而,就在两人手掌相握,魔力开始流转构筑誓约的瞬间,奥维德的脑海中,通过牢不可破咒最本源的魔法连接,响起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声音。
【我要你发誓,艾尔伯托斯家族能保护我的儿子卢修斯·马尔福的生命安全,直到黑魔王覆灭。】
奥维德的心脏倏然一缩,巨大的震惊几乎让他失去表情控制,他看向近在咫尺的阿布拉克萨斯,在那双他厌恶的惯于算计的眼睛深处,他看到了一种无比熟悉的东西——为了孩子可以不惜一切、哪怕与魔鬼共舞的、绝望而坚定的父爱。
奥维德迅速摈去眼中所有复杂的神色,用最平稳的语气,对着阿布拉克萨斯,也对着在场的黑魔王,说出了誓言。
“我发誓。”
金色的魔法火焰从他们相握的手腕上窜起,缠绕片刻后消失,标志着牢不可破咒已然成立。
黑魔王满意地点头,从扶手椅上优雅地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捋了捋长袍上并不存在的皱痕。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依旧“昏迷”的阿纳托尔,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欣赏。
“他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血红的眼瞳微眯,“我很欣赏他。等他长大之后,在食死徒中,他会拥有更高的地位。而我会……亲自给予他最好的魔法指导。”
说完,他依旧迈着那不紧不慢却仿佛能叩击灵魂的步伐,离开了休息室。每一步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如同丧钟的回响,久久震荡在留下的人们心中。
房间中恢复了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奥维德望向正准备离开的阿布拉克萨斯,声音低沉,“我们谈谈?”
阿布拉克萨斯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语气恢复了马尔福家主特有的疏离与傲慢,“没什么好谈的,奥维德。我们只是同一位大人的下属而已。”
他的话语,与他通过牢不可破咒传递的隐秘请求一样,都是包裹着忠诚表象的表演。
他仿佛感叹般补充道,“真是一场糟糕的宴会啊。作为邀请人,我可真是苦恼啊!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想我应该去招待其他客人们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出了房间。
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一直“昏迷”的阿纳托尔睁开了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令人心惊的清明,完全没有刚从深度昏迷或梦魇中苏醒的迷茫和脆弱。
“阿纳,你醒了!”阿西娜立刻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声音里带着哽咽和后怕。
阿纳托尔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他只能用力回握住母亲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传递出无声的安慰。
事实上,除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清醒地承受着诅咒带来的每一分痛苦和恐惧。他能百分百确定,这场梦魇就是黑魔王以眼神为媒介,针对他施加的诅咒。而黑魔王的目标,显然是通过他来胁迫他的家人。
所以,在那片可怕的试图吞噬他理智的梦魇深渊中,阿纳托尔以惊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人正因他而陷入巨大的危险。
清醒,也意味着他听到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那强加的誓言,那屈辱的交易,那充满威胁的“欣赏”。
无尽的自我谴责在他脑中盘旋,像最恶毒的钻心咒,反复凌迟着他的理智。是他,都是因为他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傲慢与探究!
为什么偏偏要在那一刻,流露出不甘与挑战的眼神?他以为自己是谁?一个窥见了未知魔法奥秘便忘乎所以的蠢货!他以为自己的才智足以解析万物,却在碾压性的力量面前,幼稚得像一个摆弄玩具的孩童。
这代价太沉重了,沉重到几乎压垮他的脊梁——他将整个艾尔伯托斯家族都拖入了危险的泥沼。他后悔,后悔为何没有更谨慎,后悔为何要研究那引人注目的飞行咒,甚至后悔自己拥有这过于敏锐、总想探究本质的好奇心。
然而,在这片自我厌弃的泥潭深处,另一种更加炽烈的情绪凶猛地翻涌着——那是恨意,是咬牙切齿的、深入骨髓的恨。
他恨那个苍白蛇脸的男人,恨他玩弄人心的手段,恨他轻描淡写间就践踏了他人的尊严与自由。狠自己的无力,狠自己的弱小,恨自己变成那人手中的鱼饵。
阿纳托尔紧闭着眼,感受着母亲手心试图安抚他的温暖,内心却是一片冰与火交织的荒原。
门外的长廊中,卢修斯·马尔福迎上走出来的父亲。
“父亲,”卢修斯带着一丝不解,低声问道,“Lord为什么如此重视艾尔伯托斯家族?据我所知,他们在权力和武力上,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
阿布拉克萨斯突然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抚摸过儿子铂金色的长发。这个亲昵的动作,在卢修斯长大后已经很少见了。他的眼神复杂难辨,话语充满了深意。
“艾尔伯托斯……或许只是在无意间,触碰到了某个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完全意识到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父亲您又是怎么知道的?”卢修斯停下步伐,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望向自己的父亲。
阿布拉克萨斯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转过头,望向长廊两侧悬挂着的历代马尔福家族成员的画像,画框中那些衣着华丽、神态倨傲的祖先们,纷纷向他这位家主投来注目礼。
“我应该……为自己准备好画像了。”阿布拉克萨斯忽然轻声感叹道。
“您说什么,父亲?”卢修斯诧异地睁大眼睛,“您还这么年轻,远远没到需要准备画像的年纪!而且画像的魔法活性,可无法维持几十年那么久……”
阿布拉克萨斯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是了,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与冷淡,“走吧,卢修斯,宴会还需要继续。我们该去尽地主之谊了。”
他率先向前走去,背影在幽深的长廊灯火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出一丝孤注一掷的苍凉。卢修斯看着父亲的背影,眉头微蹙,心中隐约泛起一丝不安,但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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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悔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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