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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孟小竹由唐令月擦洗过身体后,换上了一套女子从未上身的新裁衣裙。罗衫鹅黄如二月新柳,淡淡雨过天青色的披帛缠绕银线穿花的窄袖,但这一切鲜嫩的色泽更加突显出逝者容颜上毫无生气的苍白与灰败。而瘦弱的躯体便是在柔软衣料的掩盖下,始终显示着那无法忽略的突兀痕迹。

苦难与屈辱的明证。

唐令月反复理理衣褶,仍旧遮不住膨大的腹部曲线,无奈下幽微叹了一声,转去捧来自己的妆奁,从镂空云纹薄铜片镶边的檀木箱子中先取出收藏胭脂的绘花描金小瓷钵。还没揭开盖子,本来坐在屋角阴影里不声不响的百里翃蓦地道:“不必了。”

唐令月停了手,疑惑地回视他,百里翃只垂首:“小竹生前不是很爱脂粉,也……不需要,就算过世了,还是照她以前的喜好来吧。”

唐令月颔首,孟小竹面容虽枯槁,其实看五官也瞧得出康健时是个娟秀俊俏的女孩儿,无需妆扮便是正正的美人胚子,如果长成必定……

她不会长大了,永远把时光停留在了十四岁的光阴里。

唐令月没说话,取出一对做工精细的蔓草蝴蝶纹银钗,插戴于孟小竹缺乏光泽的发髻上,算是略表心意。

少女的遗体用一领旧被包裹好,百里翃正待伸手抱起,却似是乏力般垂下双臂。谢栖迟心道他心神不定,又几乎两夜不眠,估计精神不继,恐怕仍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不愿触碰死者。

他于是轻轻道:“我帮你送孟姑娘最后一程吧。”

百里翃怔怔看了看他,半晌,轻轻点头,任由谢栖迟轻柔抱起那瘦小躯体。

孟小竹匆匆葬在屋后山坡一个掘出的深坑里,没有棺椁,没有墓碑,甚至连寻常丧仪中必备的香烛也不敢用。夜里火光容易引来巡逻兵丁注意,还可能在白昼时被上山采药的镇民发现明显残灰,这些痕迹皆会惹生是非。

坟墓上土包也绝对不可留下,三人扒平微微隆起的土面,把乱生杂草和野藤重新铺回去,将秘密彻底掩盖。百里翃做完这些,立在旁侧一株灯台木边发呆,枝叶间仅留有零散几簇的细小白花,终归是花期过了的时候。

他从出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倒是唐令月一直在吩咐另外两人该怎样忙活。谢栖迟虽知道那人心情悲恸,可总不该任由如此,于是犹豫一阵低声劝:“阿……百里……我们要不明天……”

百里翃只缄默,唐令月看他一眼,正要开口时对方却缓缓道:“唐姑娘,那信上有什么,不妨这时候说了罢。一天一夜,已经耽搁太久。”

唐令月反倒诧异,借月光打量,见百里翃面色沉定,心道他大约已接受现实,不再继续沉溺于伤痛情绪中。

女子坦率而言:“那信中语焉不详,不过大致是说武牢关那姓曹的将军近期会派遣特使,来风雨镇重新编排这一带兵力配置,说是要年内拿下北邙山天策府,需各部周密协力。至于具体怎样做,信中不曾明说,大约由那密使传递。”

百里翃倏然转身,紧盯了女子:“年内?”

“正是。”

百里翃沉吟一阵:“今年已经过半了……北邙山林木森列,冬日再有冰雪,那是相当艰险难行,攻取更无可能。只怕狼牙军抢在最近夏秋几个月便要动手,我担心……”

他停住了话,天策府可能有内奸的情况,除了江唯秋,就只有屠狼会知情。眼下谢栖迟虽算一路人,到底属于外邦,绝不能告诉他。

北邙山自汉魏以来,多有各朝王侯公卿墓葬,由洛阳北面去往邙山的道路坟冢垒垒、荒草悠悠,适宜补给屯兵的倒没几处。勉强有个风雨镇算得繁盛,其他地方不过零落几处小村,而今战乱逃的逃,死的死,早已凋蔽荒芜。况且倘使正面进攻,经历路上一番折腾后,再面对险峻山势,只怕安军没有多少胜算可言。

百里翃想了想,注视唐令月的目光里有些深意:“唐姑娘怎么看?”

唐令月轻哼:“截住那家伙,世间没有撬不开的嘴。”

谢栖迟皱眉:“怎么截?”

唐令月一手搭在腰间,漫不经心似地回道:“那家伙为了不惹眼,居然要跟随运送粮草的杂兵过来,倒是正好下手。”

谢栖迟想起之前那消息:“咦,莫非是……”

他此前已经与那二人提过夺粮赈济的计划,并得到首肯,如今不禁一咧嘴:“的确方便……”

他仅笑出半声,赶紧收住,百里翃却没在意似地道:“嗯,三方协力,这消息得尽快递出去,我去镇外走一趟好了。”

那人此刻已然神色自若,反看得让谢栖迟更加担心。

伤痛最好的宣泄,莫过于放声大哭一场,然而当一滴眼泪也不落,是代表全不在意还是……

将晦暗全数积压在心湖最幽深的地界。

不过他们原本的计划因骤然出现的意外而打乱,驻守的安军突然胡乱在镇上抓起人来,不分男女不分老幼,这架势似乎不为抓捕劳力。随后风雨镇便被封锁,严禁百姓出入,便是谢栖迟这等素日与他们交好的人物也不得破例。好容易逮着某次深夜防守稀松,把消息托付冷三关那里递出,几人方才松了口气。如是过了将近十日,禁令才撤去,只不过那些被抓去的人全没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

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直至什钵苾出现后,百里翃才明白原委。

什钵苾已将近二十天不来酒馆,这次再度露面却换了身比以前更精良威武的盔甲,身边簇拥的兵卒更多了些,还个个欢天喜地的模样。什钵苾没喝太多酒,他正忙于得意洋洋地跟旁人吹嘘自己的功绩,那张瘦长脸兴奋得通红,比以往喝光四五坛酒的光景还厉害。

“……什么大唐精锐,嘿嘿,在老子眼里算什么狗屁东西!”

什钵苾一拍桌,哈哈大笑:“龙飞大营那群王八蛋死都不肯投降,额图巴将军可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月底必须拔掉这个茅坑里又臭又硬的钉子。哎呀呀,那真叫杀得血流成河,里头一帮孙子还有点本事,将军可急坏了……”

旁边一个姓米的火长踹他一脚:“你才孙子,说明白点。”

什钵苾反手泼他一脸酒,骂道:“闭嘴,听爷爷我说话,小心捅你个透心凉!”

旁边的赶紧又拉又劝,分开后什钵苾继续吹嘘:“我那时给将军大人出了主意,他们能打是吧,我们就不跟他们打。这群唐兵不闹着自己是正义之师么?行啊,看那些汉人当肉盾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真的爱民如子……你猜怎得?那群呆子真的就不敢动手了,嘿嘿,咱们大燕当兵的可不吃素,趁机劈瓜切菜一样一顿砍,这不是就拿下了?!”

装作出来叫小厮接菜,实则在旁边听闲话的谢栖迟倏然脸色发白。

龙飞大营……被攻破了……

百里翃在一边忙碌,却像什么都没听到,谢栖迟一晃神,那桌人的话已经转到另一头去了。有个狼牙兵嬉笑道:“什钵苾你这回是升官了,巴布尔大人还赏下镇里头的宅子再加五个黄花闺女,三喜临门啊。不过嘛,还有件丧气事得告诉你……”

什钵苾正夹起块炸鸡吃得津津有味,此时一怔:“什么?”

那士兵阴阳怪气地干笑两声:“你老婆和儿子死啦。”

“干你大爷的!我可没娶老婆,兔崽子想找死吗?”

说话那人躲过什钵苾装腔作势的拳头,啧啧道:“唉哟,一夜夫妻百夜恩呢,你头两个月都霸着那小妞,我们才碰过几回呢……”

什钵苾怔怔想了一回,突然呸得吐了一口唾沫:“去你妈的,我说谁呢,原来就是那个后头疯疯傻傻的小丫头!说得你们几个没尝过似的,搞不好是你们的种呢!”

“嘿,那小妞刚来第一天,你就急吼吼跑去霸王硬上弓,连手都给人家打断了。这会儿快活够了甩手给我们,就不认账啦?行啊,大伙儿都做过连裆的兄弟,那叫啥……雨露均沾,认个干爹也不算白忙,哈哈哈!”

什钵苾噗地笑了,喷出几块咬烂的碎骨:“你这老小子倒认得干脆!说实在的,那妞就脸蛋瞅着过得去,身上干巴巴摸起来没二两肉。第一回就抓烂大爷我的脸,不砸扁她脑袋算是客气了,碰碰就嚎一晚上,真是没劲透了。”

一个姓何的士兵斜眼看他:“那你开头跟大家抢来抢去的?不厚道啊!”

什钵苾嘿嘿笑道:“那可是大燕皇宫里赏出来的,这辈子睡不到宫里娘娘,睡个宫女总行吧。也是这小妞自己想不开,当初民间采选不少舞姬歌姬,皇帝陛下赏了下面功臣,她正好分给逐日长老手下的哪位将军。将军看得上她那模样要宠幸,这妞装得三贞九烈,干到中间把将军耳朵差点咬下一半。第二天一早起来,将军也懒得打死她,直接赏这下头军营里兄弟享用了,瞧,这就是自作自受。”

什钵苾停了停,又呷了一口酒缓缓气:“来了就知道嚎嚎嚎,也不晓得学乖巧点……”

最先挑起事头那个拍拍膝盖,笑道:“一说我又想起来了,一碰就哭着喊着什么红哥哥黄哥哥救她的,不晓得谁呢?说不定是以前的相好姘头,遭了,老什你肯定戴绿帽了……”

“喂喂,龟孙子你再说一遍!”

谢栖迟的呼吸几乎停住,他终于知道这群狼牙兵口中谈论的那个不幸的女孩是谁。

百里翃呢?

他有些仓惶地环视店堂,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院子里蝉鸣一阵比一阵响亮,仿佛在努力赛过那砰砰地剧烈心跳。谢栖迟强压心里恐慌,不急不慢走回厨室,然而只有土灶上的陶釜嗤嗤冒着热气产生的杂音,百里翃不在里头。

店里的小伙计在厨室门口探头探脑,神情有些惴惴不安,谢栖迟猛地转身,皱着眉头问:“干什么?”

小伙计赶忙道:“默大哥,李大哥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一个人端不动那么多菜盘子……”

谢栖迟心中那根弦绷紧了:“你也没留意到他走去哪个地方?”

“是啊,我还想是不是因热了累了,所以他去哪里打盹了,结果屋里院里都没人。默大哥你来帮帮我吧,客人都催了好几遍……”

谢栖迟无奈叹了口气,也只好先忙眼前的事情:“行,等我把蒸屉上那几碟子菜拿出来。”

打烊后百里翃仍没有踪影,谢栖迟顾不得吃饭,屋前屋后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还是没找着人,无奈之下仍旧回了店里。他正琢磨暂且休息一下,等会晚些再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走过厨室时却发现,炉膛照出的黯淡红光里浮出一个身影。

谢栖迟心头一喜,一个箭步奔进屋子,那正垂头沉思的不正是百里翃么?

“哎呀!你先前去哪里了?我和那孩子一起找你好久了。”

百里翃没有抬头,低垂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捏着的小巧什物上头:“没什么,在河边的林子里待了一阵,敞风,也安静。”

谢栖迟心知肚明他离开的缘故,口上便说:“嗯,那边是凉快点,这厨房太热简直要搞得人闷死。对啦,唐令月刚才送来一罐子绿豆汤,解暑的,你喝点。”

百里翃垂头不言,把那什物在指间缓缓把弄,却是一个粗糙的草编,瞧不出到底像什么。谢栖迟看清形状之后,顿时也不说话了。

那是从妓营幸运逃走的秦芹送给百里翃的。

最近一段日子,百里翃若是无事可做,就会握着它发呆。起初谢栖迟还不太明白,后来有次听见百里翃在长久的沉寂后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话。

“小竹,你的手艺……怎么还是这么好笑啊……”

他大约将这个东西当做了孟小竹的遗物,但孟小竹右臂骨折,恐怕没法做这些小玩意儿,不知又是哪个不幸的姑娘所留。然而他执意如此设想,只得随其心意了。

谢栖迟如今瞧瞧他那沉默的样子,不免有些害怕起来,故意转移话题:“你要不出来,里头热得……”

百里翃摇摇头,表情依旧淡淡:“没事,炉火不大。”

谢栖迟正思索怎样继续劝他,百里翃又低声说:“这段日子,我有时候忍不住想,到底是谁害小竹成了这样?如果找到我会怎么做?但后来……狼牙军营何止百千人,究竟如何去查清?要杀多少……才够……才停……”

“但是今天……”

谢栖迟立时反应过来,脱口急劝:“你别这么莽撞!”

百里翃反如若未闻地继续平静而言:“姨夫姨母只她一个孩子,如珠如宝地疼爱十来年。虽然早有人家下聘,二老一直没忙着张罗亲事,正因担心小竹以后嫁做人妇劳累,让女儿再多过些悠闲日子。但现在……现在……她只是一具躺在泥土下慢慢腐烂的尸体,再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也看不到她披上嫁衣的模样。她就和乱葬岗里没人掩埋的尸体一样,发黑,发臭……”

他将草编猛地掷进炉膛,火舌呼地窜出来,小玩意儿瞬间化作一小撮黑灰。

谢栖迟已然目瞪口呆:“你不是……都不肯离身的……”

百里翃猛地抬起头,定定直视了对面的人:“这公平吗?”

“……什么?”

百里翃依旧看了他,淡淡道:“龙飞大营,以往去洛阳公务,我若是太阳落山前不及到风雨镇歇脚,总会取道那里。走动得多了,里面的人都认识了大半,哪些是才来几个月,哪些已经待了七八年,我都清楚。”

“虽然平日里营里的同袍都忙于驯养战马,以供府中精锐使用,可论起身手却根本不弱。毕竟其中有不少退职后仍不肯闲下来的老兵,照料完了马匹,就对新兵指点武艺……”

谢栖迟说不出话来,他明白百里翃的心情。

“他们已经战死,我却在这个小窝里活着,还得安安静静听着那群畜生如此下流放肆地……羞辱我的妹妹,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黑色的眸子烁烁发亮,不是往常那般灵动温暖的光,而是如同一泓暗沉地渊的死水,带着冰冷的杀念,以及……深重的痛苦。

谢栖迟倒吸一口气,墨黑的浪涛底下似乎有一只渐渐成型的怪物,即将浮出水面。

他瞬时回过神,一把抓住百里翃的胳膊,大喊:“阿翃别这样!”

仿佛是因为这脱口而出的称呼显得陌生,百里翃怔了怔,瞬时隐约想起了什么,表情稍稍缓和了点。

“没事,轻重缓急……我懂……”

谢栖迟只低低咕哝:“你吓死我了。”

百里翃擦了把额头的汗水,长舒一口气:“行了,我们出去吧。”

那晚上将要就寝时,谢栖迟拉了把将进屋子的百里翃:“今晚在我这边休息吧。”

百里翃诧异看他一下,谢栖迟微笑:“你都忘了,柴房顶上茅草前天晚上被风刮出一个大洞,漏了一屋子水。今晚天气也难说,你不如过来这边住。”

百里翃心中晓得他其实是想陪陪自己,思量一阵倒没拒绝:“多谢,我去搬被子过来。”

午夜过了很久,两人背对而卧,看似一动不动,其实互相感觉出对方仍旧清醒。百里翃忍不住扭转身:“你怎么还不睡?”

谢栖迟闷声闷气回应:“你好意思说我?”

百里翃沉默了半晌:“你……家乡什么模样,从没听你聊过。”

谢栖迟呃一声,好半天吃吃道:“哎,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傍晚回来时候遇到肖大夫,他偷偷告诉我最近弄到了几瓶葡桃酒,改天你有空去取。”

谢栖迟笑了声:“这大爷倒是记着我,家乡这些东西多得不得了,可自从来了中原真是很久没尝到啦!”

昏暗中百里翃似乎轻轻笑了,谢栖迟怕言语有失,惹得他思念相隔不远却难于接近的故乡洛阳,当下闭口不语。

百里翃缓缓道:“我听人说西域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有万年积雪不退的高山,也有终年不落半点雨的荒漠。说是干旱,却又产这么多稀奇的菜蔬和水果。比如葡萄吧,以前胡商告诉我,中土平原反倒长不好,就得在那种昼热夜冻的地方才能结出好果子。”

他说着又笑了笑:“居然还不喜肥沃,真是奇怪,也难怪这种绝妙的地方有你这样绝妙的人。”

谢栖迟一听觉得不对,噌地坐直了大嚷:“喂,你什么意思?!”

百里翃强忍住笑,拍拍他臂膀:“喂,我只是打比方……你这个人,当初见面觉得深沉老辣,再一见又有点……”

“有点什么?!”

“率性而为,啊,这是好词,放心。”

“然后呢?”

百里翃却不说话了,低低嗤一声,大概估量谢栖迟又要发作,转口道:“你不愿说家乡事,也就罢了。”

谢栖迟心底微微一颤,他其实明白,百里翃只是想借交谈暂且遣除这段日子积累心中的阴云。虽然他感受出对方的部分痛苦,但毕竟并非自己的亲人与同袍,恐怕所知分量不过万一。

而且龙飞大营被攻陷后,狼牙对天策府进逼的阻碍又少了一个。还能坚持多久?还能忽视绝望的情绪多久?

于是他开口了。

“家里……说实话记得不是太清楚,我九岁就上圣墓山了。家乡离那里大约有百里之遥,不过是个很热闹的城镇。附近一座雪山,每年春天融化的雪水就从山上流淌而下,所以那一带森林很茂密,草场也很肥沃,林子边缘还有一片大湖。湖面又干净又漂亮,像是天上神仙的梳妆镜掉落人间似的,天是亮蓝,湖水也是亮蓝,远点望过去,水和天简直跟合在一起一样。”

他顿了一会儿:“我家里……那时候日子好过了点,爹买了新房子,比以前更宽敞。别的不太记得,不过院子里面有架葡萄,长了三四十年,藤干快赶上我现在手臂粗了。每到夏天就结出一串串绿葡萄,又甜又没核,几个弟妹老是抢,拿到手就一口吞了,也不怕噎到。我喊他们也不听,只好每回等爹到家了,再去告状……”

谢栖迟陡地收声,方才提到了弟妹,只怕……

百里翃若有所觉,安然拍着他的手:“说罢,我听着。”

“嗯……隔壁是个做银器铜器的师父,没事我就翻墙过去偷看他的手艺。那时候觉得他的手怎么这么巧,能给比苜蓿叶子还小的银片上錾起花纹,我长大了就要拜他当师傅……”

他又絮絮说了许久,渐渐百里翃那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柔缓,试着抽动自己被压在对方掌心下的手,似乎那人没反应。

睡着了,谢栖迟松了口气,任由百里翃的手心覆在自己手背,不多时也微微扯起鼾声,沉进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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