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晚间与唐令月相处时,仍觉百里翃态度不同以往,可又暂时捉摸不出那人心思。他在灯下独坐,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屋子另一头绣花的唐令月遥遥瞥了一眼:“想什么?”
“没……”
唐令月眉宇总带点冷淡漠然:“今天不该是你回来的日子。”
谢栖迟睨她一回,不甚在意地说:“百里校尉说我应多来你这里走动。”
唐令月比了比手里的花样,并不看着他:“是该,不过不该今天。”
谢栖迟听出她话里有话,蓦地在蒲团上坐直,警惕看了她:“为什么不该是今天?”
“因为这次是百里校尉去什钵苾住处刺探。”
谢栖迟皱眉:“你的意思是……”
“你说过他看到焦七佛人头时神色有异,而且偏巧孟姑娘之死与什钵苾亦有脱不掉的干系。”
谢栖迟并不愚笨,唐令月的弦外之音令他霎时警觉:“你是说百里校尉可能会鲁莽行事?”
“我不清楚,”唐令月垂下头,在丝帕上继续穿针引线:“他的性情一向稳重,你因此很信任他。不过这段时日波折不断,他却仍旧往常的情态。俗人心境又非圣贤可比,能不以外物变化而悲喜……百里校尉真的可以做到吗?”
“还是说,他不过以壅塞之法一时克制心绪?可情念汹涌如滔天洪水,一味封堵终归会有决堤一日。”
谢栖迟立马起身:“我赶去瞧瞧。”
这一来也的确是巧了。
他们来得隐秘,退走也悄然,一路步履虽急促,却因无言而沉寂。东方显出一抹鱼肚白,看得清眼前是通向酒馆后面的小径,来到一所废弃已久的荒屋背后时,百里翃骤然问:“为何不让我动手?”
谢栖迟没有立刻回答,百里翃继续道:“只需要这两人闭嘴,神策残兵能都安全无恙。你却……故意让我失去这次机会!”
他骤然恨声:“到底什么意思!”
谢栖迟终于开口,语调出人意料的缓慢,不似他往常态度。
“那两人死了,你觉得镇上会变得如何?”
此话一出,又换百里翃沉默了,他轻哼一声扭开头:“两个恶人死了,不正是大快人心?”
“我以为……”
谢栖迟收声,百里翃疑惑中不由瞧他一眼,对方垂了眼,面上没多少表情。
“……你一向比我思虑仔细,一定清楚出手的后果。梁师道是巴布尔委派的镇长,什钵苾则是新被他遣来督守风雨镇的守备,他们一死,势必激起乱局。照狼牙军以往行事,肯定抓上许多无辜百姓胡乱拷打追查,甚至屠杀泄愤。而且在眼下动手也会使他们愈发警惕,以后大事难免遇上阻力。”
他正视百里翃,双眸中有迫人的精光:“会死多少无辜民众……你想过么?”
谢栖迟所言均是实情,百里翃轻吸一口气:“确实很有可能,但也未必。”
谢栖迟突然提高了语调:“你知道这是一定的!在风雨镇这段日子,我们见得还少么!庇护了焦七佛残部的镇民被一道砍了头,连他们毫不知情的妻儿老小都未能幸免,何况这两个!”
喝喊的音声在寂静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好在这一带并无人居住,百里翃先是一骇,旋即低斥:“你吵什么!”
谢栖迟继续不依不饶:“我知道缘故,你很难过,你想报仇,但这并非恰当的时候!”
百里翃静静看他一眼,突然冷冷一笑:“恰当?世上没有什么恰当不恰当的,只有时机来未来罢了。”
谢栖迟听语音变化,显然百里翃有些动怒,思量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倒也有几分不由自主地心有戚戚。
他便也软了些许口吻:“我们又何必吵,这不该是闹脾气的光景。但有一样我得提醒你,无论情况怎样,什钵苾绝不能死。”
百里翃一手扶在腰间,低垂着头不言不语,谢栖迟又道:“你要是擅自行动,我一定会阻止你。人死不能复生,不看重眼前今后……”
百里翃冷冷打断:“行了,不用再啰嗦,我自会小心。”
谢栖迟有些过意不去:“我只是为了……”
然而百里翃那时已背转身,淡淡一句:“你说了百句千句,但又怎么懂得了他人心思,懂得了我的心思?不过统统外人生死,在你心里又能有多重。”
谢栖迟犹豫一阵,忽而一声叹息:“可我也替你难受。”
“与你何干,你原非我族我眷,怎么想的并不重要。贵教教主早说了不许弟子参与战局,且作壁上观,你也忠实执行使命就是了。”
百里翃语调冷淡,其中一些词句更莫名激怒了对方,谢栖迟愤然反击:“你当我什么人,又当自己什么人!?我是胡人不假,可也流着中原人的血,你当旁人都没心么!这数月我四处奔忙为什么,到底谁更有门户之见?”
百里翃并不想到他会如此激烈作答,愕然之余亦因此明了出方才话语中的过头之处。
他未如谢栖迟所想地反唇相讥,只一低头:“抱歉。”
谢栖迟一时语塞,百里翃低声说:“是我多言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到那名梁家老仆,比狼牙军更早晓得内情才好。况且既然被梁师道知悉内情,他不能继续留在风雨镇了。”
谢栖迟怔了半晌,点头应道:“嗯,天一亮我就去。”
肖白居略施小计便从病人那里套到了知情人的姓名,翌日夜间他便离奇失踪。梁师道与什钵苾的计策再也无法继续,但他们纵使恨得牙痒,亦无可奈何。两人私底筹谋拖延军情,使得神策军逃出生天,本待邀赏却功败垂成,再牵扯税赋账目之事,所以他们并不敢声张开来。如此令风雨镇上民众免得一场劫难。
风平浪静后,百里翃每隔七日便趁入夜去孟小竹坟头拜祭,那天去得早了些,靠近时忽然听得那里隐隐有人声。他不觉紧张,然而再加分辨,却是谢栖迟熟悉的嗓音。对方正喃喃读诵着一段经咒,文字并非中土所用,一概模模糊糊过去。最后时分谢栖迟忽转了中原言语,低低道出一段祷词。
“……今缘外贼掩袭,国土扰乱,弟子于是发心,敬诵经论。伏愿明尊善母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孟氏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百里翃默然,许久后方伸手分开挡路的草叶,里面谢栖迟也有了警觉,抬头看看来者,转温声问:“这样早过来?”
这些天来他们虽未争吵,话仍比平时少,谢栖迟虽不放心,也早搬回隔壁房间就寝。双方往后只在劳作间有交流,其余时候却淡淡地疏离着。
眼下谢栖迟的态度则是明显的亲近,百里翃点点头:“我有时候来觉得坟头杂草被人拔过,是你?”
“我偶尔来看看,孟姑娘去世还那般小,魂魄飘零无助想必很惧怕。虽说她并非教众,可我想读诵经典好歹能让她在去路上安心些。”
百里翃微微叹:“难为你费心了。”
“没什么,不麻烦的……”
百里翃垂首:“不能香火灯烛祭祀,多一人慰藉也多一份轻松,劳烦你。”
谢栖迟直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一层薄薄的泥沙,百里翃看了他:“要走了?”
“要是你觉得我太碍事……”
他摇摇头:“不会,你来回赶得急也累了,陪我坐会儿吧。”
谢栖迟稍有怔忡,旋即神情认真地点了下头:“好吧。”
开初只一片寂然,两人都未言语,不过并肩坐在隐秘的墓穴边一颗横倒的枯木上。日头早藏到山背后去,却余留了一抹微红霞光在天地交接之处。归巢的鸟儿在头顶枝叶间鸣叫不休,平日听来只觉聒噪,此时此刻则似无意间把长时凝固不变的沉闷气氛冲散了许多。
谢栖迟转着手里一片落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都会过去的。”
言词甚为晦涩,百里翃却能听懂,他既不否认也不算确认地嗯了一声:“那天……我没对你说实话,焦七佛是我认识的,在府中天杀营司职时,他教导过我许多次。”
谢栖迟没有被这个答案惊住,他了然似地徐徐回应:“果然,那天瞧你脸色不对……”
百里翃静静道:“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能说起隐秘过往,也是信任进一步的缘故。谢栖迟又复沉默,许久回应:“的确都是,记住就行,不要试图忘掉。然而也不该频频刻意忆念,这样才能好好地活,我祖母往常老爱这样讲。”
“你祖母看来是位很睿智的老人。”
谢栖迟颔首,犹豫了一阵才继续:“我和你说过,我有中原人血统,一个来自外祖父,一个就是来自祖母。”
百里翃安然听着,从谢栖迟的神色里看得出这些话里涉及一些不可轻易言说的过往。
“祖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十五岁时定了亲事,可就在送亲的路上被一队突厥马贼劫走了。”
百里翃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那是……”
“西域并不太平,常常小国、部落之间争斗不休,寻常民众有许多往往下马放牧,上马便成盗匪劫掠。我不知道我那祖父的姓名,传闻是当时在那一带横行的马贼头目,经常打劫过往客商财物,还把抓到妇孺卖给奴隶贩子。我祖母算幸运,被祖父看中独占,没有跟其他女子一般被贼匪分享玩乐后再行发卖。只是他滥酒成瘾,喝醉就拿祖母当牛马一样鞭打取乐。祖母忍耐两年,终于在官兵围剿之际趁乱逃走,不料那时已经有了我父亲。”
百里翃目中浮出一丝同情,谢栖迟低垂下头:“这样子回去,夫家断然不肯再要她,母家嫌弃她做过腌臜贼妇,也将祖母拒之门外。祖母漂泊在外,形如乞丐,险些在大街生下我父亲。恰逢我外婆路过看着可怜,就带了她回家去,收容做了仆女。”
“外公出身微寒,凭着机灵头脑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主,唯一让他不高兴的就是年近不惑仍膝下无子。后来生意上的朋友送了他一名胡婢,这才有了我母亲。他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良善,看到祖母母子无依无靠,正好我娘的生母难产而死,孩子无人哺乳,就让祖母帮忙打手照料,所以爹娘自小就认识了。”
百里翃隐约猜到了后头的故事:“这样的话,莫非后来你的爹娘……”
谢栖迟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垂落的额发:“…他们一起长大,玩耍修学都在一处,彼此萌生情谊。可父亲觉得自己与我娘完全不班配,根本不敢回应她的爱意。偏偏那时外公已准备给娘说亲,她屡次催促爹提亲,我爹一直没胆量。怒极之下娘先把父亲哄骗外出办事,自己留了一封书信离家跟随而去,告诉祖父她与爹情投意合,因为知道他不会答应婚事就私奔了。爹晓得真相后无可奈何,便只得和母亲一道逃去外乡。”
这全然是逼婚了,百里翃听至此处忍不住噗一声笑出:“令堂这计策实在……实在是高明。”
谢栖迟有些讪讪:“别取笑我好不好?”
百里翃一手捂住口唇,仍在闷闷发笑,嘴上还强自说:“好,我没笑了……”
由此可见谢栖迟个性要强倔强一面全是学了生母,他挽起唇角:“想必后头好一阵波折吧?”
“他们在外私行了婚仪才回来,木已成舟外公自然无可奈何,但再不肯让我母亲回门。那时爹娘和祖母挤在一间寒酸简陋的小屋里,爹给商铺当伙计,不到天黑断然回不来。娘亲素来娇生惯养,未出阁前连女红都懒得经手,此时也用心跟着祖母学起家务。她们常编制红柳筐篮在外贩卖补贴家用,我记起最多的景象,便是缩在睡卧的大柳筐里,看她们在遮挡太阳光的葡萄架底下忙忙碌碌编篮子。”
百里翃问道:“你那时过得怎样?”
谢栖迟叼了一片嫩草叶在嘴角,微微而笑:“还能怎样,自然是清苦。时不时隔壁不懂事的人家嘲笑我是野孩子,我个头还小,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成,只会哭着跑回家喊委屈。祖母总开解说这日子不算难过,过去她带父亲独自生活总被好事之人欺辱,有几回撑不下去打算悬梁自尽,可父亲一哭她就心软。再后来祖母告诉自己,外间的言语都是旁人嘴里窜出来,如何管得住?倘若不去留意,又怎么伤得到自己?别人的事情始终是别人的,只要过好自家日子就够了。越是有人等着看笑话,等着你倒霉,越是要自己过得好,那方不枉投胎为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心里一定要清楚。”
谢栖迟停住,看了眼貌似沉思的百里翃,怪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老人家说得很有道理……”
谢栖迟侧开脸:“知道了之后,自己去做,那才叫道理。”
百里翃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多谢你……开解我,前些天是有些意气用事。”
谢栖迟面孔莫名红了红:“我不是指责你不对……”
“我懂”,百里翃轻声道:“确实如此,而今哪来沉溺哀思的功夫?无论战事怎样,总之……还得让更多人好好活下去,等到最后的时刻。”
数日间的隔阂渐渐地被生起的暖风吹融,谢栖迟展颜颔首:“能看着你回到过往的样子,我会很高兴的……”
夕日一点碎光穿过树顶,落在幽暗林间,最后一线光亮消失前,他们得归返酒肆。折回住地须得穿过一片杂草乱藤覆盖的斜坡,百里翃行走未留心,足尖踢到一条从泥土里隆起的树根,霎时一个踉跄。
谢栖迟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心些!这里一向不好走。”
百里翃却出神地凝注着两人交握的手一会儿,半晌后徐徐放开。谢栖迟心中一动,便也赶紧抽回手。
“劳烦你提醒,我会留神的。”
来收编神策残军的带队者,除了江唯秋外,另有一人身份特殊,他便是从武牢关逃出的副将罗成轩。百里翃上回暗中窥伺过一面,只是外人不知,如今便做不识之状听闻江唯秋言述他身份。
“罗将军在神策军中有些威望,这些人若不信任我,他总还可以。”
江唯秋说罢瞥一眼远处,她口中那人背对这头正与一群衣衫褴褛的兵卒说话,女子眸光里似乎有些不同往日的复杂情绪。
他们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百里翃心想,但他是不会寻根究底的。江唯秋值得信任,她所挑选的人也值得信任,将这一切当做一场再寻常不过的任务就罢。
难得百里翃与谢栖迟双双在白日来豹隐洞,自然也提前做了一番周密筹划。白家酒馆半夜灶头溅出几点火星,惹燃了附近一堆干草,虽发现及时也把厨室烧毁大半。白四儿只得关闭店门、停了生意,先把毁坏的器皿重新采买,再雇工搭好棚顶。因此二人得了几天假,一个借口带妻子进城买布料,一个托言到附近村子亲戚家拜访,一前一后出镇,又从小道齐齐绕回豹隐洞来。
离洞口还有段路程时,唐令月便说留在原地不走,等他们回来。百里翃先还不明,后来一想豹隐洞内明教弟子居多,唐令月本来性情冷僻,料来是更不想见那些惹动旧思之人,便也由得她待着在外头。
百里翃不觉回头往唐令月的方向一瞧,绿叶掩映下露出的背影似乎一动未动,他转而对江唯秋继续道:“神策军幸存的人有二十余名,虽然数量不是太多,但豹隐洞里存储粮米本来也少,他们这一来消耗算不得小数目了。况且很多人受的伤在这里没法疗治,秋姐,拖下去总不是办法。”
江唯秋皱眉:“等罗将军说服他们尽快动身。可我担心并不止粮米,你说梁师道知道来龙去脉,把那老仆带走后,他必会怀疑镇上有眼线。再连上上次被劫走粮饷的事情,狼牙军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唯秋所言甚是,毕竟能打探到那等私密的讯息又能将一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带走,这绝非偶尔往来的探子能做到的。梁师道必定会料到这层,而且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新来镇上居住的民户。
“阿翃,你还需要留在风雨镇。可如有不妥,速速撤走,保住性命才能有所作为,知道了吗?”
百里翃郑重顿首:“我知道了,那么……上回抓住的密使可问出什么?”
江唯秋道:“那人实在凶悍,熬受不过便趁守卫不备触壁而死。不过到底留下一点线索,此事如有进展,我自会告知你。”
她既不愿讲,当然不好再问,百里翃沉吟一阵正要再说些什么,抬头却见罗成轩向他们走来。
罗成轩看看江唯秋,缓然唤了一声江将军,随后道:“办妥了,我先带十五人走,再有些百姓也可交给我们。往南到汉水一带有我大唐驻军,伤患过重和寻常民众去安身倒好,不用在洛阳附近躲藏担惊受怕。”
“劳烦了,剩下的人交给我好了,愿意留下便留下,不用勉强。”
“我明白。”
罗成轩眉目清扬,并不太符合武将形容,反带着几分书卷之气,眼下皱眉说:“不过……”
他话音未落,却听洞口出传来老年男子沙哑的嗓音,颇有泣意:“我……我……不走……我家娘子……还有两个小孙子跟媳妇……这一走她们可有多苦啊!”
冷三关大约是顾虑他心情,回语乃是十分和蔼温然:“老人家,若非实在无法,我不会出此下策。但梁老贼已知道你救助唐军的事,恐怕利用你之后也不会手下留情。现在梁老贼没敢把事情张扬开,自有他的顾忌,至多明里暗里为难你家人一阵。我等同样会竭力照料,时机相宜就一并带走的,请放宽心。”
谢栖迟与几名明教弟子从洞内步出,百里翃遥遥与他对视一眼,对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这梁家老仆甚是固执,不肯听从安排。
冷三关仍在软言劝慰,那老者一径跪地扯住他衣袂哀哭。谢栖迟右侧一名弟子冷哼一声:“你们都是好气性,肯花心思在这些废话上头。还不如直说了——他如今躲在外头,梁师道起码还会留着那几个人做诱饵,若回去只会一起归西。”
梁家老仆扭头愕然地望着他,那说话人却是素日便言语冷淡的岳振,他又道:“老头,你自己想找死就罢,不怕连累家人丧命便尽管去!”
老者愣愣许久,渐渐松开了双手,颓然垂下头来。冷三关赶紧示意旁边同门把人扶起,老仆走远后他不禁有些责备地对靠近的岳振说:“他年纪老迈,何必说这些太重的话。”
岳振面上无甚表情:“击鼓用重锤,我也不想,但冷师兄又确定劝服得了他?”
冷三关叹口气,显见是认同岳振说法,罗成轩见状道:“恕在下多言,洞中流民还是安抚为上,言语激荡有益,但更可能适得其反。”
岳振听出指责之意,冷冷哼一声却不置可否。百里翃已经离开江唯秋身边,挨近谢栖迟正想问问明教弟子商议的计划,后方忽一道清泠泠的女子嗓音:“怎么是你?!”
唐令月已从隐身的地处走出,她没有在意谢栖迟与百里翃等人诧异的神色,而是径直踱向伫立不动的岳振。
相隔两三步远,唐令月停住脚步,她仔细端详着对面男子的面容。岳振起初尚有些不解的表情,大约因为她有易容而看不到真面目。
唐令月又道:“你又来中原了。”
岳振似是终于认出她是谁,短暂讶然过后平静地回应:“你一样来了。”
临近人不多,除了他们与百里翃、谢栖迟外,其他人正围观冷三关和江唯秋商谈计划。唐令月低声道:“真没想到会……”
岳振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另外两人,只点了点头:“我也是。”
交谈至此终止,唐令月无言片刻,转身折回之前隐蔽处,岳振凝注她背影半晌,亦默默走开。
百里翃瞧瞧谢栖迟,良久挽起一抹无奈的笑:“好像景况……越来越让人糊涂了。”
方才谢栖迟一直瞠目以对,此刻闻言只好耸耸肩头:“看不懂,咱们继续装糊涂吧。”
百里翃心想,说的也对,江唯秋和罗成轩那里,自己也还是装糊涂好。
他心底莫名有些涩涩的感触,却不明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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