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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酒馆还在修理,百里翃索性在谢栖迟家长住下来。每夜临睡前唐令月照例把明教弟子轰出房门,让他与百里翃同屋。虽然谢栖迟依然每次都抱怨嘀咕,但转念一想多了个同室之友倒还好,甚至可说十分愉快。

百里翃从豹隐洞回来后话又少了,谢栖迟某夜闲谈时调侃:“最近好好的,你又开始愁什么?”

百里翃靠坐窗畔兀自凝神,闻语回头瞥他一眼:“我看起来是犯愁吗?”

“当然……”

谢栖迟停了下,又改口调侃:“说错了,不是发愁,更像情人被别的家伙拐走时的沮丧模样。”

百里翃眼神一暗,谢栖迟本是随口玩笑,哪晓得这一来正中要害。瞧对方明显不悦,他一面匆忙摆手,一面慌张解释:“我胡猜的,只不过看你又这样闷,生怕是回想起……”

他念及孟小竹以及焦七佛,立刻说不下去了。百里翃侧开头,静静望着窗外,月牙周遭一轮淡彩晕华,明日不是起风便会落雨。

他骤然间轻声一笑:“你猜对了。”

谢栖迟嘴惊得合不拢:“你……你……居然有情人!”

百里翃见他如此,又噗嗤一声:“怎么了?我都二十三了,可不是小毛孩,但也……”

他沉吟道:“不,不过是……我曾暗地慕恋过一名女子,但她毫不知情,所以算不上什么爱侣。”

谢栖迟在短暂惊愕后反而安静下来,百里翃徐徐道:“她比我年长,个性肃穆端严,私下对部属却体贴温和。然则好便好,于我至多姐弟情谊。”

谢栖迟心中若有所悟,隐约想了一人:“你可有告诉她自己心意?”

百里翃沉思片刻:“她家里长辈亦是天策府元老,为她的婚事操心不已,这些年说亲不断,然而她都一一回绝,言词中没有分毫转圜。我虽不知缘故,但更明了若坦诚思慕之念,徒自惹得双方尴尬,不提也罢。”

“既然你都不打算提了,怎么突然难过起来?”

百里翃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算难过吧,大概因为突然发现真相,虽是盼着她与心上人能好好的,到头来仍旧有些放不下。”

谢栖迟正想说到底什么真相,转念追问下来岂不是令百里翃更为郁郁,立即改口:“如此一来,你我倒真是同病相怜。”

百里翃莫名:“什么?”

谢栖迟脸微微一红,干咳两声:“唔……这个……我和……罢了,起头也是我不对,只要她过得好就行,我也放下了。”

百里翃嗤嗤两声,他已然晓得谢栖迟要说的话,便取笑:“嘴上说放下,心里还不是念念不忘你那位师妹移情……”

百里翃话音方落,谢栖迟脸更红了:“胡说!我哪里有!?”

他心念一转,立马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师妹的!”

百里翃怔了怔,此时方觉失言,忙掩饰着答道:“你以前不是提过,自己倒忘得干净。”

“我什么时候说的……”

“梦呓”,百里翃从窗台上翻下来,装作若无其事挠挠头:“赶快睡觉吧,我很困了。”

谢栖迟一把揪住他衣袖,两条眉毛拧得快打结了:“不准装睡!胡说八道,我二十几年睡觉呼噜都不扯,何况梦话!快说哪里偷听来的!”

百里翃奋力扯出被抓得起皱的袖口:“我又不是来无影去无踪,你一贯以为自己潜行功夫了得,居然觉察不了吗?”

趁谢栖迟发呆之际,他又是用力一拉,终于把衣袖完全拉出。但他忘记脚下有一滩方才盥洗时留下的小片水渍,顷刻间身子无法控制地往后倒去,谢栖迟唬了一回,忙伸手想拉住他。门外骤然格格两响,谢栖迟不觉往那头看去,谁成想百里翃空中无从着力,顺手揪住他腰带。谢栖迟何曾防范,反应不及,身不由己一同倒下去。

唐令月推门便见那榻上栽倒的一上一下两人,均是齐齐将面孔侧向自己。此时双方表情可谓异彩纷呈,谢栖迟忙喊道:“我什么都没干!”

唐令月无甚表情:“我在隔壁,你们能干什么?”

百里翃被压在下头,此时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来朝谢栖迟胸口猛地一推:“起来,快压死我了!”

谢栖迟早跳了起来,正说再问问唐令月过来作甚,看到她背后那人便改口:“岳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岳振绕过唐令月行至榻前,语调比起以往,分明多了几许焦灼:“出事了,梁家仆人不见了。”

百里翃惊讶:“怎会这样?”

“他托言腹中不适,要找些草药治病,我不放心派了人跟着。不料昨夜雨后山上泥土松散,一些石块随着滑落,守卫被砸中了头流血昏迷。半日后我见不对,又派弟子搜查,这才发现他已经逃跑了。山里他比我们熟,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所以我要亲自走一趟,或许他已经回到镇上。”

谢栖迟面色一凝:“不好,这老仆一定是回家探望亲人,上次大伙商议离开洛阳,他就很不乐意的。”

百里翃问道:“他家可不妙,狼牙兵必然早就埋伏在那里。”

岳振道:“别猜了,先找到人再说。我最担心你二个,救人时都与他打过照面,要是被抓住招出你们就麻烦了。”

百里翃心中一凛,深知岳振所言不谬:“再怎样也该去他家附近走一趟,不准能拦下。”

岳振沉声:“但愿如此,可我仍怕是晚了。你们不必过去,其他弟子正远远守着。”

谢栖迟皱眉:“那要是还没有消息……”

“只好等了,发现了我会告诉你们的,”岳振将一直捏着的蒙面巾再度罩上脸庞,只一双黑眸露出:“你们千万当心,情况危急就要早早离开风雨镇,别拿性命冒险。”

百里翃顿首:“这我明白,你也当心。”

然而天刚蒙蒙亮时,尖利刺耳的敲锣声便打破了小镇的寂静。一夜未眠的谢栖迟与百里翃此时刚和衣在卧榻上假寐一阵,如今闻声当即警醒,心道恐怕将有不测。

果然外头传来接连不断的粗野咒骂:“别睡了!一群猪猡快起床!”

“镇上住的家伙,都给大爷到十字街口上站着,不来的通通当乱党抓起来问罪!”

这状况下,二人自然不得不放弃了等会儿偷偷寻找梁家老仆的打算,可假如又将面临什么?

“你先等等,我去探风。”

谢栖迟拉住正匆忙穿鞋的百里翃,后者困惑地回望一眼,他迅速解释:“万一狼牙军已经布下陷阱,一道去岂不是被一网打尽?”

谢栖迟的忧心,百里翃自然也有,但他再做一番思索断然摇头:“如果他们已知确切状况,怕走脱暗桩的话,昨夜便会及时动手抓人。现在这样有打草惊蛇之嫌,不太像是掌握了内情的样子。”

谢栖迟想想:“这倒是……”

“不过等下你留心点守在边上,真有意外也好脱身。当然也不见得有事的,警醒些便好。”

百里翃言语平淡,谢栖迟却见他除照常在左右靴筒里各塞了一柄匕首外,又在腰带与袖口里藏了几柄飞刀与数枚边缘开刃的铜钱镖。

他的担忧不下于自己,只因狼牙军的举措可说是打草惊蛇,却又可说是引蛇出洞。

“有状况你可得走快些”,百里翃埋下头整理腰带,无甚情绪似地说道。

谢栖迟愕然:“怎么这样说?!”

“你还有很多亲人,和我不同,”百里翃朝他微微一笑:“好歹留心点,我可不能让你家人难过。”

谢栖迟急切道:“可你要出事,我也一样难受啊。”

百里翃听罢,侧脸怔神一会儿,方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过让你自保罢了,想哪里去了?”

太阳尚未完全升起,屋外还不怎么热,唐令月舀好三碗稀粥搁在院里充当桌子的石条上,如今晨岚持续吹拂后早就凉透。她就了一碟咸菜,不紧不慢地喝着白粥,悠闲目光在另外两个刚出屋的人身上一转。

“今天气候应该不错,”她若无其事:“但愿其他事情也不错。”

百里翃问道:“唐姑娘要过去?”

唐令月打量他许久:“自然,狼牙军叫的全镇人,我可不能无故落单。”

百里翃与她交换了一个谢栖迟不明白的眼神,随后了然道:“麻烦了。”

风雨镇常住的民众有近两百来号,再加过路客商二十三人,如今都被逼迫着挤在窄小的十字街口,又闷又热不说,还不时有人由于撞击或踩踏发出短促的惊呼。不过显然四面持刀仗枪神情狰狞的狼牙军更让他们留意,所以这些状况并未引发出任何持续的吵闹。

街面中央空出一小方地处,几名狼牙军官在士兵簇拥下立在正中,除了什钵苾等人,往常在风雨镇少有露面的督军巴布尔竟也出现。他一手扶在那把刀背厚如砧板、刀口却薄似纸张的九炼精钢砍刀握柄上头,一手则拖着一名满身伤痕血迹的百姓。那男子花白头发散乱,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看不清面目。

巴布尔冲垂眉低手立在身旁的梁师道一瞪,那半老头子赶紧满是谄媚一笑,面向民众趾高气昂扫视一番,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老朽身居镇长一职,一向为本镇安宁奔波,只盼各位乡邻不受唐军滋扰,能安生度日。不料本家中竟有贱仆私通唐军叛匪,实在是梁某管教不严之过。此非小罪,幸而督军体恤镇民,将事情压下不曾上报,否则全镇性命不保。但为惩戒,今日就将这贼人与窝藏他的家眷一并当众处刑,以儆效尤。”

百里翃听梁师道言至一半,已知不好。果然那巴布尔揪住瘫倒在地的年老男人松散的发髻,强把他扯得抬起脸来,正是从豹隐洞失踪的梁家老仆。

谢栖迟守在外围,尚未瞧见里面光景,仅见百里翃面色巨变就晓得事态不妙。唐令月淡淡瞧他一眼,突然扭身往人堆松散处靠过去,谢栖迟虽看到也不好叫住,只得由她去了。

不等巴布尔吩咐,又有四五个五大三粗的军士拉了几名哭哭啼啼的人上前来,其中两名女子一老一少,剩下两个孩童看来至多五六岁模样。梁师道对年老男子喝道:“梁年新,老夫收容你数十年,却不知你心思居然如此歹毒,竟勾结唐匪意图祸害乡亲!此乃死罪!不过……”

梁师道假笑:“督军大人念在你儿子早死,家里媳妇孙子倒是可怜,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目光有意无意在周围旁观的人堆里打了一转:“这里头,谁是帮你逃走的奸细?镇上就这么点人,一定在他们里面吧?”

百里翃面上尚且镇定,然而眼角不觉微微一跳。想来梁年新昨晚已受了不少折磨却不曾吐露机密,狼牙军索性来个当众处刑。一来可以查看镇民里的异动,二来就算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也是杀鸡给猴看,将其余百姓威吓一番。

若为前者,围观的人群里恐怕已经有了狼牙的密探,或者为了不被牵涉,也会有胆小懦弱的人出卖反应可疑乡邻。

他收敛住任何可能行于言表的情绪,将视线放在梁年新家眷身上。而梁师道等了许久仍无答案,巴布尔早就一脸不耐烦,冲手下一扬下巴,梁年新妻子便被拖了出来。不等她哭叫半声,雪亮寒光闪过,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腔子里喷出的血雾竟撒出丈许远。

梁年新惨叫着,就在这一声之间,他儿媳无头的身体也已重重摔倒在地上,压出一片飞腾尘土。

梁师道皱眉,用袖子掩住口鼻来遮挡血腥气,闷声闷气道:“这两个小娃娃真是可怜呐,早早没爹,现在连娘也没了,再一会儿自己也身首异处。年新啊,我们可算沾亲带故,老夫也不忍心的。快说吧,说了是谁帮你,我也好跟督军求情呀!”

男童虽然懵懂,却晓得即将遭遇不好的事情,吓得哽咽不止,不停喊着爷爷救命。当梁年新看到才斩下两颗人头的屠刀,搁在小孩粉嫩的脖颈时,终于崩溃似地大喊:“等等……我说!”

他的目光随在人堆里某个方向,犹豫半刻大喊:“就是……!”

谢栖迟内心悚然,他正在外围脱身倒是容易,然而百里翃却仍在人堆里挤着,动武起来错不开手。但他若是相帮,两人更走脱不得了。

怎么办?!

巴布尔忽然自眼角余光里瞥见一枚银灰什物飞向半空,蓬地炸开一小团白雾,雾中无数乌芒如雨倾盆而下。

“小心!有刺客!”

周边镇民只听得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眼中却除了白雾难见景况分毫,狼牙军叫骂呻吟不停,待雾气散开时已有几人躺倒。

这里头除了痛得打滚的狼牙军士兵外,还有梁年新,然而他已经动也不动了。

梁年新咽喉上嵌着一枚漆黑小巧的飞梭,早断了气。街口几个幽僻角落里却窜出几个人来,没负伤的狼牙兵大呼小叫地追赶过去。

百里翃知道这是谁做的,这种准确手法连在天杀营磨练过的自己也比不上。

巴布尔恨恨地在梁年新尸首上狠狠跺了几脚:“老狗,说完再死啊!”

他指着人群骂道:“那溜的几个兔崽子是谁认识的?”

镇民噤若寒蝉,巴布尔便将两名幼童一先一后踹得老远,再提着刀骂骂咧咧地走上去打算砍杀。但忽有女子脆生生说:“督军大人,这两个小孽种杀了,未免太便宜这老狗。”

众人瞧那说话女子,正是卖身求荣的方一琳,她笑嘻嘻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让督军大人这样不高兴,可哪有死了一了百了的事情?”

巴布尔余怒未熄,虽说方一琳是他最宠爱的姘妇,此时心情焦躁也不由瞪了她一眼:“小娼妇有屁快放,本官正忙着呢!”

方一琳毫无惧意,仍吃吃笑:“大人别气啊,不妨将这俩小杂碎发配为奴。听说皇帝陛下宫里正缺小内监呢,他们长得也不错,不如留了送给上头领赏去。”

巴布尔一怔,方一琳又笑了:“断子绝孙岂非更能吓住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么?万一还能引出余党来搭救,不是更妙了?”

周围百姓尚且目瞪口呆,方婶已然忍耐不住怒喝:“你这阴损的东西!这种缺德事情都想得出来,梁大叔在咱家难捱的时候还接济过我们……你居然……居然……”

方婶一时气急,胸口堵得慌,言语到后头便也断断续续。方一琳在众人蔑视与仇恨的目光里淡淡扫了母亲一眼:“我不也给他们留了活路,总不成你要瞧两个小子当场没脑袋?”

“你!……咳咳咳!”

方婶一口气上不来,又咳又喘,几乎立刻俯身倒了下去。还好旁边几个媳妇扶住,但也喘得直不起腰。

方一琳皱皱眉,回转脸对巴布尔娇笑:“督军大人呐,他们哥俩面黄肌瘦的,不如我带回去养白胖点,这样送人也好看些。再说正巧我屋里少两个打杂的,让两个小子学学伺候人也好。”

巴布尔大手一挥:“随你啦。”

他对那两个孩子没多少兴趣,毕竟此回是想用梁年新引蛇出洞,到头却功败垂成。如今线索一断,只得另找别法。

方一琳一手拖起一个小孩,叱道:“丧门星,就知道哭哭哭!以后可有得你哭的日子!”

她先拽着那对兄弟穿出人群,巴布尔踢了梁年新尸首,想想也愈发火大。

“把这老头弄镇口歪脖子树上吊着,烂了臭了都不准放下来!”

士兵开始驱散围观民众,百里翃见事已至此无法挽救,心下暗叹,转身也随人潮退走。

“走吧”,他瞥了谢栖迟一眼,却发现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遂问:“你这是怎么了?”

谢栖迟目光深沉,全然不同往常的随意闲散,然而短暂僵持后他又一言不发扭头就走,并未等待对方。百里翃心底却明白这反应是因为什么,只怕回去就有一场冲突等待自己。

刚跨进院门,谢栖迟将门扇一摔,面无表情地直视百里翃:“进屋,我有话问你。”

百里翃沉默着,过了半晌也点了点头:“也好,我一样有话跟你说。”

唐令月早在院中的石桌前坐好,一手托腮,双眸缓缓扫过两人:“你们打算干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但别打起来,屋子和家具可全是租的。”

踏进卧房,谢栖迟当即拉上门栓反锁住门,百里翃看着他的举动:“你想问是不是我谋划的,对吗?”

谢栖迟冷着脸:“是!”

百里翃沉默,许久后回应了一个字。

“是。”

谢栖迟一拳砸了过去。

旁人看来似是打哑谜的三两句话,其中包含诸多深意。刑场上的攻击说蹊跷也不蹊跷,早起间谢栖迟已觉察唐令月与百里翃之间怪异的默契,之后杀掉梁年新所用的飞梭造型奇异,绝非江湖常见,偏巧身边还有一名暗器高手。

谢栖迟只略略琢磨,联系着岳振造访的一番话,立马明了百里翃应该猜出事态,暗地与唐令月谋划了杀人堵口、断了狼牙追踪线索的法子。

想到惨死的梁年新与那对婆媳,以及日后将饱受折磨的一双幼小兄弟,胸中怒火无需他人撩拨已熊熊升腾,将腔子里那颗噗通直跳的脏器也似炙烤滚烫。

谢栖迟闷不作声,红着两眼不住挥拳,掠过空中虎虎生风。百里翃亦默然无声,手头全无还击之意,一径闪躲挪移。桌上榻上的什物在双方动作间不停掉落,撒得满地都是,轰隆啪啦响彻茅屋。

两人兜兜转转几个回合,虽将屋子弄得一团糟,百里翃究竟一根寒毛都未伤到。谢栖迟骤然停下,一面粗喘,一面不忘大声骂:“简直黑心烂肺!那样的老人家……那样小的孩子,这暗器抛下去根本是要他们一家死绝!”

百里翃静静垂首,隐约显出些彷徨之色,试图开口却欲言又止。

“我……不是……”

房门陡地无风自启,双双回头一瞧,唐令月拉长着一张脸对向里间正闹纠纷的两个男人。

“闹够了吧?!说了别打烂家什,谁弄坏的,谁出钱修去!还喊这么大声,生怕狼牙军不知道你们是探子……”

谢栖迟被女子凌厉气势一迫,感到自己莫名矮了三分:“……只是摔了一下,还都好好的,能用……”

他蓦然间觉得这反应不对,气得又跳起来,指着唐令月吼:“你居然有脸说我不是!你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那两个孩子凑巧被倒下的狼牙军压住,只怕也成了冤魂!”

唐令月漠然望了他:“那又怎样?刀剑无眼,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说的哪是人话!”

谢栖迟怒极,浑身打颤,险些忘掉眼前是一名女子,又要一拳招呼过去。到了一半才觉不妥,匆匆地撤回,唐令月面无表情打量他的一举一动,末了冷冷一哼。

“谢栖迟,我问你,今日刑场上死了几个,豹隐洞里又藏了多少人,不识数要我教你算不成?梁家人要性命,洞里的百姓便没命,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别跟我说想不明白!早提醒梁年新切莫折回风雨镇,否则不光祸害家人,连带遭殃的更多。他偏偏不信,今次就莫怪我们心狠,舍车保帅哪有不妥?!”

谢栖迟容色一僵,不禁扭脸朝百里翃望去。面对求证又似求助的目光,后者微微叹息,算是承认下来。

他又岂会不懂,方才只是激愤中失去理智,谢栖迟咬牙:“可你们……没一个找我商量!”

百里翃这才开口,低沉道:“我是考虑过,但你的性情只怕短时难以决断。事情紧迫,别无选择。”

“放屁!简直……简直……”

谢栖迟没有继续那句话,扭头便往外冲,唐令月淡淡道:“往哪里走?”

“我看不得你们两个在眼前晃荡,出去单过!”

唐令月瞬时嗤笑:“也是嫌弃命长了,外头刚闹得人仰马翻,偏这时候出去点眼。你要不顾山上同门,自己打算找死,还如找条结实树杈更省事。”

谢栖迟方才气头上乱了方寸,想不了太多,被唐令月如此一说,直如一盆冰水泼在头顶。他不免停步,唐令月又哼道:“妇人之仁只会余下恶果。不过你爱怎样怎样,但屋里的陈设得收拾规整,坏了就拿白掌柜那边的工钱抵。”

百里翃道:“唐姑娘,我来……”

唐令月瞥他一回:“校尉,不关你的事别来沾染,又不领你好心。”

她指了指谢栖迟:“要晌午了,还杵着干什么?收拾好了快去做饭!”

唐令月比二人都年长,江湖经验甚至比百里翃更加老道丰富。一番言语魄力十足,别说谢栖迟畏惧,百里翃亦让她三分。等她摔门出室,里头二人默默分工干活不提。

相顾无言的白昼过去,接下来是少语寂静的夜晚,谢栖迟捞起枕被抱在怀里,在院内左顾右盼。唐令月瞧了面上也不显恼:“卧房只两间,睡柴房不准带被子,弄脏了我可不洗。”

谢栖迟折身返室,把东西一股脑摔在床上,大喝一句:“不带就不带!以为能冷死我了吗?”

不过被硬邦邦的木块硌在背心时,他还是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厚脸皮至少拖一条被子。辗转反侧之际,人影和着光亮在柴房门口晃过,谢栖迟撑起身警觉问:“谁?”

说罢又感好笑,还能有谁?

百里翃一手挽着薄衾,一手托住油灯:“这些给你晚上用,留神别让火星子溅出来。”

谢栖迟闷闷接下,百里翃左顾右盼,偏不直视他:“看样子也不缺什么了,我先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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