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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百里翃正待迈步,谢栖迟倏然攒紧被角,极其勉强地发出一句话语。

“道理……我也不是不懂。”

百里翃仍面朝门外,没有回头看上一看,谢栖迟犹豫着又缓和言:“我一直不觉得你会是心狠的人,你对小福林、对妹妹、对镇上所有民众永远那么和善。虽然刚认识那会儿,我们为了公事处得不大好,你偶尔摆出发火的样子,却也没真吵几次。”

百里翃低声应:“说来……并没有过去太久,数月而已。”

谢栖迟垂下头,长叹一声:“但是到了今日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你。想想也是,二十多年,我与你才相处半年不到。之前你的经历,你的性情,仍旧一无所知。”

“……既如此,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百里翃回转身来,目光竟无比澹淡,他没有注视谢栖迟,而是盯着油灯的焰光。

如豆的微小光辉。

谢栖迟怔怔地,片刻后捏紧了拳头:“你尝过失去亲人朋友的痛楚,为什么……”

百里翃静静回应:“正因我懂,所以不愿更多人承受这般灾祸。”

谢栖迟继续望着他,不语亦不再动,百里翃道:“有些光景,只得那样抉择,至于当时想着什么,并不影响下定的决心。”

灯芯燃得长了,光亮不似之前,百里翃在柴堆里捉出一条细木签,小心挑了挑。

“我从不敢自诩正直纯善,但求行事为人留下该有的良心就罢。这人间,这世道,谁在起头不盼所作所为桩桩是为善举,可惜……往往身不由己,结果总无可奈何。这并非花言巧语的诡辩之语,害死几个无罪无恶之人,毕竟……”

百里翃顿了顿,谢栖迟则一脸怅然:“我来中原前,以为所谓的战乱无非跟山下部族争夺水源土地的械斗一般,虽有死伤但不至如此惊心。便是……斩杀一些马匪,也视作替明尊扬威除害的正义之举。”

“但今天梁年新一家的遭遇……他们该死或不该死,我想不明白。如今对你,更不知道该说对,还是错……”

百里翃苦笑:“乱离境遇,人人只好随波逐流。你怎样设想,我都不会怪你。”

他沉吟半刻,徐徐道:“我曾在天杀营待过,并非是常人想象的身处战阵中的金戈铁马、潇洒肆意。不得已而为之总能遇上几回,但……往事不提也罢。”

谢栖迟睁眼看他,百里翃却说:“但我不能悔,不可悔,相比守护太多的性命,罪业算不上什么。哪怕我最后要折上自己,也不会动摇这念头。”

谢栖迟嘴张合着,却接不住话。

百里翃转身:“太晚了,你先睡吧,我不打扰了。”

谢栖迟听着那足音随他的远离渐渐散去,杂乱的思绪却在脑中越聚越多。

狼牙军暂无动作,豹隐洞里却持续忙碌不停,百姓们要分批送走,明教弟子要寻找别处藏身,众多的纷纷扰扰一时全数压上来。镇上暗伏的两人则须设法打通各处关节,让各批人员逐次安全离开,所需的不光人脉和钱财,还有时间。

百里翃总觉得眼下的风平浪静中正蕴生出一场可怕的危机。但他对任何人都只字不提,只行动愈发迅速果断,绝无任何的延迟与懈怠,甚至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急切。

他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异常,唐令月与谢栖迟同样有所察觉。

昨夜又传来一桩让人沮丧的讯息,龙飞大营失散军士在洛阳周边山岭中受困徘徊数月,前些天运气不佳撞到了搜山的风狼人马。龙飞营拼死抵抗仍旧伤亡惨重,后来幸得到同样流离于附近一带的宣威将军曹雪阳搭救方得以逃出生天。然而撤退时状况太过混乱,首领之一公孙阳的部属与主力拉开距离,随后被敌军冲散,公孙阳本人也不知生死地消失在莽莽林间。

公孙阳同伴误打误撞逃到风雨镇一带,机缘巧合下与明教济世弟子护送百姓的一支小队遭遇。明教弟子告诉他们豹隐洞已无法藏身,让这些人随自己离开洛阳。然而公孙阳生死不明,天策军士如何放得下心?虽求明教相助,无奈对方手头有急事,实在分身乏术,随后这些人被引去与百里翃汇合,

百里翃听罢万般焦心,公孙阳若还活着,打算与部众相遇的话,能选择的路径只得一条。那一带山势陡峻,绝非藏身善处,公孙阳等人受创不轻,实在不可久留。通路上倒有三两小村虽饱经安军蹂躏,村民还剩得几户,或能收容天策一众半日,运气好还可补充些食粮医药。之后再经风雨镇外一条小道绕行,就能投奔到江唯秋驻地。然而风狼已往附近几处营地调兵,准备大举搜山,他一行如此便再也藏不下,行迹暴露必死无疑。

百里翃还在向偷藏在后院地窖的几名军士详询情况,上头木盖一掀,兀地跳下一人。借暂时漏下的几缕日光瞧来,正是谢栖迟,百里翃急急道:“怎么样?”

“还没打听到山狼会派人过来,巴布尔的军营也算安稳。”

“这么说还有丁点时间”,百里翃思量一晌,蓦地沉声:“不行,拖不得!等他们真来就晚了,照计划我等会儿就进山。”

白家酒馆素来善于讨好什钵苾,得了对方欢心,平日食材用具采买被给了不少方便。除了前头几回特殊状况,寻常往来甚少受阻,巴布尔这里也未得搜山指示,看来百里翃进出风雨镇不会被拦下。

谢栖迟皱了皱眉:“这一去要多久?要是找不到……”

百里翃断然道:“不能找不到!”

他垂头想想,大概觉得口气重了些,便缓和点:“两天,最多三天,要找不到怕也……无论有无结果,时候一到我必定打道回府。”

谢栖迟心底不觉生出莫名的张惶,总觉得此番行动绝不会跟他想象的一样顺畅。不过百里翃素昔举事稳重,寻人虽艰难繁杂,想必也能办得成。既然讲了周全行动,那必定也会周全,更何况谢栖迟实在没有恰当的借口阻挠。

“那你……快去快回,逗留久了不光你我……白老板一家也要被牵扯进去。这才出了梁家的事情,我实在不想……”

百里翃淡淡一笑:“知道,放心吧,方一琳那里的两个小孩等我回来再说,到时候商量着办。”

“好,你等下去白老板家里取车,这几位军爷等天黑了再出去,山脚下汇合。这是我带来的寻常衣裳,你们拿好,等到僻静的角落换上。”

如此过去整整两日,谢栖迟虽非第一回与百里翃分开,却是首次担忧起来。

酒馆里没客,他便在后院劈柴不停,小伙计旁边直愣愣瞧着好久,最后终于喊:“默大哥别劈了,你都弄了五六天份的柴禾了,再劈院子快堆不下了。”

谢栖迟恍惚回头:“怎么会……”

他看到脚边堆积如小山的木柴,自己都吃了一惊,不由讪讪笑:“这个……反正冬天到了山里难走,多准备些……”

小伙计觑了他:“现在是秋天。”

“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你听,外头什么响?”

小伙计亦听出外间响动,从蹲着的木桩上跳了下来,飞快跑出去,半晌折转回来笑说:“李大哥回来了!”

谢栖迟心头一松,果然片刻后百里翃伴着小伙计从通道那头走来。孩子手里提着一个干荷叶包裹,飘出阵阵诱人垂涎的肉香。

“小米,晚上记得把烤鹅带回去给你奶奶。”

小伙计笑笑:“我从来不忘的,你给的东西,我都让奶奶先吃。”

“乖孩子。”

百里翃侧头见谢栖迟直愣愣瞅来,微笑说:“别跟孩子抢,有好东西送你的。”

百里翃虽面色比往常苍白些,但精神还佳,谢栖迟仅当他车马劳顿,又在欣喜便未曾多加思量。他擦了擦满脸汗珠,嗤道:“滚你的,我又不爱吃鹅!”

将至日暮时尚且无事,白四儿今日走得晚,和三个伙计吃了顿便饭归家。百里翃只推托路上吃了不干净东西胃里发酸,想先去打个盹,匆匆扒了小半碗饭就归房。

谢栖迟收拾了器皿,便折去百里翃屋里打算问问搜寻状况。再想他方才没胃口,又捡了一碟开胃的果子端上,结果一开门差点吓得手里东西全砸在地上。

百里翃本躺在褥子上,闻声扭回头,面上哪还有半分血色,连嘴唇也泛白。谢栖迟情知不妙,把东西往桌上随意一搁,慌张问:“你怎么回事?!”

百里翃神色倒还镇定:“外头已经没别人了,我正说叫你……快去烧一锅滚水,再拿一坛烈酒、撕些干净布条,上回藏在屋顶的伤药……”

谢栖迟看到他腰间衣物已渍出一块颜色略深的湿润痕迹,立时明白发生过什么。

百里翃不等他动手,自行解开腰带脱去衣衫,想是极痛,卸除贴身小衣时双手也微微颤了起来。谢栖迟倒吸一口冷气,晓得他素来隐忍,这状况看来伤势的确不轻。

裹紧腰间的布条与干凝的血痂粘合一起,百里翃微微蹙眉,抓住末端试图扯开。谢栖迟立时按住他的手:“我去烧水热酒,别乱动,伤口再绽开就麻烦了!”

那人伏在榻上,整张脸几乎埋进被褥里头,有气无力地吩咐:“不要着急,动静小点……”

拿了酒来,谢栖迟一手举高油灯,一手将温热液体往伤处缓慢倾倒,等污迹血痕被浸泡松软,才腾出一只手来慢慢揭开布条。血肉模糊的肌肤上隐隐有金铁冷沉的微芒闪烁,又做一番擦拭仔细一瞧,赫然是一枚未取出的箭头,深深没入胯骨上方,撕裂而翻卷开的皮肉边缘已是发白。也算百里翃命大,恰巧错开了一点位置,既未往上插入腹腔,也未戳中腿根血脉。

百里翃此时转过脸,方才酒液带来的阵阵剧痛中,他一声不吭,但额头豆大汗珠在灯火下分毫毕现。

“叛军追得急,上头又有倒刺……”

谢栖迟看看一小节残存箭杆,试着轻轻一触,百里翃当即惨呼一声,吓得他立即撒手。还好那声音全闷入被子里,听来只似一声怪异轻微的咕哝。

“扎太深了,只半分就要穿破骨头脏器,你早上怎么还能一脸若无其事进门?现在可不能再动弹,钻进肚腹就死定了。”

谢栖迟埋怨一阵后继续仔细清洗,勉强镇定下来继续询问:“是狼牙军……”

“是一支投靠了叛军的神策……我找到公孙阳,拿与他身量相似的尸首顶替埋葬,本想能蒙混一时。谁知路过风雨镇,神策叛军骤然出现,交手里我杀了带队统领,一时骇得那些人跑散,公孙阳这时想必安全离开风雨镇……”

谢栖迟听他说话愈发断断续续,气息也愈发虚弱,心里着慌,但面上仍不紧不慢问:“杀的是谁?是周边……”

百里翃摆摆手:“我认得他,以前李林甫的手下许录,说来也是一员老将,才能不俗。可惜李林甫死后总受排挤,如今归附安禄山大约想东山再起……”

谢栖迟又端详了伤口,实在无从下手,咬紧下唇想了想:“这样不成的,我请肖郎中来。”

百里翃面色一凛,他仍气无力地趴在床上,还是勉力把两个指头勾住谢栖迟袖管,低喝:“不准去!恐怕明日狼牙又要搜镇,你这时找肖郎中太显眼,帮我剜掉箭头就好。”

谢栖迟简直要急得跺脚:“胡说什么!这箭头中得深又近血脉,稍有差池,你的腿还要不要!你的命还要不要了!我万一弄不好,溃烂也要命的。”

百里翃侧在枕上疲倦看他一眼:“仔细些就成,药都还有,把刀在火上撩通红再动手。”

谢栖迟脸色比对方还白了几分:“这……我……来试试吧……”

百里翃眯眼看他,居然嘴角扯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搞得像中箭的是你……”

谢栖迟匆忙翻出许久不用的铜炭盆,再自终年不熄的炉灶里夹出几块通红的木炭,装好提进了屋子。天终究没凉透,他心里发虚又着急,没多久也满头大汗。

谢栖迟紧张地捏着药瓶,一根指头都没敢松。伤药受狼牙军管制,偷藏以备不时之需的这瓶效力虽好却剩下不多,只得勉强一试了。他又将刀尖在火炭里反复撩了一阵,把手处都觉得微微生热才抽了出来。百里翃纵然能忍,见状也难免生出半点惧意,不知不觉转过头去。

然而等了老半天,那头迟迟不见动静,他不由侧回半张脸:“你怎么了?”

谢栖迟面露难色,嗫嚅道:“下不了手……你真忍得住吗?不会出事吧?”

若非实在虚弱,这句话足以令百里翃绝倒,好在他如今也没剩下多少力气嘲笑对方。

“你继续这样,我才真的要死了……难道以前没帮同门治伤过?”

“有是有,没你这样吓人的。”

“……算了,把刀给我,我自己来。”

谢栖迟猛地退后一步,眉心紧拧好半晌,待到松开时已然换了一副决然的神情。

“好!你别怪我就是……”

百里翃听他说得古怪,正在疑惑,谢栖迟骤然出掌,并指如刀切在颈后。眼前一黑,他瞬间便没了知觉。

恢复之后,百里翃首先觉得头颈胀痛,像是被谁打了一顿,再过一会儿才觉察到腰间伤处的异物不见,然而锐痛依旧。嗅觉捕捉到屋里有药草的淡淡气息与血液的浓重腥味,视线却比之前模糊了很多,试图抬抬手脚亦是酸软乏力。

似乎谁在旁边走动,衣衫悉嗦中还混合了哗哗水响,细细思量,还能有谁呢?

“你醒了!”

木盆底砰地撞在地上,那人欣喜地奔近,一把拉住他冰凉的手,霎时有融融暖意从贴合的肌肤上传递过来。

百里翃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谢栖迟连忙解释:“我刚才怕你疼得受不了,只好把你先打晕再剜箭头。开始出血太吓人了,我给吓得要死,还好肖前辈给的药简直神效,止血快得……”

百里翃听他絮絮叨叨老半天,仍皱着眉,等谢栖迟停下,深吸一口气才问:“你怎么不干脆点睡穴?”

“……那时候太慌,我忘掉了。”

“……”

“那你的……头还痛吗?”

“很痛。”

谢栖迟硬牵着嘴角,又搓了搓手,这是他感到尴尬的一种惯有表现。百里翃叹了口气,倒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屋子收拾干净没?明早还有人会过来,被瞧见很麻烦。”

谢栖迟如蒙大赦,点头不止:“正弄呢,再开窗门吹吹就没什么关系了。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这样的话好歹喝点汤,总能有些精神。”

“嗯……”

百里翃又想了想:“我换的衣衫……”

“我早在河边找了个偏僻地方,和箭头一起挖坑埋了。别操心太过,这伤势估计得休养几日,我明早告诉白老板你着凉发烧……”

百里翃沉默半晌,徐徐而道:“对他还好这样支吾过去,万一有其他人疑心,那该怎样?”

谢栖迟立时一惊,想到镇内镇外盘踞的狼牙军,心下亦一沉。但他不便在百里翃面前表露情绪,笑道:“什么怎么办,有我在呢!”

“我知道有你,”百里翃思索着:“但这段日子里我与人交手的话,必定吃亏。”

他猛地攥住谢栖迟手腕,沉然道:“要被觉察出来,我必定是累赘,那时你什么都别管,赶紧逃走!”

谢栖迟瞪大了眼,听罢对方说辞,回应之语登时脱口而出:“我不会!也不能!”

哪怕我最后要折上自己……

百里翃不久前出口的这句话,令他的恐惧剧增。

对方还待开口,谢栖迟飞快道:“丢下你了,我难道就一定安全?这时候能多一人就多一分力,不要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再说以往狼牙军如何搜查,也没有查到我们这里,莫要想多。”

他这番一说,百里翃心底那根弦子终于不再紧绷如故,况且他方苏醒,思虑并不明朗。只由着谢栖迟灌下一碗肉汤,再擦身换过小衣,便依在枕上沉沉睡去。谢栖迟拾掇好了,到底不放心,也在他身侧和衣而卧。

半夜百里翃遽然醒来,感觉周身发凉,窗缝里透入的一小股流风滑过肌肤,立刻激起了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战栗,这都是因为失血的缘故。然则一伸手,腰际便剧烈撕痛,他轻喘一声,也只得作罢。

谢栖迟被惊醒,迷糊中见状顺手一揽,将对面的人整个抱住。百里翃略略一怔,他却含含糊糊:“我懒得提炭炉啦……快睡吧……”

瑟瑟本盘在床脚熟睡,被闹醒后便朝主人怀里蹭来试图取暖,谢栖迟一边将百里翃又往怀里拢了拢,一面轻轻踹它一脚:“冷就钻被子里,别来挤。”

猫儿不满地呼噜几声,最后实在找不到可以钻进去的破绽,只好悻悻地睡回原处。

百里翃不免暗笑,瞧着谢栖迟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底不觉一暖,却也不明是为何故。

谢栖迟仍旧按捺不住,三更时趁百里翃终于睡沉了偷偷溜出卧房,他摸过几户人家后院,终归翻墙进入那个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家里。脚刚刚沾地,便听到唐令月屋子里依稀传来交谈的语声,就在他怔神片刻后又复寂然。

他可不觉得自己会听错,然而疑惑的是唐令月并未提过近日将有屠狼会探子造访,于是弯下腰蹑手蹑脚摸到窗户底下,果真又有男子言:“我想附近总得有教内人照看,这才自请继续潜伏监视狼牙军。”

唐令月幽幽叹息一声:“我晓得,你既然不担心自己,何必劝我离开?”

谢栖迟听出那男子竟是久未谋面的岳振,险险惊得下巴落地,岳振继续平和言说:“你不同,一个姑娘家总打打杀杀的……”

唐令月自嘲似地笑了笑:“江湖女子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入了这行当就该和男人一样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有什么分别?”

岳振沉默良久:“……忆起当初,真不知你变成现在的模样好还是不好。”

“十年了,怎么会不变?”

“一直以为你在这年纪已成婚生子……”

唐令月淡淡语:“女子非得当男子是唯一归宿吗?”

“总得有人照顾你……”

这似是触及唐令月隐痛,她冷冷反问:“该是什么样的男人照顾我?是姐姐带我上街买糖人,尾行后面喊母女共侍一夫、其乐融融的市井无赖?还是两三年间仗势欺人,对我轻薄不休的唐采?“

岳振怎听不出她言词间隐约的怒意,觉出失言,顿了顿方带着几许歉意回:“是我冒撞了。”

唐令月亦收声,半晌一叹:“不用这样说,你不同……十年里大师伯和无绩师兄明里暗里催了多少回,可我……总会想到姐姐在世的最后那段日子。姐姐虽不说什么,却时常趁人不留心躲起来偷偷哭,直到她过世我仍不懂那些话。后来师兄带我去往唐家堡,教会我太多东西,渐渐地……也就明白了……”

岳振听她提及师兄二字,呼吸瞬间一滞,言语霎时一沉:“他……居然还活着?!”

“师兄的确害你失去亲人,可之后付出代价不轻。如今早没了一身好本领,已与江湖纠葛无关,又何需再行计较?”

谢栖迟虽知二人是旧识,到底听得不明不白,心道你们一家到底是有仇还是没仇。那头岳振似苦笑了:“也是,到底和一个废人纠缠也没意思……你究竟还要听多久?”

最后这句差点把谢栖迟吓得原地跳起来,唐令月亦惊讶:“外头有人?”

谢栖迟窘迫难堪中压低嗓子,勉强支吾了句:“是……是我啊。”

“知道是你”,岳振答得不冷不热:“别躲着,闹得别人以为你居心不良呢!”

谢栖迟腹诽道你大半夜跑到未嫁姑娘的闺房,这话原封不动还你才对。当然他表面只干笑两声作罢,唐令月点起油灯后开门放他进来,一径蹙着眉心:“不是说了今晚不回来住,这时候跑来作甚?”

谢栖迟自不耽搁正事,三言两语将事态告诉二人,唐令月久不作声,最后方道:“他说得对,不能惊动肖郎中,幸好我还收了几瓶上好伤药,等会儿拿回去用上。如今要紧关头,可别惹动狼牙军疑心,改明还是不妥,我再过来瞧瞧。”

岳振一直没开口,倾听一阵方问:“明天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留心镇上风吹草动,一有不对就撤出风雨镇。至于百里翃,要是不成……你看着办。”

谢栖迟给他讲得心间一寒,继而毛骨悚然,立马瞠然注视对方:“你的意思……要我丢下他?!”

岳振反问:“尽力而为,我说的不对?他自己都很清楚,你倒犯上糊涂了。”

谢栖迟咬牙:“好歹相处这么长日子的同伴,我不能不管。”

岳振见他甚是抵触,遂转换口气:“没说不管,但总要更思量后路。我与留守师兄弟不能日日出现镇上,帮不到的时候你必须早下决断。”

谢栖迟缄默不言,岳振只得补上一句:“天策府与圣教虽然合作,但要我们倾尽全力襄助,岂不得折损弟子性命?你是教内同门,他却不同,总不成为了外人害了大伙。”

谢栖迟还不说话,唐令月情知气氛不对劲,赶紧转对岳振说:“你别操心,不是还有我在吗?快走吧,过会儿天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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