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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之后一个多月的山居生活相当平静,中途曾来过一名屠狼会探子,稍作交待就急匆匆离开。百里翃终日缩在卧铺上头,根本无事可做,另外三人却忙得团团转。折腾了二十多日方把窝棚搭成,又费了些功夫,才将山洞里的物件一一搬去。

窝棚建在一处缓坡底部的平地上,周围是参天入云的巨木,把棚子遮挡得安全严实。树皮做顶,松针为榻,横木成底,离地约三尺高,避开蛇虫野兽以及日后将不断累高的积雪。存粮用具堆积一角,单中央藤条捆扎的木架高高搁着一只鎏金铜盆,烧了不过六七日的柴火,早熏得乌漆抹黑,上面錾刻的精巧鹦鹉纹已经完全遮蔽在烟灰底下。

缺乏称手工具,全凭没日没夜的劳作方有这番成果,之后为储备过冬食物四方奔波,今日好容易得空轮到谢栖迟休息。他一头栽倒松叶堆里,连一方垫子也没铺,本想着打个小盹,不料如此睡死过去。

睁眼时见外间早已露白,才晓得睡过了头。他一面揉眼睛,一面小声打呵欠,靠近尚有余温的铜盆暖了暖手,心道百里翃没有动静必还睡着。刚想把遮挡寒风的皮革再掀开几寸,后头那人突兀问:“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谢栖迟忙回头,百里翃正钻出褥子:“头痒得厉害,带我去温泉一趟吧。”

窝棚往东约三百步,有一处温泉泉眼,谢栖迟这一月偶尔往那里去洗浴。可惜事务繁多,哪有悠闲汤沐的兴致,慌忙忙拾掇干净就奔回来。百里翃更惨,伤口不能沾水,无奈之下擦擦了事。好在昨夜刚拆了夹板,创伤业已收口,趁此机会正好享受下暖泉滋味。

谢栖迟提上换洗衣物,背起人,朦胧天光底下朝泉池缓步进发。新雪初落尚未厚积,枯草泥地上薄薄一层,将林间景物俱染做霜色,靴底一踩嚓嚓有声。到了泉边,明教弟子不觉灿然一笑:“又被它们抢先了。”

温水里头早有**只猕猴占了座,烟霭水雾中一个个闭目瘪嘴,宛如老僧入定。偶有一两个撑开一边眼皮,爱答不理地瞅瞅后来者,随后又紧紧闭上。猴群起初很畏惧这群闯入森林深处的不速之客,后来见他们并无伤害意图,又因山中实在寒冷,终于耐下性子与人同浴一池。

谢栖迟将百里翃放在泉边一块临水的岩石上坐好:“多泡一会儿散散寒气,你先把衣裳解了……”

话没说完,他一脸窘迫地扭开头,如照往常习惯,自己腾出手帮忙毫无问题。可自从把念头明说后,百里翃这数十天竟全无反应,谢栖迟深感定是造次了。这一思量,二人只身相对时便不觉尴尬脸红,连带一些以前搭把手可行的琐事也不想沾染。

百里翃除去全部衣衫,靠双手支撑,缓缓滑进水里,寻一块平坦光滑的石头坐下。待到温暖包围全身,他眯起眼,舒服至极地叹了一口气。谢栖迟捞过他丢在岸边脏衣,安坐对面搓洗起来。

水溅哗哗,百里翃默默揉搓湿发,谢栖迟静静洗衣。都不知过去多久,百里翃视线略转动,忽道:“你二弟很有意思啊。”

谢栖迟唔唔两声,没有言语,百里翃继续不徐不疾说话:“你以前是不是对他很凶?”

搓衣的手停住,谢栖迟面上讪讪:“我是老大,爹妈忙活计又不常在家……”

百里翃若有所无:“是了,记得你提过,不听话就用柳条使劲抽。”

谢栖迟见他神色淡淡,摸不准到底是觉得好还是不好:“倒不是经常,偶尔不听话乱跑才抽的。”

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娃娃脸的谢栖迟高举柳条,两条胖乎乎的短腿蹬得飞快,几能跑出一道道残影,又吼又喊把一群嗷嗷叫的小猫崽驱赶回窝里的情景。百里翃噗地笑出声,惹得谢栖迟莫名奇妙瞧了过来,他静一阵继续问:“你虽然不说,暗地里还是很担心他吧?”

谢栖迟怔怔半晌,慢慢点头:“他和我不同,我是负气出走,有段日子并不打算回西域去。而他……唉,他嘴上不提,其实是因挂念我的安危才来中原。”

语声渐次低了下去:“穆清身手确实不错,可又能怎样,难道唐军战死的将士都是软弱脓包不成?双拳难敌四手,如今的中原人人朝不保夕。我原本就忧心着一个,再加上他,以后怎么得了。”

百里翃反复咀嚼最后那句话的含义,谢栖迟见他再度沉默,乍然发现又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继续搓衣服。

百里翃继续沉默着,似乎在掂量接下来的话怎么讲。眺望天空,灰云层叠,深黑瞳子映着无垠的暗沉苍凉。

“家里很早与我说过亲,是父家世交的独生女儿。”他平静道:“可惜还没定下婚约,那姑娘就去世了。想想也好,一来那时心里藏着别人,二来乱世中未必能保护她周全。”

谢栖迟若有所思:“你心里的人,现今还在吗?”

“一直会在,意义却或许不一样了,再说……”

他明朗一笑:“和你一样的,多出一个罢了。”

谢栖迟心中一动:“那他……算是什么?”

百里翃眉宇间略一迟疑:“我还没想明白……”

猴群那头陡地聒噪起来,不知为何有几只公猴哇哇吼吼打成一团。本就不大的泉池登时开了锅似地,水花四溅、浪涛涌动。二人一时被迷住了眼,谢栖迟探掌遮在额头,定睛一瞧叫了起来——

“臭猴子!快把衣服放下!”

百里翃刚把满脸水渍抹去,就瞧着两只顽猴把放在临水岩石上的干净衣裳抓在爪子里,一前一后连拖带拉,红彤彤的屁股瞬时消失在树林里。谢栖迟衣服完全来不及披,赤身**从温泉里猛然跳起,飞窜着追了过去。

那几件衣服是从两个游荡的狼牙兵尸首上剥下来的。十余日前唐令月与谢穆清打猎,二人这次走得太远,都快靠近官道,正好看到两个狼牙兵鬼鬼祟祟钻入密林。唐令月怕是来打探消息的斥候,悄然尾行,不料他们只是到了一处偏僻的崖底,将背来包袱里的金银财宝往岩壁上一道不起眼的小缝里塞。

唐令月江湖行走得久,心思一转就猜到他们定是私下搜刮了宝贝不肯上缴,反而打主意私吞。趁对方不备,谢穆清出其不意一刀一个结果,余下金银倒罢了,身上军服、披风还有皮靴等物厚实保暖,便干脆剥了个赤条条。金银器皿里选出几件合用的,一并带回藏身地,确实都派上大用场。

百里翃没等太久,遥遥望见谢栖迟抱着抢回的衣物,一面在寒风中哆嗦,一面嘴里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他喊着好冷,噗通跳入水中,把衣服捧到鼻子底下一闻,立刻大皱其眉:“这泼猴的骚尿……臭!”

他瞧着百里翃:“好在沾得不多,等我洗洗,拿回去烘干再穿吧。”

百里翃看看谢栖迟手里浣洗的,再看看之前洗好了铺在岸上晾的。

“可是……等下我怎么回去?”

谢栖迟叹了口气:“你暂时裹着我的外衣好了。”

离水之后肌肤上的热度不会立刻消散,但裸露在外的一截小腿在松风吹拂下爆出一粒粒寒栗。百里翃在背后微微一抖,谢栖迟赶紧劝慰:“别慌,一会儿就到了。”

百里翃颔首,丛林深处传出几道猿啼,不知是不是泡温泉那群又打了起来。忆起谢栖迟方才也跟猴儿似地光着屁股、摇头晃脑地往外跑,那场面着实滑稽,他忍不住伏在谢栖迟背上偷偷笑了起来。

谢栖迟不明所以:“衣服都没得穿,你还欢喜什么啊?”

火没有燃得太旺,免得烟气太重呛人,谢栖迟将衣服拉展开,在铜盆上方翻来覆去地烘烤。百里翃裹着皮褥,时不时以五指为梳将湿透成绺的头发拉通顺。

他举目望向那人,忽然道:“把鞋脱了,我帮你瞧瞧。”

谢栖迟茫然:“什么?”

“你的脚是不是在追猴子时扎到木刺了,回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哪有说得那么严重?”但谢栖迟晓得隐瞒不了,腾开一只手去拽下左脚的皮靴,上头果然已经出现一个小血点。

“还好天凉了,天热了万一成坏疽,不想要命了?”

百里翃早将他的脚拖到膝头安放,借着帘外的光亮查看,摸了半晌终于找到那小刺:“我挑啦。”

“弄就弄,别啰……哎哟!”

谢栖迟手一抖,险些把衣服掉进炭火里,百里翃扔开木刺,哂笑一声:“我还当你不怕痛呢!刚才还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谢栖迟扬眉:“我吓了一跳而已,这点痛值得什么在意。”

百里翃屈指在脚掌心一刮,谢栖迟格地一笑,下一瞬就想把脚抽回。他却不放,笑吟吟道:“原来是怕痒啊。”

谢栖迟顾虑他伤势,并不敢使力蹬踹脱身,只一个劲将脚往这边收:“你抽风啦?以前都不这样的,搞得跟个野人似地乱捉弄我。”

“野人哪里不好?”

两人拔河似地拉扯了好几回合,谢栖迟终耐不住了,一边笑一边凑过去扭住百里翃手腕:“我看你是太清闲了找乐子。没事,等你好了,砍柴就你去,这么大力气,没百来斤不准回来!”

百里翃还要搡他,谢栖迟借力一带,哪晓得对方半路撤去力道,两人啪地撞在一起。谢栖迟皱着眉头揉胸口,还想抱怨几句,忽觉有些异样。

他呆呆想了半日究竟哪里异样,琢磨一下如今状况,顿时明白了。

气息交融,面颊相贴,似搂似抱,二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百里翃不由发窘:“好了,忙自己的正事……”

话音未落,谢栖迟倏然托起他下颌,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百里翃瞬间惊诧得眼珠溜圆,再也吐不出一字。

正在此时,皮帘一掀,谢穆清那张挂满快活笑容的脸探了进来。

“哇,大哥,我们今天发啦!猎到一头獐子,够大伙几天吃了,吃不完的熏成肉干……”

里头究竟昏暗些,他只顾说话,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两个呆若木鸡的人有什么不对。

他讷讷道:“你……”

又指向百里翃,“他……”

谢栖迟回神过来松开百里翃,急急道:“穆清啊,刚才……刚才是误会!”

“哦……”

谢穆清慢悠悠点头,放下帘子,踩回地面。唐令月只是不解:“你怎么了?”

谢穆清自言自语:“我那天只是打趣啊,你们怎么能真的……居然……在一块儿了。”

他突然仰天一声嚎啕:“老天爷啊,老谢家要绝后了!”

等谢栖迟跳出来,谢穆清已经一溜烟跑远了。他追着喊了一嗓子,整个山林都回荡着那句话。

“他大爷的,绝什么后!你难道不姓谢,还是当自己是娘们儿啊!”

谢穆清究竟耐不住肚饿,外头溜达一圈还是蔫头搭脑地折回来,吃过香草裹烤的獐子肉,提了一条腿骨,一脸委屈地默默缩在屋角啃得咔嚓咔嚓。其余三个里面,一人不明状况,二人心怀鬼胎,便闷闷捱过一宿。

早上谢栖迟再背起百里翃出门泡澡暖身,谢穆清鬼鬼祟祟随上,悄没声地吊在后头二三丈外。走到一半谢栖迟实在忍不住了,扭头问道:“你不守棚子,跟我屁股后头想干嘛?”

谢穆清倒理直气壮:“我不来跟着,真就怕你们干嘛了!”

谢栖迟半晌给噎得说不出话,老半天才气哼哼吼道:“莫名其妙,他腿都不能动,我让他自己爬过去不怕给豹子拖去吃了吗?”

谢穆清一脸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小算盘的神情,谢栖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随便你!”

这一回下来,三人在泉池里跟旁边泡澡的猕猴一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最后谢穆清瞄了下百里翃:“居然敢打大哥的主意,有我在,想在谢家登堂入室可没那么容易!”

谢栖迟一巴掌就拍在他脑门上:“谁打谁主意,乱讲掰了你的牙!”

谢穆清往后拼命躲闪,水面上涟漪四起,他扑腾还不忘嘟囔:“本来嘛,就等你娶了贤惠体贴的嫂子进门,能照顾几个小的,现今这算什么事……”

“你都二十了还赖别人,自己手脚断啦?!我这会儿娶个凶悍的,你是不是干等饿死了事!再说人家哪里不好……”

谢栖迟忽然觉得不对,居然被这小王八蛋的话带偏了十七八里地,好在百里翃反倒满脸堆笑,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打量这对兄弟,仿佛根本没在意这些话。

谢穆清依旧扑腾不断,口里叫嚷:“还娶,你做梦哩!他一样是大男人,到时候还不晓得谁娶谁呢,你吃大亏别来哭着怪我没提醒你!”

谢栖迟陡然警觉——是啊,百里翃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这些盘算是不是打得太好了些……

此时百里翃咧嘴一笑,不知为什么,谢栖迟突然觉得他露出的两颗虎牙格外白亮,跟野地四处里窜的豺狼一般。

隔七八天屠狼会又来一人,这汉子姓魏,众人都称呼他为四哥。魏四除送几包盐巴、衣物和伤药外,顺道告知百里翃近日江唯秋的动作。

“江将军率部潜伏在关林镇,没有变故的话,这冬天大概就待那儿了。”

城镇附近虽然有诸多便利,更容易被敌军发现行踪,但眼下这纯是无奈之举。江唯秋手下数十人,怎比百里翃寥寥一行,吃喝都是一大难事。百里翃思量一阵:“待我能走路,就赶去关林镇吧。”

魏四道:“身体要紧,先别着急,倒是江将军说起那件事情——狼牙军查透你们的身份好像太快了,真名来历一个不漏。他们当然不是猪脑子,可是……”

百里翃垂眉半晌:“嗯,我前些天还犯疑,那件事情尽快查明得好。狼牙密令里说深冬攻打天策府,江将军又从武牢关里得到府中有内奸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眉目。我这回险些没命,估计脱不了那头的干系。”

他转念一想,或许江唯秋选择关林镇隐身亦有蹊跷,不过魏四那里究竟是得不到太多消息,还是等见到上峰再商议。想想又从铜盆里抽了支细炭,寻块破布写上几句话,交给魏四。

魏四将信揣进怀里,又道:“屠狼会营地暂时会从溪北矿山挪走。”

“这是……”

魏四一哼:“宋南天那恶霸要和黑齿元佑的孙女儿攀亲,这老狗图谋富贵,屠狼会也准备送他一份大礼呢。”

宋南天先仗着神策军做靠山胡作非为,如今又急于与狼牙勾连。单单结亲也罢,照他的野心来看,可不是只当个无权无势的亲家公就罢了,否则何必特特与狼牙三长老之一的黑齿元佑献好?

百里翃并不多做评价,一哂:“可怜宋家俊俏郎君了,下半生与无盐嫫母为伴。”

魏四不由跟着笑了一回儿:“听说那娘们儿肥胖得能压死一头牛,红事别办成白事。”

他说罢猫腰钻出窝棚,守候门旁的唐令月拉开帘子,魏四道声谢:“唐妹子,前些天路过了一队明教弟子,里头有个姓岳的打听你下落,我说你没事,让他放心好了。”

唐令月还是淡淡的,眸子却瞬时亮了亮:“有劳魏大哥。”

魏四来时谢氏兄弟不在驻地,二人此时立在山涧旁,萧瑟风岚卷过头顶,落叶纷纷而下,坠入水中的不住打旋随波而去。谢穆清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肃容静敛,捏着片枯叶指尖转动几圈,沉声问:“大哥,你真不肯走?”

谢栖迟沉默,谢穆清看他一眼,喟道:“你本来就无需到中原,看了这大半年的战乱景象,还是不改初衷吗?”

谢栖迟安静瞧着流水淙淙淌过:“你呢?夜帝不也没点你随行。”

谢穆清微微一笑:“你和我不同的……大哥,和你处得久了谁不清楚?开头老绷着脸,以为多凶似的,其实日子久了还不是露出耳根子软的毛病,心又硬不起来。之前只当你因为师姐的事在同门前面子拉不下来,才找由头跑出来避避,现在看来……”

他摇摇头,随手把叶片抛进溪水,叹了口气:“见这样子就晓得啦。”

谢栖迟怔神良久,徐徐又道:“我本以为异国人的生死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可是……唉,总觉得不忍心看到那些百姓受苦,也不想见相识的人难过伤心。”

这次换谢穆清沉默,行来所见,他亦不能说毫无触动,思量半晌笑道:“算了,反正我在也行,爹娘都说了让我一定留意你,怎么总要护住大哥周全吧!”

“穆清,你不走……”

谢穆清挖挖鼻孔,翻眼瞄着天顶:“你弟弟可不是专门来蹭饭的,虽然老妈做的菜的确难吃得要死……你拖家带口的,我好意思不尽尽心?”

他口吻一变,谢栖迟不觉一愣:“拖家带口……你前几天不还是跟我犯牛?”

“嗤,你那心思我早看穿啦!越劝越拗,索性让你高兴。”

谢穆清又翻起白眼:“瞧你去年被师姐踹了的可怜模样,成天喝酒打滚,别人劝句就甩脸,如今开开心心不是挺好的。管甚么男的女的,比一比倒不算多要紧了……”

他突然贼兮兮地笑笑:“不过别怪我没提醒,别人可未必有你想得深,再说嘛……”

谢栖迟脸又拉长了,谢穆清凑近了咬一阵耳朵,他先是皱眉,最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谢穆清笑容颇为神秘:“接下来全看大哥的了,做兄弟的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吃亏。”

兄弟俩说笑着回去,魏四离开已久,便由百里翃把日后安排讲解一番。留在山中不是长久之计,孤岛一般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坐吃山空更加不妙。但从这里去到关林镇虽算来不足二十里,却得翻山越岭,雪深再走倍加麻烦。出山后还得面对敌军哨卡重重盘查,好在有马,再加上回两名狼牙兵的盔甲,派人先行探路倒方便,免得不明状况又惹是非。

谢栖迟记得天策府在关林镇上也安排了人手,笑道:“正好了,你去养伤方便……”

百里翃摆首:“我们跟着江将军。”

谢栖迟心下奇怪,不过他究竟放心对方安排,此时不明说大概因为细节没完全确认,或许亦担忧牵连同僚罢了,便颔首同意。

留了几日的浅雪放晴便融化,碧琉璃似的天穹顶上洒播下金线般璀亮剔透的阳光。虽照耀满地衰草,却无温暖明媚,只余满目的清寒寂寞。谢栖迟怕窝棚漏风,拿着新剥树皮并晾干苔藓补盖屋顶,百里翃杵着树干削制的拐杖,慢慢在棚边平缓的地段踱步舒活筋骨。

谢栖迟盖一阵树皮,就回头望他一阵,百里翃停下,遥遥道:“别看了,摔不死我的。”

谢栖迟咕哝:“等你摔了再说吧。”

百里翃绕窝棚走一圈,又踱了回来,坐在一方干净石头上旁观谢栖迟干活:“你真是万事通。”

“化雪最冷了,现在的天也晴不了太久,来场更大的雪简直冻死人,提前预备妥当些。家里老泥屋子我也学着补过,应该差不多道理。”

百里翃打断道:“你弟弟怎么性子跟你完全不同,我看你们差不了几岁。”

谢栖迟扣一块树皮,扭头笑道:“他呀,能记事时家里已经很富了,惯成那样的。”

百里翃道:“可你提过……”

谢栖迟手头忙碌不停,漫不经心道:“对,我爹娘成家后过了几年苦日子,不过外公狠不下心,趁他们不留心总偷偷来附近打听状况。好在爹脑筋灵活,被提上做商铺大掌柜,穆清出生时家中生计已经过得去。爹知道生意上外公暗中帮了不少忙,大着胆子带了礼物,和娘抱着我跟穆清登门拜谢岳父。虽然照样吃了冷脸,可外公的口气终归松动,又瞧在外孙份上,还是认了这门亲事。”

“穷苦的时候,你难过吗?”

谢栖迟停下,出神一回,再转首却凝视百里翃微微一笑:“心里高兴就不会难过,跟现在一样。”

百里翃嗤一声,侧开脸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快成野人了,高兴甚么。”

谢栖迟不大好意思,垂头道:“说说罢了,那天……那天的事,你想好了没?”

百里翃背对他,语气淡淡的:“哪天?”

谢栖迟愕然:“我是说,穆清看到……”

百里翃依旧用淡漠的口吻回应:“都过去了。”

他没有再开口,谢栖迟愣愣的,只道这自是间接拒绝,他虽克制着不让面上露出沮丧之色,语声却难免些许颓然:“呃……也是,毕竟……那就算了。”

百里翃冷冷道:“谢栖迟,你不认账就想拍屁股走人吗?”

谢栖迟猛地抬头,突然发现状况不对:“你说什么?”

百里翃不开口,但见肩头不住抖动,谢栖迟反应过来,强拽住胳膊把人扳转。却见对方一脸谑意,觑他一回,耐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百里翃笑得几乎弯下腰,连连拍着谢栖迟头:“我说……我说你这人……大孩子似的,没糖就哭丧脸,也不想多绕几句。”

谢栖迟心里已乐开了花,面上还故意板着脸,做出要打人的姿势吓唬:“够胆啊,居然骗我……”

他乍地想起谢穆清的的提醒,拳头出去半道一拐,拳变为掌,两臂一抬,把百里翃捞起来。对方原正前仰后合,情况陡变立马唬了一跳:“做什么?!”

谢栖迟抱着他一头钻进帘子里:“好事成双嘛!”

“好事……?喂!”

棚子里本来黑咕隆咚,谢栖迟拉着皮褥往两人身上没头没脑一阵乱盖,更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百里翃好容易挣脱出头来,谢栖迟脑袋随后跟着一道冒起:“趁现在没人……”

百里翃当然明白了那人想干什么,揪住他一边耳朵使劲往下扯,不知真嗔还是佯怒:“你什么毛病,给我滚下去!”

“唉哟,痛……不行不行,这种事情我比你懂得多呢,我教你。”

“教个鬼,压到我伤腿了!”

“不好意思,先别动呀,衣服不太好脱……”

“谢栖迟……”

谢栖迟发现他突然不动弹了:“嗯?”

百里翃半笑不笑:“谁教你的主意?”

谢栖迟被那亮亮的眸子盯得心虚,赶紧拉起皮毛重新盖住头顶:“咱们别提扫兴的,继续继续……”

百里翃哼了声:“算我倒霉。”

一只幼鹿溜达到窝棚附近,隐隐闻见里面悉悉索索、沙沙簌簌声音不断,老半天才停。又静过半日,有人抱着一堆衣物跳出来,慌慌张张转头对里面说:“糟糕,耽误这么晚,我把衣服先弄去洗干净,你稍微收拾收拾!我马上回来!”

里间飞出一条裤子:“这个忘了!”

那人弯腰拾起,一阵风地跑了,幼鹿到底还是有些怕,小心往来路退去。

里间的人掀开帘子望望,嗤道:“干嘛猴急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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