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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谢穆清说得不算少,但精简概括下来便只余四字——趁虚而入,就是一定要在对方还身体虚弱时提早下手。否则等人体力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怎么制服得了?谢栖迟于是趁热打铁,把该做的事情做了个干净,等百里翃反悔已然来不及了。

他如愿以偿后,不论忙活杂务还是无所事事,成天乐呵呵着。谢穆清窥出其中奥妙,趁四下无人,贴着大哥耳朵小声说:“你手脚实在太快了点吧?”

谢栖迟反问:“那还要怎么着,他也肯依了。”

谢穆清瞧瞧远处在太阳地里晾晒衣物的那个人,瘪瘪嘴:“别高兴得太早。”

“……少给我扫兴!”

谢穆清嘻嘻两声,埋头眯了眯眼,拿刀尖灵巧一剜,金碗上镶嵌的一颗赤红宝石噗通落到破罐里,再把去除所有装饰的碗递给谢栖迟。后者拿着一枚鹅卵石,把东西按在平砧似的岩块上砰砰敲打,捶扁成方不方圆不圆的金块。

百里翃搭在树干上翻动晾晒的袍子是件冬衣,枣红的厚实锦缎,衬里是油光水滑的貂皮。唐令月提着另一双金线刺绣的羊羔皮长靴,掸掸上头浮尘:“霉味散得差不多了,

这些华贵衣物也是之前两个狼牙倒霉鬼留下的,塞在岩缝太久,全都长出霉斑来。几人现今正在准备离开驻地所需资具,唐令月想到百里翃行动不便,得有马车代步,又藏了敌军盔甲,不如扮成护送驻守洛阳城外的狼牙将领亲眷一行。百里翃易容为步履蹒跚的老者,谢家兄弟则伪装成护卫,她却是赶马小车夫。

金银器皿携带不便,索性全捶打成金饼,如此一来,银钱、行头、坐骑都具足,就差一辆马车。出山后数天撞到路过的出游富户,谢家兄弟装成强征车马的兵痞,威逼恐吓夺过车来,却是不得已做了回强盗。那些人不知就里,自不敢闹将起来,唯有蹲在路边哀叹连连,自认倒霉。

收拾停当将百里翃扶进车厢,众人大摇大摆地驰骋官道。路过两处关卡倒还顺利,谢栖迟报上那将官姓名,说是送上司老父去洛阳新宅居住享福。那人官职不大不小,却有些名头在外,加上守卫暗地收下所谓老丈塞来的赏钱,查看腰牌无误便放行了。

路上紧赶慢赶,太阳落山时来到一处小村,农人休息得早,这会儿四处都已黑灯瞎火。谢栖迟看了一家门面还过得去的,下马就使劲拍门,里头住户听这动静吓得半晌缩在床上不敢动弹。谢栖迟只得故意叫骂威胁几句,男主人方胆战心惊地抽了木栓,放他们进屋。

这家人不多,老汉是村正,与妻子及媳妇带着一岁的孙儿一起生活。儿子干铁匠营生,因头脑精明又和狼牙军某个小头领沾亲带故,虽留在军营里并未受多大委屈。不过庄户人究竟怕事,兵匪一家也不是甚么好名声,见了谢栖迟等仍是惴惴不安。

谢栖迟打听清楚这户的景况,再将来意说明,并塞了几粒金瓜子做酬谢。有钱能使鬼推磨,户主看他们出手阔绰,畏惧不再那么厉害,反催促媳妇赶紧灶头烧火,老妻洗手做些热汤热饭款待贵客。

百里翃怕露出破绽,便推脱疲累进房休息,谢家兄弟一左一右诚惶诚恐地扶着“老丈”,瞅着外间语声去得远了,便相视一笑。

百里翃低声:“你们手不酸?”

谢栖迟扶他靠在榻上,笑道:“老爷,这把年纪为啥还沉得跟铁坨似的?上岁数骨头也不肯长轻点。”

百里翃一哂,把腿往榻沿一搁:“快给老人家捏捏,舒服就轻了。”

谢穆清摘了兜鍪,皮笑肉不笑:“你们两个要不要脸,当我是死的?”

谢栖迟故意一让:“那你来?”

谢穆清呸呸两声:“腻味!”

谢栖迟小心托起百里翃伤腿,搁在膝头轻轻捶捏,百里翃看他忙活一阵:“明晚上该到了。”

“快的话就是,再晚得后天早上。”

谢穆清坐在桌上翘着二郎腿:“你们不觉得奇怪,这狼牙军的防守太松散了吧?哨卡那些人吊儿郎当,否则过关哪有这样容易。”

谢栖迟沉思半晌:“这一带……似乎是安庆绪的兵马。”

百里翃回想,颔首:“没错,是不是主将那层有变故了?”

“我记得屠狼会来的那人提过,安禄山如今宠爱段夫人,偏疼幼子安庆恩,近些时日已经有了以幼替长的意思。军防松动,会不会也跟……”

话未说完,外头似有哭声,谢穆清眸中陡现厉色,跃下木桌一个箭步窜到门前拉开木扉。后头二人先是惊异,定睛一瞧,门外那年轻媳妇正搂着幼子慌张往后退步。

这女子想老者有病在身,怕被褥不够暖和,正打算来询问要不要再添置什物,刚到门外便隐约听见屠狼会三字。顿时骇个半死,原打算悄悄溜走告诉公公,哪料小儿无由无因哭了一下。女子脚步轻,里间三人又相谈正酣,本没觉察有人接近,也是命不该绝,却被孩子的哭闹救了一回。

那女子看谢穆清面色不善,手中刀已出鞘,慌得回身一转,跟端菜过来伺候的公婆撞在一道。陶盘陶碗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饭菜汤汁和碎片沙土混成一团。

女子尖利地叫了声:“阿耶,他们不是大燕的兵!”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就被谢穆清一把捂住嘴,扭了双手拖进屋里,掼死狗一样摔在地上。随后而至的谢栖迟掌中两道寒光左右一分,恰恰抵在老夫妇的咽喉处,他看着惊慌的二人,冷然道:“别出声,进去!”

女子摔倒时虽然尽力搂抱儿子,却难免磕碰到一些地方,那孩子哀哀地抽泣起来。女子又心疼,又畏惧,死死将孩子护在臂间,眼睛惊恐地盯着谢穆清。老夫妇已被谢栖迟逼进屋里,百里翃坐起看看他们,不动声色:“打扰了,在下一行没有恶意,只是借助一晚,明天一早就走。现在……只好委屈下各位。”

老汉吓得直哆嗦:“……几位好汉,这……这……我们就是寻常庄户人家,招惹不起官府的……大燕安皇帝说了,收留叛军全家问斩,算我求你们,别害了老头一家。”

谢穆清唇角一勾:“老头,害你干什么?就是得委屈你一家在地窖待一晚上了。”

随后进来的唐令月环视一圈,压声道:“不太好,有人来了,怕是狼牙军的……”

屋里人吃惊不小,户主却不禁面露喜色,百里翃沉吟片刻:“唐姑娘,你和谢栖迟带着村正去外面抵挡,别让这伙人待太久。谢穆清,点了其他几个哑穴关进地窖,千万别出声。”

他匆匆往床上一躺,拿被子盖到下颌:“有谁问起,就说我有病先睡了。”

其余三个迅速行事,谢穆清刚藏进地窖,那老汉已提了灯笼开门迎进人来。果真是一伙狼牙军,约莫十人,似与户主熟得很,笑道:“潘爷,出去玩得晚了,哥几个在这里借住一宿。”

村正强作笑颜,好在灯笼透出的光晕昏黄,不大能看仔细:“对不住,几位军爷,今晚有客。”

带头那个面色当即不好看:“谁这么了不得,挤一挤不就行了?”

谢栖迟会意,上前一拱手,笑道:“兄弟,得罪了。我也是奉了上峰之命,送他家阿翁去洛阳宅邸养老。老人家身子骨不好,经不起吵闹,这才睡下一会儿。实在不好意思,委屈各位,下回过来时候再请大伙喝酒赔罪。”

那人见是同军装束,顿时神情和缓几分:“大哥哪里来的?看着眼生。”

“才刚随了蔡希德将军手下不久,归史硕副将辖管”,谢栖迟随口报个名号:“小弟便是送的这位大人的阿耶。”

狼牙头头笑道:“听说过那位,既然这样就算了。”

村正陪笑:“隔壁牛家庄清静,离得不算远,不如几位去那里吧。”

那人点头称是,又跟谢栖迟闲聊了几句,外面看似平静,地窖里却气氛紧张。谢穆清点了婆媳哑穴,独独那小孩不好下手。哑穴若点气血滞塞,成人仅可承受一个时辰,小孩闹不好会一命呜呼。谢穆清行事虽狠些,到底不是恶人,总不忍心伤及无辜。只是那孩子先还小声抽泣,看个陌生人凶神恶煞盯着自己时,怕得紧耐不住,张嘴又要嚎啕。

一声哭叫发出半截就给母亲捂住,可下一刻他又开始在女子怀里扭手扭脚地挣动,谢穆清盯着那媳妇:“让他收声!”

媳妇颤颤发抖,可到底自己亲生骨肉,总不能下死手捂得太重。眼看那孩子一晃一摇,险些滑出母亲怀抱,喊了个坏字。地窖里人人唬一回,还好声音不算太响,谢穆清不耐烦了,提起刀来在老妇人脖子上拉了一道血淋林的口子。

“快闭嘴,还是想都脑袋分家!”

媳妇哪敢耽搁,顾不得是在陌生男人面前,飞速解开衣襟,掏出来头就堵在孩子嘴里。

地上谢栖迟与来访者又啰嗦几句,才客客气气把人送出门,等繁杂的蹄音在苍茫夜色中消散,他暗暗出了口气。村正也赶紧抹了一把冷汗,随即他充满希冀地望着谢栖迟。

谢栖迟自然明白那意思,一甩头:“好了,先下去看看。”

地窖里只有待下去的一盏油灯照明,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响,谢栖迟心道莫非那小孩也睡了不成。村正心惊胆战看看持刀的谢穆清,青年冷笑:“怕什么,你老婆太老,儿媳太丑,小爷还看不上呢!”

他站起身,在婆媳二人颈侧各点一指解开穴道,村正忙举着灯笼在媳妇头顶:“阿春,小宝是睡着了吗?”

那媳妇刚慌张拢上衣服,正要回答时,低头瞧孩子一眼,猝然发出一声惊叫。

村正也贴近一瞧,立刻大喊一声孙儿怎么了,把孩子从母亲怀中抢过来,大力掐按人中。那小孩全无声息,手脚软软搭在老者臂膀上,一动就以不自然的姿态晃悠着。

“小宝!小宝!快醒醒啊!”

谢栖迟发现事态不对,仔细一看,那孩子颜面青紫、嘴唇红黑,双目紧阖,鼻翼更不再翕动,竟像是因窒息而断了气。那媳妇疯了一般,蓬头乱发扑向谢穆清,若不是他抽手快,险些直接撞在了刀刃上。

“恶贼,你还我孩子的命来!”

谢穆清怒道:“臭婆娘,你说……”

待他瞥一眼小孩,当场瞠目结舌,什么二字早给吞了下去。老妇见孙儿惨死也再顾不得什么,扑上来揪着谢穆清要厮打。谢栖迟与唐令月哪敢让他们闹起来,制住两个女人倒是容易得很。把她们从呆若木鸡的谢穆清身边拖走后,地窖的木盖一响,又漏下一丝温暖的光亮。

百里翃探进头来:“你们吵什么?”

地窖里除了村正一家仍旧哭喊不停,其他人没哪个接他的话。百里翃不明所以,探手摸向竹梯试图爬下,谢栖迟生怕他摔伤,赶紧扶住肩臂再挽住膝弯,半搀半抱送下地。唐令月神色颇为复杂看来者一眼。青年站稳后举高手中油灯照明,终于打量清楚村正怀里那模糊的一团是什么。

他面色瞬时苍白如纸,手上一软,几乎将油灯摔落。愣愣半晌,霍地转目谢栖迟:“怎么……怎么出这样事?!”

谢穆清稍稍回神,再也不见往常的嬉笑形容,目光闪躲向一旁,根本不敢直视来人。

“我没想到的……我……只是叫她别让孩子嚷太大声。”

婆媳被逼回角落,唐令月中间挡着,使得她们够不着谢穆清,便是可以,也没胆子继续与一个手持利器的高壮男人撕打。婆婆目光呆滞地瘫坐地上,听见谢穆清的话时仇恨又转了去处。她扑到还哽咽不止的媳妇身上又抓又打,不住哀嚎咒骂:“贱货!一点没有轻重,还我孙孙的命,独苗孙孙啊!他才多大点,经得起你使劲拿来头堵嗓子!?怎么不是你这贱人去死!”

媳妇怔怔的,整个人似已没了魂,任婆婆撕扯抓咬,既不哭也不叫。转眼女子又给扯得衣衫凌乱敞胸露怀,面门颈项密布齿印抓伤,肩头更是差点被撕下一块肉来。

谢栖迟看不过眼,顾不得那女子给撕拉得衣物松脱、近乎半裸,强拽着二人左右分开。那婆婆没了之前顾忌,又是踹又是踢,最后一口唾沫喷在他脸上:“我们好好过舒服日子,自己爱打大燕打去,祸害百姓算哪路英雄好汉!狗强盗!猪狗不如的东西!”

谢栖迟张张口,竟说不出一句反驳言语,唐令月见闹得不成样,微微一喟。媳妇肩上伤口血淋淋的,同为女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手臂一挽,想把人带到一边去疗治。那婆婆觑准谢栖迟犹豫容色,遂趁唐令月松神之刻,猛地跳蹿起身死死咬住上臂。

谢栖迟大叫,但她整个人跟疯猫一般,叼住再不放口。明教弟子先有愧疚,再顾念她年迈,竟未及时推开,转眼就给咬出血来。百里翃根本不及劝,只扯了扯年老妇人衣袖,却被重重一搡,立马仰天而倒。

谢栖迟这才真正慌了神,手臂一抽,嗤地撕去一大片衣料,好在总算及时扶住百里翃。唐令月也丢下那媳妇飞扑而至,眼看无事刚松了口气,背后村正惨叫一声媳妇。众人齐齐回头,谢穆清脚下,那年轻媳妇早已横倒血泊中。

也许是因为失去孩子的痛苦,也许是因为无意中夺走亲骨肉生命的悔恨,原本一直发呆的女子趁旁人未留意,又一次扑向谢穆清持握的弯刀。与上回不同,她将颈子在刃口一抹,切开了侧面血脉,手足无措的谢穆清完全无暇阻止。

粘稠血液依然在从狭长的伤口里汨汨涌出,甚至还带着一丝残余温热,但女子身体最后一点微弱的抽搐早已停止。老妇在极度的惊骇中忘记了撕扯,甚至没有发出半声尖叫,她瘫软在墙角,目光发直,身子颤抖不已。村正嗫嚅着,却说不上一句勉强算完整的话。

“畜生……你们这群……禽兽,害死孙儿,又逼死了儿媳……等我儿子……”

唐令月第一个从震惊中摆脱出,深深看了老夫妇一眼,缓然跨出一步。百里翃分明看到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上多出一柄乌沉沉的短匕。

他明白唐门弟子打算做什么,失声道:“唐姑娘,别这样!”

唐令月没有回头:“百里校尉,一时心软,一世忧患,他们可是有亲戚在狼牙军里任职的。”

百里翃怎能不晓其中利害,要是留下这二人,恐怕后患无穷。然而这户无辜家人本因他们行动不慎遭遇新丧,再欲横加屠戮,如何能忍下心来?

他不由想到在自己默许下丧生的梁年新,还有那双漂泊不知何处的幼儿,那影像与现在的一幕恍然重合。是旧事重演,或是留人一命,仅在一念之间。

但老夫妇敌视的眼神,仿佛在提醒他——倘若留下隐患,未来的危险不可避免,星星之火亦能有燎原之势。仇恨的无论萌芽多细弱,长成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

他没有再出声,唐令月若有所觉,停了片刻继续迈步。老夫妻从她冷漠的眼神里读出了不祥的讯息,开始慌张地不住往后退却,直到背抵在坚硬泥壁上面无处可退。唐令月淡淡扫视一回,慢慢抬手。

谢栖迟岂能不知后果,不忍道:“你这不是太……”

百里翃阖目半刻,再行启开时里头却一派坚毅如铁:“唐姑娘,放过他们!”

可唐令月掌中两道寒芒左右一闪,分击向老妇与村正胸膛,两人咕咚栽倒再没声音。谢栖迟慌里慌张跳过去:“你干嘛随便就动手!”

唐令月轻声冷道:“吵什么,自己瞧瞧!”

谢栖迟试试二人鼻息,果然还活着,唐令月转向百里翃,“校尉别担心,只是两枚迷神钉,得明日黄昏才能醒来。我们还是早些整顿车马,明天一早就出发。”

纵然那时他们奔告乡邻,为时已晚,四人早逃往安全去处。百里翃闷半日,低低道了句谢,唐令月嗤道:“莫后悔就是。”

百里翃等谢家兄弟将昏睡的村正夫妇抬到地窖角落地上平放,又将黯淡目光停在盖在油布底下母子尸身上转一回,颔首道:“别耽搁太久,天不亮就走吧。”

老妇咬得很用力,衣衫破口处血乎乎的齿痕时隐时现。肌肤上本有一枚圣焰刺青,不知用什么染料,却是少见的亮金色。谢栖迟住在风雨镇上便万分小心不露出这印记,天气再热也不肯打赤膊,以致于百里翃也是在二人共浴温泉时发现。烧酒清洗后再上了药包扎,那弥散屋内的淡淡腥味终于褪去不少。

百里翃放了药瓶剪子:“伤口深,估计会留疤,这印记……”

“毁就毁了,”谢栖迟把胳膊套进袖子,拢起衣襟:“又不要天天露出来现眼。”

百里翃拿起针线来:“我替你补上衣服,那么大的破口,出门被人看见会起疑心的。”

谢栖迟垂着手臂,百里翃则在微弱灯光下眯起眼,穿线,走针,一切娴熟而自然。只是二人并不交言,偶尔马厩里或有蹄声或有嘶鸣,大概是谢穆清与唐令月正忙碌。

掐断线头,百里翃默默把零碎纳回针线包里,谢栖迟突兀道:“穆清虽然没说甚么,心里一定很难过。他很喜欢孩子,对弟弟妹妹、晚辈同门……连寻常牧民家的小孩也一样爱护。”

百里翃垂首依旧不语,谢栖迟自顾自絮絮道:“你大概以为影月门下多是心狠手辣之人,但穆清的性子……我还是很明白的,皮虽皮,怎么都不会滥杀无辜。”

百里翃低低应了声,谢栖迟安静道:“今天的意外,不能说他毫无过错,可究竟非其本意。我只想……你责备也罢,但莫要从此将他视为恶徒。”

百里翃听完,兀地道:“你要我原谅他?”

“我……”

谢栖迟尚且犹豫接下来该说甚么,百里翃轻轻摇头:“我本来没那资格。”

谢栖迟蓦然回忆起梁家的遭遇,便也闭口。百里翃放下东西,不松不紧握住他的手:“有时候,我也会想那些过往到底是对或是错,但念到缘故,就觉得一定不后悔。”

“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我对村正一家做同样的事?”

他坦率地问出口,谢栖迟呆了呆,最后轻轻点点下巴。

“是想过,我不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当赌注,仇恨的滋味我亲身尝过,永远也忘不掉,村正夫妇……也是一样。如果他们继续活着,后果也许比预想的可怕。然而转念思量——我们立身危地中百计避敌,仅仅为了自己安然保住一条命吗?”

谢栖迟目光茫然,心底仍不明究竟,却从对方言语中隐约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百里翃徐徐道:“江将军曾结识一位前辈,于她有半师之恩,碎魂一并承自那人。那位前辈十余年前得上峰密令潜入敌国,中间施展手段实在过于酷辣,累得数位同僚丢了性命,又遭旧怨寻仇,自己最终落得年纪轻轻却身残功废的结局。”

“以前在天杀营里,我就时常告诫自己,不能用期望的目标为借口,视他人性命如草芥。毕竟,善恶很难用凡夫俗眼来辨别,谁能愿意死,谁又不想活?”

他轻轻一喟,谢栖迟垂下眸子:“我以前责怪过你,但是……我明白你的苦衷。”

“苦衷并非道貌岸然的理由,虽出于不得已,究竟是伤了人。若是继续将无辜民众性命视作无物,岂非与狼牙同流合污。所以无论日后有如何的后果,我都会欣然接受,只是……”

谢栖迟看着他沉思的神情,不禁问道:“只是什么?”

“希望不要祸及于你。”

谢栖迟眼眶微微生润,指缓缓却坚决地紧紧攥住对方发凉的手。

“我喜欢你。”

百里翃怔然抬头,对面浅灰的眸子里有着无法动摇的认真:“阿翃,因为你是这样,所以我喜欢你,更不会怕。”

百里翃竟不知如何作答,谢栖迟飞快道:“我守着你,你也守着我,无论将来怎样都会一起。”

风高浪急也罢,狂焰灼炎也罢,终归会一道肩并肩面对一切的灾难险阻,共同承担,共同拼搏,直至生命尽头。

然而在似乎永无止境的乱世之中,这样的承诺会戛然而止于何时呢?

但百里翃笑意微微,只答了一句。

“好。”

他暂且不愿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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