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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远山与微微泛出光亮的天边融合,层层叠叠着浓淡不均的墨色,四人未敢耽搁分毫,一出小村远了便不要命地策马疾奔。如果村正夫妇提早醒来,或是那群狼牙兵转来造访,都会变生不测,他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等到了那前不沾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盘算离关林镇外留守的天策军藏身处不远,几人把马车推进密林拆毁遮掩好,再换了身朴素行头。准备差不多了,便朝山谷更深处进发。

虽有马匹,许多时候因道路实在难以通过,只得牵马而行。林中判断方位不易,开头迷路便耽搁了时辰,眼见又是暮色迷蒙,百里翃身体不便夜行,便中途停下歇息一宿。

谢栖迟不敢生火又怕百里翃冷,便抖开大氅把两人裹在一道。大清早又轮到唐令月与谢穆清找食物,他们在晨光乍现时被同伴弄出的动静闹醒片刻,等那对走开又迷糊睡去。过小半时辰,百里翃忽然听到些动静,便惊醒过来。谢栖迟也扬起头,刚想问怎么回事,百里翃倏地掩住他的口,目光一转示意他往下看。

却说谢栖迟刚做过一场美梦,梦中正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亲亲热热得紧,醒来一时恍惚,竟忘了身处何地。再见百里翃紧紧依在怀里,而弟弟与唐令月俱不在,安生太久心底未免有些痒痒,冒出许多不可说的念头来。

二人既有肌肤之亲,更因四下无人比不得往常那般顾忌。百里翃掩口时谢栖迟只嬉皮笑脸拿舌尖在掌心一卷,暗道趁那两个没回来,不如再来那么一次……

指尖试图滑入衣襟时,百里翃瞬间屈膝在他腿间不轻不重一顶。疼得虽不厉害,倒也吃了点苦头,歪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散个空空荡荡。他不由一声闷哼,百里翃手一抬索性连鼻头一并盖住。

谢栖迟吃这一记却是清醒了几分,又不好发作,便满脸悻悻盯着对面的人。百里翃反而脸沉得能拧出一把水来,不晓为何不满地回视他,再使个眼色,明教弟子方觉察出山坡底下似有动静。

昨夜宿在山坡上段一小块平地中,树林茂密,外头很难发现里间藏人,但林内窥伺外间情况却轻而易举。山坡底下有一条草木繁茂的沟壑,清晨时分未散尽的雾霭皆沉淀在其中,无风无日便也不凝聚一处,景致朦胧迷离恍如冰绡隔障。

正是在雾气掩映处,有两条身影忽现忽失。谢栖迟心下悚然,一手悄悄探向兵刃时,稍矮的一方兀地道:“把我拉到这样远的地方,要做什么?”

竟是江唯秋,谢栖迟偷空瞥向百里翃,他神情淡淡的,唯有目光中流露出十分的专注。另一边又有人开口,乃是男子低沉嗓音:“你左臂伤太厉害,大半个月了怎一直不肯对人说?”

原来是罗成轩,他顿了顿续道:“我知道你怕属下慌神,但化脓可不好,闹不好一条胳膊废了。既然不想他们晓得,趁现在我有空,帮你料理一下。”

江唯秋半晌不应,老半天方以难得的柔缓口吻回道:“那伤不妨事的,药留给其他人用。”

罗成轩叹气:“现在都靠你拿主意,省这点药又不能派多大用场,倒是你撑不住了,他们怎么办?”

江唯秋似乎犹豫了一阵,轻轻柔声回应:“依你吧。”

漫天漫地的雾气渐渐淡了,阳光无遮无挡地洒下,把世间万物映照得纤毫必现。细枝疏叶将目力所及的景象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江罗二人距离虽远,仍是从日光的澄明与草木的萧索中突兀现出一抹洁白。

谢栖迟眯眼分辨,才发觉原是江唯秋松脱衣衫将肩头露出,倏地脸红得比蒸熟的虾子还厉害。

他心里砰砰直跳,赶忙缩回脑袋,等胸口小鹿乱撞之感消散些,才侧首悄声对早躺回原处的百里翃道:“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百里翃注视着树顶漏下的璀璨金线,不发一言。谢栖迟蓦然醒悟原委,遂蜷在一旁也安静下来。

那头悉悉索索声时起时敛,半日后罗成轩轻声道:“好了,这段时间留心别沾水,也少动武。”

江唯秋语气里并无羞涩之意:“我尽量留意。”

罗成轩停顿一晌,低低道:“唯秋……”

他唤来亲昵自然,谢栖迟震惊中斜斜再瞄百里翃,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气。他自然不晓得这是对方第二次偷窥到罗江交往的场面。百里翃侧身不理他,但听江唯秋道:“还有事吗?走这样远,下面人要担心的。”

“我过三天又走了,现在能问些话吗?”

“……”

“不想说就算了。”

“……没的事,说罢。”

“你还在怪我当年固执己见追随恩公?”

江唯秋缄默,罗成轩亦不勉强,平平道:“回去吧。”

簌簌叶落,颤颤枝摇,罗成轩似乎走开了些,江唯秋倏地启口:“轩哥。”

罗成轩似是一停,江唯秋婉婉道:“而今,我不会再怪你了。”

男子的语声里立即充满了清透明澈的欢乐之意:“秋妹,一起走吧。”

他们逶迤行远,谢栖迟方悄声说:“没想到会是……”

百里翃拥衾不语,谢栖迟尴尬笑笑,装作不知就里继续闲扯:“呵呵,你说啊,这缘分怪不怪?我以前看他俩说话总是冷冰冰的,没想到居然是一对有情人呢。我们刚遇见那会儿,说话也挟枪带棒的。”

百里翃还是不开口,谢栖迟壮起胆子扣住那劲瘦柔韧的腰,直往怀中带去。对方好似完全不想拒绝,任凭他所为。

百里翃给他拥在怀里,身体的温度隔着衣衫透过,又添几分舒适之感。谢栖迟小声道:“你难过吗?”

百里翃懒懒地笑出一声,“什么好难过的?”

谢栖迟拿面颊蹭蹭他露出领子上头的一截颈项肌肤,低低道:“别瞒我。”

百里翃无奈,笑笑道:“我以往告诉你——早都过去了,如今只有你一个。无非今天撞到,心中难免感想万千,但她有好归宿,总归是高兴居多些。”

谢栖迟眼眸微闭,呢喃似地道:“我对师妹大抵也是这样,现在唯一念着的仅仅有你。”

百里翃挽起薄毯埋住下颌,闷声闷气问:“我们两个……是不是太肉麻了?”

谢栖迟怔怔,回神过来便贴过去坏笑着咬咬那人耳垂:“但我听着高兴啊,以后天天都这样,你陪我肉麻,我也陪你肉麻。”

“真烦。”

那话里分明嗔怪之意不足,谢栖迟眸光闪烁,“干脆再肉麻点?”

百里翃诧异扭头看他:“又折腾出甚么怪里怪气的主意?”

谢栖迟笑笑,陡然肃容:“阿翃,你喜欢我吗?”

百里翃盯他半日,反摸摸对方额头,谢栖迟疑:“怎么?”

“居然没发烧。”

谢栖迟懊丧不已:“我正正经经的问,你还取笑!”

百里翃嗤嗤出声:“难道以前都是不正经的?”

“喂!”

百里翃斜斜睨他:“你前些日子不就是盘算好,趁我没有复原提前下手,免得被痛打一顿。早起时候你又想着什么,不认帐了?”

“好好好,你说得对,”谢栖迟转脸笑嘻嘻地往他那里再挤挤:“我都认了,既然这样,你也说句实话嘛。”

百里翃不过莞尔,低低嗯一声,谢栖迟装模做样探过耳朵来:“声音太小。”

百里翃回头一望,漫不经心拍拍他面颊,活似给一只大猫顺毛抚慰般,懒懒答:“行啦,我喜欢你。”

“太敷衍了吧!”

对方的不满神情映入眼中,百里翃不觉一笑,继而正色:“很喜欢。”

谢栖迟咧开嘴,正待大笑,对方下一句却是——

“谢栖迟,你哪像二十四的人,四岁吧!不待见你的话,那天窝棚里早把你脑袋砸冒烟了,怎么老是想不通!”

谢栖迟紧锁眉头,看着自己那沮丧形容落进对面漆黑眸子里,倒有些可怜巴巴的。他哼哼一阵,拿定一个主意时,立刻扑去把百里翃按住翻了个个。

一阵天旋地转,百里翃目瞪口呆注视得意洋洋位于上方的那家伙:“……松手。”

“敢取笑我,让你瞧我是不是四岁!嗯!嗯!”

他的手已经很不老实滑到百里翃腰间摩挲□□,激得那人面上热烘烘发烧,一面躲避一面斥责:“够了够了,他们万一突然回来,你不怕丢人啊!”

谢栖迟一会儿咯吱他腋窝,一会儿舔舔脖颈,故作无谓的神情:“怕什么,早晓得我们成双成对才好。”

百里翃到底身体没好全,拗不过他力气,衣襟给扯开去。虽说晓得对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心下却很不耐烦,使劲给那人上臂伤口狠狠抓了一下。

谢栖迟疼得嗷嗷叫唤:“唉哟!别碰伤口啊,闹出毛病我死了,可没人疼你……”

于是百里翃又拧了一把:“想疼,我成全你!”

说归说,闹归闹,两人折腾半晌终究各自松手,等唐令月回来,已然衣冠整肃、面容恬淡地对坐饮水。女子蹙眉:“天热吗?两个脸上都红扑扑的。”

谢穆清独坐一隅,默默收拾猎来的野鸟,他本最爱说笑,如今倒改了性子。谢栖迟晓得他心下难过,便装作未见,径直与唐令月提起早间遇到江罗二人的事情,隐去中间一些状况不提。唐令月虽高兴,却想他们为何不直接唤住江唯秋,恐怕中间尚有隐情。但如此一看,离驻地却也不远,不急于一时赶到。

四人商议定了,吃罢饭食便出发,去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沿坡底山壑绕行十余丈,翻过一匹矮山就是目的地。愈发靠近时,唐令月不住弯下腰仔细察看,果然发现周边几茎折断的枯草有些异样。

她站直身,抬手示意后方谨慎:“快到了,小心……”

话音未落,旁边古柏上头仍旧青翠的枝丫间寒光一闪,唐令月当即闻风而动,这一招只击中她足尖前一寸远的泥地。沙砾簌簌跳起又落下,箭尾短羽悠悠摇晃,箭头闪出的寒光透过土块裂隙映出,唐令月不动,反朗声:“我等特来拜访江将军,并无恶意,还请列位将士引见。”

风声里有异样嘈杂,百里翃伏在谢栖迟背上,凑在他耳畔低低道:“有人过来,比咱们多。”

风住,那些穿行灌木发出的声音也停了。

柏树上传来清亮音声:“你们哪里来的?找将军作甚?!”

百里翃陡地睁大眼,欢喜喊:“苏则,是你啊!”

树上静了片刻,细琐响动里有一衣衫褴褛之人抱着树干飞快攀下。少年的脸庞通红像似熟透的浆果,不知是因寒气催逼或是心情兴奋。

苏则乐呵呵道:“百里大哥,你真的回来了!”

一并回归住处卸去易容,一帮人便欢天喜地地把百里翃团团围在当中,反而将谢栖迟等冷落在旁。倒是江唯秋出声提醒有屠狼会侠士护送,百里翃方周全脱身,众军士方觉得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地上来招呼应酬 。

苏则当初因抓猫,既被瑟瑟捉弄,也遭谢栖迟嘲讽。眼见百里翃现今与那人并肩而坐,言笑晏晏,形容间居然亲昵非常,心下究竟不大乐意。

百里翃唤他过来,时而抚摸着脑顶乱发,时而又牵起手掌握住,热情地嘘寒问暖。少年依旧闷闷不乐,他藏不住心事,嘟嘴瞥瞥谢栖迟,再看看百里翃,正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百里翃晓得他那些小念头,几句把他哄到一边,觑着谢栖迟:“你看看自己以前多讨人嫌。”

谢栖迟嗤道:“那是你师弟自己的脑筋不开明,哪像我弟弟大度。”

百里翃不由腹诽你弟弟不过脸皮厚没知觉而已。

张迁序踱步过来:“校尉,将军请你过去议事。”

百里翃拍拍谢栖迟欲扶持的手:“我走得过去,好好歇着。”

他拄起拐杖,半搭着张迁序胳膊,慢慢挪步而走。

日光充沛,周遭事物沐浴在融融暖意中,连衰败的枯叶也漾出柔和且带着生气的淡淡金光。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里,谢栖迟眺望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猛然一道寒濑在身体里窜过。

他不由一颤,再看那人早已在目光所及之外。

百里翃耽搁的时间其实不长,但与天策军那一帮不言不语瞪视自己的人待在一处,再听听周边时时随风入耳的窃窃私语,真比在沸腾油锅里煎炸好不了多少。

处得还算行的唐令月又惯于无事三缄其口,谢栖迟亦不好搭讪,生怕碰上个冷钉子。无奈在一处稍远的树丛边埋头蹲踞,穷极无聊间捡玩上地面的碎石土块,一回儿拿起,一回儿抛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百里翃再度拄着拐杖蹒跚而归,谢栖迟生怕他摔倒,赶紧起来小跑去扶。人多眼杂,他亦不敢造次,未露出私底下的亲密举止来,只微微托着对方小臂。行至稍可遮蔽处,方用力握了握,柔声问:“身体还行吗?”

这声调方流出些暧昧亲昵,百里翃却蓦地埋下头,难见眼中**,只露出嘴角略略一挽的弧度。

“走开些吧,这里吵。”

他一说话一低头,谢栖迟便觉得不太对劲,不过该避嫌的光景下是该远离众人耳目。一边搀那人行动,一边小声问:“将军对你有何安排?”

百里翃眉眼低垂,搭住他的手背无言轻抚,终了平静道:“你先回屠狼会。”

谢栖迟先是一怔,旋即难明忧喜地轻轻一叹。

他与百里翃所属不同,去向自然相异,也是常态。况且只凭二人力量,要在狼牙军占领的地带存活,本就万般艰难。

树林寂静,风过时刻,竟连衣料悉索与枯枝轻颤亦可得闻,更何况语调波动这种最易觉察的状况。百里翃抬头凝视他,似是解释般说:“三个人太显眼,得分开走。”

谢栖迟不出声,反紧紧握住他的手。

良久后,他才犹豫发话:“你又打算去哪里?”

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谢栖迟低低道:“事关机密的话,不说也罢。”

“我先去关林镇上待着。”

谢栖迟一时愕然盯着他,要知镇上常有狼牙军来往。百里翃柔缓道:“不用太担心,镇上同僚会供给藏身之地。江将军率兵四处游走,若有意外发生,我不仅无法自保,还会拖累其他人。倒不如找安静地方待下来,还可以继续收集讯息。”

他笑笑:“莫太高看狼牙军,他们未必猜到我们会这样大胆。”

这仅仅是宽慰而已,谢栖迟缓缓拥住他,手掌在背心平平摩挲,像是要平复什么。

它所平复的,正是彼此暗潮汹涌的内心。

明教弟子附耳低柔:“知道你素来是个不听劝的,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务必要留住自己性命,好容易才搭救你回来,我如何能放心你再涉险地?”

但似乎并没有其他选择。

气息交融,鬓发相拂,百里翃出神凝视他,手略抬高,五指碰碰对方面颊。

这便是承诺,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谢栖迟无声地笑了笑,他扣住那人的手,略一伸展,十指交错。金发男子探过头去,在情人温暖的唇上印下一吻。

四日后的一个深夜,某家靠近镇边荒地的后院篱笆外,有些细微的响动。主人未持灯烛,而是摸黑打开小门,将来者一行引入屋内。

天黑得没有一丝光芒,又偏巧遇到秋冬难得一见的暴雨,恰到好处掩盖了一切声息。百里翃藏身在幽暗偏房内,室内仅有一帘之隔,无法眼见处隐约传来濒死者艰难且微弱的呼吸声。

谢栖迟正坐在他对面,瞧不见彼此面容,于是替代般互相紧握对方的手。

“他快不行了。”

“嗯……”

“看来这情形,今晚是熬不过去了。”

百里翃无语,半晌自问似道:“我们这样,又算什么?”

期盼一个素不相识者早早死去,由此换取自身的安全无恙,仿佛合理,却不合情。

谢栖迟心知他终归念着当初梁家,以及来路上间接因他们的失误丧命的那对母子。他也说不出什么能够安慰人心的言语,只得摇头,悄声道:“完全不同的,这位老人是命数将尽。”

“但谁不想活,哪怕这种世道里。”

百里翃低低道:“我以前很少有那些念头,后来却渐渐变了,时势弄人,造化弄人。只能希望日后为此承受的因果,不要波及更多无辜者,否则……”

便是有违初衷。

他始终觉得过去那些难言善恶的举措,最终会让自己付出相应程度的代价。

老人在三更时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主人与来帮忙的张迁序把尸首匆匆卷进一领破席。张迁序问:“埋的地方够隐蔽吗?要是被野狗什么的刨出来……”

主人回答:“不会的,那山洞口子里头大外头小,里头有条暗河,放进去就冲得没影没踪了。”

他末了轻轻叹息:“哑叔,我这是造孽,可也是逼不得已。我下辈子一定投胎成你的儿女,当牛做马好好孝顺您。”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老人尸体蹑足出去,谢栖迟方点起一盏仅有如豆微光的油灯,把主人先前拿来的包裹里的衣衫帮百里翃更换好,后者则忙于将易容事物涂敷与面孔上。死者生前有一脸杂乱如草的花白胡须,照那模样拾掇出来,正好盖住了真正的形容。

收拾停当后,张迁序与屋主一同归来,眼见雨势渐缓,便也该离开。谢栖迟晓得这一别,再见不知多久时日,趁张迁序不留心,将一枚圆润生凉的小小什物塞在百里翃手中。

沥沥水声中,百里翃蜷卧矮榻,在昏暗里默默以指尖描摹上头的细致图案。他认得这是什么,铸造成明教圣火纹形的金饰。原本是谢栖迟师父带过的护身符,他幼年得了以后,贴身佩戴至今。

他期盼自己的平安,却不知如今的乱世里,平安究竟在何方。于是将寓意吉祥的礼物相赠,期盼它能给予关切的人护佑之力。

是否有效,究竟无从而知,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努力地生存下去。

不管为了仇恨,为了思念,为了一切值得爱护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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