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圆月当空,色泽如血。
风雨镇东面的小河水势依旧平缓,月影静谧,若不去留意沿河烧焦的屋宇与被几拆成碎片的残破渔船,似乎和过去繁盛场面别无二致。河水左侧近风雨镇,右侧近蝉鸣林,午夜时分林内倒是沉寂,并无一声虫豸聒噪。
对岸时有狼牙兵高举火把结队巡夜而过,所幸这里并非出入必经之道,防守相比别处更为松懈。百里翃藏身处杂木纠结,遮了个密不透风,光亮亦鞭长莫及。
他蹲伏在树丛中已久,谢栖迟仍是未现踪迹。此时距离酉时已过了些,风雨镇上险象环生,难道是谢栖迟惹了什么麻烦?百里翃身虽未动,心中却砰地一跳,莫非……
蓦地附近两三声夜莺啼鸣,一声高亢,一声低宛,旋即收止,一切又归于寂杳。百里翃听罢,凝神片刻,撮唇发音,以嘎嘎的粗涩两声回应。果然鸟鸣之地响起一阵极为细微的悉索声。
果然是他。
不待百里翃开口,阴影里那人低低道:“挡道的狗多,来迟了。”
百里翃心中有疑,只觉这态度似有异样,但一时间又道不明原委,便回了句:“无事,小心为上。”
谢栖迟道:“你可有发现?”
百里翃摇摇头,“镇外驻扎狼牙兵营,镇内尚可人居之地也都给他们占去,成日戒备森严轻易不能接近。我本待潜入流民里头打探,又遇上贼军掳民役使,只得和其他人一起暂时退进这林子深处。”
谢栖迟不觉往蝉鸣林内递去一眼,目光里有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夜色阴沉,百里翃自是瞧不见那瞬间变化,他只是问:“你有所斩获?”
谢栖迟毫无犹豫,“一无所得。”
“莫非……真是不能展开手脚?”
谢栖迟似是斟酌了一会儿,“那只好就此打道回府了?”
百里翃摇头,断然道:“百姓有道,狼牙军防守有变是近日的事情,还传闻营地内出入人马和往日有异。怕是贼子将有所图,不可草率离去。”
谢栖迟闻他话中意,必定得在风雨镇多盘桓些时日,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方缓缓道:“确实如此,不该白来一趟。”
百里翃颔首道:“既是这般,恐怕要现在附近寻个隐秘驻地。风雨镇外南面山麓中便有洞穴甚多,明早便去看看。”
谢栖迟却道:“这南面藏有山贼,怕是不妥。”
百里翃一时间并不作声,缓了缓方道:“也是,离镇上往来也远了些。那贵教准备怎生安排?若是还在镇外流离,不妨与我等一道……”
谢栖迟又道:“我一干同门已找了安全地方,百里校尉不用费心。”
百里翃心道谢栖迟这番拒绝似乎别有深意,分明是从开头就打算避开他们独自行动。而回想谢栖迟方才所言熟悉南面状况,心头更是生疑:要知谢栖迟刚刚抵达洛阳,如何立刻晓得当地境况,分明已有旁人指引。只是如今还要继续合作,谢栖迟亦非是存了歹心,暂且自己也装聋作哑好了。
“好吧,日后若是你我双方晤面,便定在这附近,暗号可按先头那法子。”
谢栖迟点点头,“行,天亮之后……”
他这头话音未落,附近河面蓦然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泼溅之声,旋而轰隆一响,好似什么重物没入水中。两人统统吃了一惊,生怕是行迹不妥引来追兵,手中握紧兵刃。然而隔了半晌,那声音再未发出。
谢栖迟眼尖,朝那河面一瞥,月光洒落之处分明有一团黑黢黢的事物载沉载浮,看来似是……人形。
百里翃也早瞧清,那并非狼牙兵装扮,此人头脸不时随波澜起伏没在水中,再不施救恐怕过不了太久会溺毙而亡。他观察一下对岸,并没见狼牙兵出没,遂立起身往外踏出一步。手臂骤然一紧,却被谢栖迟攥住。
谢栖迟低声亦是急促道:“先别救,虽不是狼牙兵,也未必是百姓。”
百里翃瞥那水中人影一眼,“放着不管会死的,你我留神点未必有事。”
谢栖迟听他言语坚决,只得松开手。两人谨慎潜行,借助河岸树影庇护逐次接近那人。百里翃涉水而下,飞速把那人拖来扛起肩头,再急急折返杂木丛,谢栖迟跟随他身后逡巡四周,随时警惕附近有变,还好没什么异样。
百里翃方将那人背起,便嗅出一股血腥之气,哪怕经历水流冲刷仍是浓厚。他暗叫不好,恐怕此人伤势沉重,也不晓得能否活下来。行至林中空旷草地,赶紧把这落水者放下地,略一查看,一道裂口贯通上腹,伤处血肉翻卷,触手仍是血流汨汨而出。这沉重伤势,莫说眼下缺医少药,哪怕扁鹊华佗在世亦是无法施救。
百里翃心头不禁有些难过,但亦是无奈。此人能活到现今已属不易,不晓得是被如何伤到,亦不知道是否与镇内民众有关。想了想,百里翃一指点中几处止血穴道,手掌贴在这人背心输入一股罡纯内息护其心脉。此等举措虽只能缓解一时,总好过眼睁睁见他流血而死。
谢栖迟无言旁观良久,忽然将一个黑釉小瓶抛给百里翃。百里翃猝然接下,正要开口相问,谢栖迟道:“这伤药不能起死回生,大概让他多活几刻还行。”
百里翃道谢,一面取药喂服,果然不多时那人竟然悠悠醒转,虽是气息荏弱宛如游丝,但终究活着。
百里翃轻声道:“你是镇里的人?”
那男子恍惚神色陡然一收,两眼直勾勾盯着百里翃,惊惧之间更有不明所以的猜疑。百里翃见状连忙柔声安慰道:“别怕,你方才晕倒河里,我跟朋友救了你。”
那人眼珠骨碌碌在他面上打转,倏然沙哑道:“……把……信……”
他手试图抬起,不过瞬间又无力落下,百里翃忙道:“你别说话……”
男子嗫嚅着唇瓣,似乎还待再说什么,一股浓稠血液倏然从口中漫出。百里翃陡地一惊,正要再行施救,那人回光返照一般强挣起身,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嘶声道:“……屠狼……会……”
最后一字出口,他眸中光亮陡然散去,死亡的雾霭随即笼罩,只剩下一片灰蒙的色彩,那紧抓的手亦软搭搭垂落下来。
短暂存活后,这伤势沉重的无名男子终归死去。百里翃默然,抬手替他阖拢犹自圆睁的双眼。死亡,他已经见得不少,开始伤心,终了便只剩下无奈。
猩红的月光,照着草尖上的血滴,暗稠如墨。
此人气绝,百里翃自是再无法问询,暗暗告声恕罪,立刻在死者衣衫内翻检搜寻他口中所谓的信。既然嘱托了交予屠狼会的事物,想来有极大可能与义军行动相关,那绝对不能落入叛军之手。
百里翃这方忙碌不休,谢栖迟却也没闲着,他一直在近侧留神附近的响动。此人不准是被镇上狼牙军杀伤,倘若推算为实,不过多久便有追兵迫近。
双刀紧握手中,目光亦在河滩上逡巡不止,虽然没见火光或人影变化,谢栖迟丝毫未敢错神,头也不回地道:“你快些找!”
百里翃已在那人衣缘夹层内捏到一处异样,正待撕开取出,忽然背后悉悉索索好一阵草木摇曳之声,似乎有兽类出没。他倏然抛开尸身,足尖在地一点,飞也似激射而起。谢栖迟闻得生变,转身正见百里翃合身没入草丛里,刹时拽出一个小小身量的影子,再如猛兽捕食一般将猎物狠狠掼倒在地。
然而他随即听见百里翃讶异地低低咦了一声,混杂其间的还有一道稚气十足的惊惶尖叫,但似被半路堵在了喉咙里,变得极低极弱了。谢栖迟立时省得那是一名孩童,顿时皱了皱眉,觉得百里翃下手实在太重。
待他走近些,百里翃早撤开手去,有些讪讪地瞧着那蜷缩成一团,还在筛糠似地不断发抖的男童。他看着也就七八岁年纪,谢栖迟家中弟妹甚多,平日里因他们受欺负去找肇事者讨寻公道之类的事情也干得不少,此时瞅着那孩子惊恐情状,自有些看不过眼。百里翃犹自软言慰喻不止,只是对方年纪太小,平白吃了这一吓一摔,实在回神不得,依旧瑟缩不敢抬头。
百里翃正待伸手抱起他,谢栖迟眼明手快一把拦住,“才受了你一顿整治,这回还想干脆吓死他吗?!”
不再理会百里翃此刻精彩纷呈的表情究竟如何,谢栖迟抚慰地拍拍那孩童肩膀,“小弟弟……”
孩童乍然耳闻此人语调温柔,稍稍觉得心安抬起头。哪晓得两人方四目交接,小孩怔了怔,面色惶恐不已,猝然间哇一声大哭了起来,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往旁边窜去,慌不择路一头撞进百里翃怀中。再也顾不得方才还试图躲避此人,一径拽了他衣摆兜头遮住整个脑袋。
百里翃给这状况吓出一身冷汗,还好及时掩住了他口唇。不过两人还是清晰地听见男孩的第一句哭叫:
“……黄毛妖怪……吃人肉……”
百里翃一时不明所以,目光转了一圈,终究落在谢栖迟束起的浅沙色长发上,后者这次反应过来,面色不由尴尬了一刻。却不好责怪那年龄太小的出言之人,只得自己嘟囔一句好心没好报作罢,自去被丢在一边的死者身上继续翻看。百里翃被小孩紧紧搂在腰际,又不敢松手让他哭声流泻出去引来敌军,只好压低嗓音示意他该找寻何处。谢栖迟抽出短匕,在衣缘上头挑破一个口子,翻出一枚以蜡封口的细小竹管。
他正待举在月光下打量,忽然传出嗖嗖风鸣,接连飞来几枚柳叶刀,疾速击向手腕。谢栖迟容色一凛,手臂正待往旁退闪,却又有全然相异方位。几缕细小寒光斜刺里窜出,其中一支道正刺穿了细竹管。这东西显然是由机簧而非人力所发,不然不足以有这般力道。那光芒带着竹管飞出数丈开外,登时失去踪影。
谢栖迟眸光一暗,刀身曳出寒光,转身对着那寒芒隐没的虚空当头劈下。弯刀带出一道潋滟红辉,在光华流转的瞬间,百里翃分明看见一个似影非影的事物,以鬼魅般飘忽的动作斜掠过刀锋,恰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那是什么?
谢栖迟一击未中,冷哼一声,双刀反提于手,交格身前半阖眼眸,口中低声吟诵,细如蚊蚋。那文字音节古怪,百里翃素未听闻,然而随之谢栖迟衣衫无风自起,翩然飞扬不休,而双刀却自刀柄出漫溢出丝线一般细微的亮金,愈来愈多,最后竟如蛛网也似扩散向虚空之中!
缕缕金光延伸至某处,如附上一面无色透明的水精墙壁。谢栖迟瞳孔霎时缩如针尖,低斥一声,双刀合柄盘旋抛飞,径直撞上那无形屏障,旋即飞转回手。金光消散的同时,原本空旷之处竟然显出一道纤长玲珑的女子身影来。
蓝黑劲装,半张银面,除了底下一截的莹白尖俏的下颌外,浑身上下并无一丝半缝曝露在外,哪怕双手亦覆了乌革指套。谢栖迟微微一哂,“鬼就是鬼,总会现行!”
连番状况看似复杂,实则不过发生在短暂的电光火石之间,百里翃因顾虑孩童卷入纠纷受伤,一直守在较远地处。方才谢栖迟与匿形女子交手亦未落于下风,他便也不着急加入战团,只是心底讶异于唐门弟子为何现身此处?毕竟算得中原武林一脉,百里翃急急对谢栖迟道:“且慢,别伤……!”
话音到底慢了半拍,谢栖迟早已揉身扑出。虽然近些年陆危楼与中原武林关系暗地有所缓和,但枫华谷之役唐门死伤众多,本又无甚家国大局之念,二者相逢自不比其他门派客气。谢栖迟年少气盛,又因本门功夫对唐门武学其中几路略有克制,眼见让对手轻易现行,不免大意了几分。于是索性一鼓作气要拿下这唐门女弟子——他虽被吩咐纵遭遇旧仇冲突,亦不能带头动手,但此女诡秘窥伺在先,暗地夺物在后,必定没安好心。
那女子暗器箭矢挥洒不断,只是谢栖迟步法似幻影流光,着实迅疾,双刀舞出银雪漫空之势,将自身要害护守极严。谢栖迟眼看只与其相隔数步,正待一刀抽落她手里千机弩,女子丰盈唇瓣却在月光下分明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百里翃觉出不对,陡然将男孩一掌推到一株巨木后隐蔽,亦冲上前来。那女子见状反倒轻笑一声,像是说:
“来得好!”
谢栖迟心头莫名惊惧,唐门弟子身影倏然又是一变,一扭头,又在数丈外另一方向。她此时却出声道:“要命就别动!”
谢栖迟尚未省得厉害,百里翃却已扯住谢栖迟臂膀,低喝道:“退!”
百里翃叱声时终归慢了半拍,原本寂寂草叶中倏然激射出无数牛毛般幽蓝细芒,谢栖迟再多往前半步正被它们刺个正着,如是暗器皆有照唐门规矩来淬毒,他必定殒命当场。这避开锋芒的局面也算托了那女子出声警告,又兼有百里翃阻拦,明教弟子行动随之亦有停滞半刻的缘故。
然而眼下不过从死局转作困局,毫针细密如雨丝,两人在这网中几乎无从躲避。快触及二人之身时,百里翃手上忽然抖出一块事物,空中蓦地展开,谢栖迟只觉血色月光被它全数遮盖,眼前陡然漆黑。便在这漆黑中,他听闻到连绵不止的沙沙声,似是骤雨坠落细草中的轻轻摩擦。
百里翃抛开的那东西只挡得住一半针雨,谢栖迟旋即双刃再合,握于身前盘旋,刀影层层叠叠,飞转如轮亦如盾,阴阳内劲交融而出,寒凝风,炎融金,亦是撞击声不绝里挡住了杀招。
芒泯声消,两人几乎同时撤手,当地再无第三者,唯有临近草木摇曳之影,那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谢栖迟暗自咬牙,晓得自己轻敌大意,便中了对方算计。唐门中另有机关操纵之心法,名唤天罗诡道,擅长以静制动,用陷阱埋伏杀敌。那女子露出行迹是故意为之,刻意引诱谢栖迟近身,暗藏飞索撤离时引发机簧。
只是,不晓得为何她又在那时口出告诫之语?若无那句,恐怕谢栖迟怎么的也会伤到一二。莫说谢栖迟,便是旁观的百里翃同样一头雾水。
他早已扔开那件暂时充作抵御的外衫,上头都给密密麻麻扎满了细针,全然不敢触碰。适才百里翃以外家罡纯内力灌注衣袍,将这寻常布料所作的袍服瞬间化为钢板般坚硬,谢栖迟看一眼就已然晓得大概,如不是百里翃襄助,他不见得能周全。
百里翃没有开口,别有深意看他一眼,想来是觉得此人太过莽撞之类。谢栖迟见他目光意味,本想道声谢,临头又咽回了肚里。
细不可察地撇撇嘴,谢栖迟昂然道:“哼,算你身手还行,不过我一个人也未必就对付不了。”
百里翃与他相处几日,倒是摸清此人大概脾性,不过此回再来这么一出,让他实在是感到此人岁数和心性全然不能匹配。
他自是无心计较,先径自走开去那孩童所在之地,那小孩还安然缩在粗木后头,只是夏夜之中竟也畏寒一般瑟缩成一团,口中低低哀唤。百里翃觉出不对,在孩子额头一触,顿时觉得有些烫手。
“原来他病了,这里不能久留,先去别处躲躲。”
谢栖迟犹在原地,瞅着那具尸首出神,百里翃又道:“得把他埋好遮掩起来,若是被追踪的发现了,恐怕还有麻烦。”
谢栖迟皱皱眉头,他不喜欢被百里翃吩咐,可先前毕竟对方有恩在先,于是哼一声道:“我早想到了,不用你教我。”
两人匆匆掘出一个浅坑,把尸体草草掩埋后又弄些落叶树枝盖住浮土。百里翃心道这无名义士所托未能实现,反教人夺走了东西着实愧疚,暗暗起誓此事必然还得追查下去。
他又抱起那生病的小孩,不过走出丈许,孩子在怀里蜷缩着呓语道:“娘……我好冷……”
百里翃外袍已然丢弃,踌躇一阵,盘算将内衫剥下给他包裹身体作罢。正拉住衣领时,谢栖迟倏然叫了声:
“喂!接着!”
百里翃倏然回首,一篷白影兜头罩来,他虽给唬了一跳,手头却不慢,空出一臂揽住,那什物柔软轻盈,原来是谢栖迟的外袍。
谢栖迟挽起玄黑劲装的箭袖,又把双刀负于身后,头一歪看了他,“别让他再受冷。”
百里翃见他瞥向孩子的目光里有一抹温存怜悯之意,想了想便就着白袍把那孩童包裹住。谢栖迟抬首一望渐望东沉的玉轮,“夏时天亮的早,我们赶紧回各自藏身处吧。”
说罢,他面色忽而一阵犹疑,照时间推算,现在归去与同门汇合,路上便要天亮了。有几道哨卡铁定绕不过去,想来只好随便哪里找地方躲个白日,到了夜晚再做计较,只是他第一次来风雨镇,又分明是异族样貌,藏身该往什么地方好……
百里翃看得分明,只是不动声色,“或者,你与我一道走吧。”
谢栖迟睨他一下,“你肯?”
百里翃已携了那男童继续往前迈步,“府中弟兄所在的地处,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谢栖迟蹙起眉头,若真跟他去,是不是借机想探探自己口风?但若不去……
百里翃没有转身,不紧不慢道:“还是说你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谢栖迟瞪着他背影,刚想发作却想到之前此人相助于己,不免有点不好开口还击,于是悻悻哼一声快步追上。
那是在荒岭里一个避风的山坳下,其余同伴等候已久,瞧着快要天亮,百里翃还未折,心头甚是焦急。等他身影远远现出,才松了一口气,而一瞧他背后的那人,又齐刷刷拉长了脸。
谢栖迟不是瞎子,当然瞧个一清二楚,腹诽一阵便去寻了少人的避风处盘坐,阖目不动似是调息。
副尉张迁序眸光扫了扫他,扭头低声问百里翃道:“怎么把这明教弟子带来了?”
百里翃将那孩子放下,平平道:“放他在外乱窜更是麻烦。”
张迁序素知百里翃行事稳重,如此想必自有道理,便颔首不再追问。此时那裹在白袍里的孩子又连连几声呓语,百里翃晓得他这病症不该拖延,只是苦于乏少医药,举火不便连温热水亦没有,此时仍是束手无策。
张迁序问了小孩来历,思量片刻:“山里这时节长的药草不少,等下去寻些退烧的便是。只是我们总不好一直这样带着他……”
百里翃垂首道:“我明白,不过把他一人留在那里,我终归不忍心。”
张迁序拍拍他肩头,“没事,归途里如果能有一两远避战火的人家,就把这孩子托付过去。”
谢栖迟悄然睁眼,看着那兀自昏睡的孩童,心底一个主意慢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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