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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因着百里翃劳顿一日一夜,张迁序众人白日出去打探时,便让他在此处暂且休息,如有讯息自会折返相告。百里翃心道留人此处警讯也好,更发愁怎生安顿那孩子,便也一口应允。

一行人再行分别,百里翃目送诸位同僚背影消失远处草木间,凝神思量一阵,心道屠狼会之事暂不分明,还是改个时候暗地与张迁序商量。不过现下最着急的反倒是这孩子的病情,他整整衣衫再度站起。谢栖迟好奇打量他时,百里翃亦以澹淡眼神回视,“你不熟悉地形,还是留在这里,我去找些草药。”

谢栖迟道:“……那我做什么?”

“右边有泉水,你弄些来喂这孩子喝些,再替他冷敷退烧。”

“要不要我帮你找药?”

“你是西域人,估计不识中原药草,还是我来吧。”

谢栖迟应一声,倏然瞧来的视线有几分狐疑,“那个死了的人,他最后对你说了什么?”

那无名男子气绝时声息已极弱,耳闻清晰者不过百里翃一人,谢栖迟却是糊里糊涂。百里翃并不答他,当即转身走出几步,虽说双方曾联手抗敌,但他仍旧从心底无法信任谢栖迟。倒并不是凡俗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是谢栖迟也藏了好些秘密不愿令人知晓。

谢栖迟岂能不知双方会面是何等机密重要,为何却迟迟而来?那接头之处虽不甚惹人留意,但并非偏僻难行。况且白日里百里翃已向他详细描绘周遭景物,更在月光照耀的夜晚,地点岂会如此难寻?

最为奇怪的是,谢栖迟来时身上有些奇诡气息,似乎是……雄黄的味道。他之前吩咐过明教弟子在外围待命,不可入镇。但风雨镇周遭并无雄黄矿脉,总不会是在外面沾染的,这之中似乎另有蹊跷。

但眼下百里翃自不便说透,不过不动声色地瞥了营地那里,“你快点去,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栖迟颔首,把小儿放在避风的树丛后,把盖住他身体的白袍掖紧了些,亦起身行往百里翃指示的泉眼方向。

泉水极小,青苔蕨叶覆盖的罅隙只得两三指宽,清流如柔软的丝绦牵扯而下,静静地积在底下的小洼里,虽仅浅浅一汪,倒也净澈,里头石子上美妙花纹分毫毕现。谢栖迟拨开了面上几片漂浮草叶,先解下腰上水囊按进泉眼里灌满,随后归回腰侧。这才又捧水洗涤面庞及双手,汗水灰尘尽皆驱除,粘腻顿时消散,真是说不出的清爽。这净手祈祷本在教中每日得分四次而行,而今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权且从简。

一切罢了,水面被惊扰而起的涟漪渐渐平复消散,又是一面明镜也似的平整光滑。可谢栖迟心中却不得平静,他仍记挂着那事情,这么一想便又不觉自怀里取出一方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木牌似乎被人摩挲多年,表面如涂了清漆般滑润,除此之外用料倒也寻常,但是上头刻的一些东西却不一般。

木牌正面赫然是明教所尊奉的神主,虽然刀工简陋,但那样貌与释教道宗的神祇大相径庭。背面则是一串流水起伏之形的文书,那是波斯国中古语所描述的明教经典词句,下头还有另几个中原文字,却是谁人的名姓。谢栖迟并非第一回见得此物,身处西域时,凡有弟子在重要任务交接便持此类令牌为证。

昨夜收这东西时他还挂记与百里翃的约定,不曾细看木牌,此时方发觉上头好些赭黄粉末,并有一股淡淡的刺鼻味。撩起水来擦洗一阵,方再度仔细收入怀中,心道此事得及时告知于冷师兄方好。但眼下他与天策府中人同处一地,再怎样都只得隐忍到夜半再说,所幸这里去往豹隐洞却不是很远……

谢栖迟一边想一边往回走,到了营地里,百里翃尚不见踪影,男童依旧昏睡未醒。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到这孩子今后去向,又不免犯愁,倒是怕被百里翃窥出神色异样来。

他倾出囊中泉水沾湿布巾,为小孩擦拭退热,蓦地回忆到昨夜情状,其实那死者最后的一字是落在自己耳中的。

“……会……”谢栖迟暗忖道:“屠狼会么?”

他不觉冷哼,相比起来,百里翃必定能全数听见,却故作不知。既然对圣教弟子防范之心如此盛烈,他又何必一腔热忱地全数倾尽所有秘密?暂且再看看,只是这孩子年纪小,一班人马又身负要务不能继续照料,若病好后任由他四处流浪,这等乱世之中不过迟几日死去罢了。所以还是送去冷师兄那里妥当。

百里翃在谢栖迟回来不久亦携带了草药回来,那些鲜叶裹在布料揉烂挤出汁水,强灌给男孩服下。这一番举措似乎管用,小孩过了晌午便热度消退,神智也渐渐恢复,只是不住嚷着肚饿。百里翃只得把张迁序留下应急的口粮分了些给他,那孩子也不晓得饿了多久,虽重病初愈却食量惊人,几口把仅存的丁点食物吞了个一干二净,便是一点渣也没给两人剩下。

百里翃只得再去附近寻野果野物充饥,回来时却见男童淌着眼泪,捧了个小竹筒缩在一株木桩边上。谢栖迟则蹲踞一边,表情凶神恶煞,手上则拿着一条枯枝,不时用它戳戳孩子脑门。百里翃靠近了,方听见他恶狠狠的声音,“哭哭哭!再哭再打,把药赶紧都喝了!还闹是不是?小心我当真把你吃了啊!”

百里翃不由蹙眉,这般以大欺小简直过头,“谢栖迟,你老吓唬他干什么?”

谢栖迟白他一眼,伸出另一只手,上头赫然一圈红彤彤的牙印,“臭小子总叫嚷着我要吃了他,到底谁吃谁?换你来试试!?”

那孩子瞧见百里翃,如遇救星似地飞快爬起来,仓惶地跑来时撞在他腿上。百里翃眼明手快一把捞住,把人往怀中一揽,却侧头对谢栖迟正色道:“小孩顽皮也不是这样管教。”

谢栖迟不由嗤之以鼻,“怎么不这么?我爹娘让我管家里那群弟弟妹妹时候,就叫我必须这样干。敢胡闹,敢逃跑,拿荆条抽就是了,你看他还多有劲头?”

百里翃一时无言以对,心想你当是赶牛吗?那孩子骤然停止抽泣,惊恐地看了谢栖迟一下,再转头望着百里翃,嗓音兀自颤抖着。

“大哥哥,我不骗你……真的,我爹就是……被长得……”

细弱的手臂颤颤巍巍抬起来,却是直端端指向了谢栖迟,“被好些生得和他一样高鼻子黄毛的兵……给吃了,这是我娘亲口说的……”

明亮阳光穿过树顶枝叶洒落在身上,在场的两人却觉不出丝毫的温暖。

战乱中的惨剧并非本朝独有,饥饿是最易摧毁意志和道德的利器,而一旦它洪水般冲开人性构筑的堤坝,任何的背德与残忍的行为都不过成了孩童游戏一般轻松自在。两腿羊,易子而食……此等事例比比皆是,如今这般乱世里亦是自然而然。

百里翃并未出言,由着那孩子抱着自己小腿发抖不止。不远处旁观的谢栖迟也怔住了,与他一同缄默着。百里翃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瓜,那孩子如若不觉,尚自颤颤道:“……他们不饿,为什么丢了酒菜不要……去吃爹爹……”

百里翃心中猝然一沉,面上仍然维持住浅淡微笑,轻声宽慰道:“别想了。”

他将手背在孩子额头顺势一搭,仍是有些发热,“你还没全退烧,先好好喝了药再去睡,行吗?”

男孩愣愣地盯着足尖前的泥土,大概没完全清醒,喃喃道:“那些黄毛兵……娘说,他们喝醉了,让爹去那些有好多帐篷的地方送酒菜,可他们嫌弃难吃……都扔了喂好可怕的大狗,大狗全都眼睛红红的,满嘴血……”

百里翃一皱眉,并不想接着听下去,便攥住孩子细瘦的手腕,打算把他强拉起来。谢栖迟骤然发话,“让他憋着更难受,等这小鬼说完吧。”

百里翃甚是意外地看他一眼,谢栖迟反倒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上反复把弄那条枯枝。男孩的话语还在悠悠地继续,“他们骂爹爹送的肉是馊的,是故意的……说要吃新鲜的,就把爹爹绑起来,割了腿上的肉……”

纯粹的玩乐,充作无聊时分的消遣,却是以无辜者的生命作为代价。

至此事实便已真相大白,百里翃深怀恻隐怜悯,更对那班为了玩乐便糟践人命的凶手满腔怒火,只是虑及日后使命,眼下非但没有任何机会下手,也不能因此打乱安排的计划。

他容色沉凝良久,末了长出一口气,“你爹是不在了,那我们送你回娘身边去,好么?”

孩子发了一阵呆,吃吃道:“我也不晓得娘在哪里。那天好多凶凶的兵来镇上,见人就抓,娘慌里慌张地拉着我和书华往林子躲。可是……娘路上扭伤脚,跑不动,让我和书华赶紧找地方藏起来。再后头,我听见娘在林子外头叫喊,那些兵在笑,笑得好可怕……没声音的时候我出去看,娘已经不见了,书华也跟我跑散,不晓得哪里去了……”

料想男孩母亲必已被狼牙军掳走,而今生死难料,至于他那名叫书华的同伴亦是凶多吉少。百里翃思量半晌,心道这些想法万万不能在孩子面前提起,觑了谢栖迟一眼。那人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不免让百里翃感觉奇怪。不过那时小孩说了许久话,面上显出几分疲倦,手也一道松开。百里翃想了想,捡起掉落在地的白袍,为他再度披上。

“……你可以先跟着我们,不过每天躲来躲去,肯定会很累?你不好好休息就没力气跟着,是不是?先去睡一会儿,醒了再吃点东西,你娘她……我会帮你找的。”

那孩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大哥哥,你说真的吗?”

“是的……对了,你叫什么名?”

“我叫孙福林,大哥哥叫什么?”

百里翃迟疑一会儿,“……你叫我阿翃好了。”

孙福林又一次入睡,谢栖迟瞧着那小小身躯裹在遮盖衣衫底下,随呼吸节奏缓慢起伏,“根本做不到,何必承诺于他?”

百里翃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上拨弄几条刚拽下来的草茎,不晓得正做什么。闻言他才抬头瞧了瞧谢栖迟,垂目半刻,倏地道:“怎么就是做不到?”

谢栖迟皱了皱眉,好似不太满意对方的回答,“你们行踪不定,这里估计待不上太久,况且身负使命,如何还能带着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他乱跑出去,和别人讲了这里状况,那就全完了。”

百里翃继续对付手头的东西,平平道:“那你说怎么办?送回镇上的话,大多镇民都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上照料他?带回将军那里,更是不可能。”

谢栖迟凝神一阵,轻声道:“或者……”

然而他旋即住声,百里翃只觉他那话有些意味不明,遂追问道:“你难道有法子?”

谢栖迟当即摇头,“当然没有!对了……你做的都是什么?”

百里翃明白他是刻意转换话题,倒是不想拆穿他,“没什么,反正没事无聊得荒,编几个小玩意儿,待会还可以给福林玩。”

谢栖迟径自捡起百里翃做好的几件,却是几个草编的鸟虫。有蝈蝈,有公鸡,甚至还有一匹小马,模样惟妙惟肖,做得十分精巧。百里翃睨着谢栖迟把草马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淡淡道:“你也喜欢玩?”

谢栖迟听了立刻赏给对方白眼,“你当我几岁,谁会那么大个人了还做这些!你以为我像你!?”

他把那小马一丢,百里翃默不作声捡了回去,自顾自地继续忙碌,再不分神理会。谢栖迟虽嘴上那样讲,却是压抑不住内心翻腾的好奇,暗暗嘀咕百里翃如何学的这种手艺。

百里翃此举并非单纯玩耍,不过一时思绪繁杂,要借了外物来平稳心境。草茎编织不断,渐渐也把混乱想法整理成型。刺探消息如此往返,不但费时费力,还极易因频繁出入惹得狼牙探子疑心。可若在镇子里落脚,相比镇民,寻常的流民更容易被叛军抓捕去做苦力,非但失去自由,只怕最后命也保不住,更别提其他。真要长久留在风雨镇,该用哪种身份?

百里翃想到这层,无意间一抬头,却见谢栖迟还在瞧了自己两手,不免感到好笑,“喏,要是打算学,我可以教你。”

谢栖迟一声不吭,斜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百里翃耸耸肩,双手在脑后交叠,舒舒服服躺下去。

黄昏时,张迁序一行人回来,果然他也探听到狼牙军异动的情报,百里翃沉吟道:“果然,暂时得在这里长待了。”

“嗯,只是镇子里头太乱,咱们一不留神就会露出破绽,给抓了去。不过并非全无法子,镇子里的白四儿开了家酒馆,日日都要给狼牙营里送酒菜。前些时候他下头一个姓孙的厨子照例送菜,撞上里头有人发酒疯,便给害死。他这时就愁找不到人,不如……”

百里翃颔首:“是个好法子,可……谁去呢?”

数人原本说得高兴,此时如梦初醒,各各面面相觑。如果做些寻常简单的饭食也罢,可麻烦些的菜肴,则全然不会。倘若把客人害得反胃,岂不是早早露馅?

忽然一道平静的语声从一旁传来,“你们都没主意的话,不如我来试试当那厨子?”

百里翃愣了愣,一回首,谢栖迟正笑眯眯地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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