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山带回了丁伯背叛的铁证,足以向辛仕徽等人说明当日真相。
除此以外,他还带回了另一个颂少风难以面对的事实。
他找到了多年前跟在颂则亭身边,负责配药开方的大夫。以前,大夫常常煮些凉茶,也会送去给年幼的颂少风喝。
颂山拿出凉茶的方子,与夏芝洲给出的药方对比,其中仅有一味药不一样。
看来凉茶就是颂少风二次分化的罪魁祸首。
“这……都是叔祖父的授意?”颂少风问。
颂山叹气:“是,叔祖父忧心你分化为乾元,阻碍堂叔颂溯回接任庄主,因此试图以药物诱导你的发育,不过失败了。”
这一举动,看似失败,却给颂少风的身体埋下了一颗种子,使他在分化为乾元后的许多年,被一支毒箭,改化为坤泽。
然而兽王庄早已一分为二,大局已定,颂则亭再也看不见这个结果了。
得知此事,颂少风沉默了许久。
他爷爷一脉,与颂则亭一脉,向来不合。然而,无论私下里再怎么吵,表面的亲戚功夫,还是做得到位,从未落下。
他本以为,两脉人归根结底仍是血亲,只不过观念不同,因此分家。
却没想到,对面从未把他当作血亲看待。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起了恶毒歹念,要搅混他的生活。
罢了,事已至此,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与其回头看,不如向前走。
几日后,观虹营地。
颂少风领颂家一行人同辛仕徽说开矛盾,没想到牛波和狼牙军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意识到不妙,带着弟子们火速赶往栖灵洞天,制止魏鑫的行动。
狼牙战狼在魏鑫身边打着转,那双幽红的狼目转了转,最终视线锁定于颂少风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颂少风肩上陈旧的箭伤,竟然开始发热、发疼。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坤泽本性也开始蠢蠢欲动。他捏紧水晶弓,低声对颂山道了一句“山哥,速战速决”,便投入到战斗中。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变差。战狼似乎也注意到这点,瞄准了颂少风猛扑,被颂少风尽力避过。
魏鑫眯着眼,饶有兴趣道:“颂庄主,看来我的战狼很喜欢你嘛,嗯?”
颂少风不语,只是一味拉着弓。
颂山咬牙,将弟弟挡在身后,希望颂少风的压力能轻些。然而魏鑫已经对颂少风起了兴趣,又岂是他拦得住的?
好在不久后颂南云回到战场,青少年攻势猛烈,魏鑫一时承受不住,竟然被连射的箭击得节节败退。他话又密又多,连环炮一样往魏鑫耳朵里钻。
魏鑫的注意力很快被迫转移。他烦躁地命令战狼:“把那个多话的解决掉!”却没想到,战狼压根不听他的,还是盯着颂少风,一旦有缝隙,就往颂少风身上扑。
肩膀的疼痛越发剧烈,钻了心一样,比几年前箭射入皮肉中还要疼。这不算什么,习武之人有哪个怕疼的?
最可怕的是,颂少风的身子开始发软,阵阵难以抵抗的热意,正从身体内里发散出来。与此同时,他从自己周围的空气里,嗅到了几不可察的淡淡蜜香。
糟糕了。他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按目前的情况看,若再不结束战斗,他的信期就要提前到来了。
颂少风捏着水晶弓的力道愈发大了。他咬破自己的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可以失态,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这里进入信期。
深吸几口气,他很快冷静下来。一束阳光从云间漏至栖灵洞天,轻巧落在颂少风的面容上,将他的琥珀色双眸映得亮若琉璃。
他眼神坚毅,眉头一沉,再次张弓。一支夹杂内力的长箭,穿透了下彻的日光,直直射向魏鑫脖间。魏鑫堪堪躲过,颈侧还是被划了一道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
魏鑫捂住脖子,咬牙切齿:“颂、少、风!”
颂少风冷眼看他,道:“想染指苍梧,还得问过我万灵山庄同不同意。”
言语间,一道庞大的黑色阴影自上方出现,将颂少风从阳光下,笼罩进影子里。
颂少风一惊,忽然一阵心悸,抬头望去,便睁大了眼——之前在深坑里见过的神兽,正高高地立在云端,垂首静静地看着他。
“乘黄!”不知哪个狼牙喊了一声,“是乘黄!”
场面顿时更加紧绷。
颂少风警觉地握紧水晶弓,给山哥递去一个眼神,让弟子们都做好作战准备。
而神兽轻巧地从云端跃下,来到颂少风身边。
在颂少风惊讶的眼神中,一枚轻吻,落到了青年的额头。与此同时,一片深紫色的印记,在青年喉间缓缓蔓延,终于形成了繁复的花纹。
正是神兽给颂少风留下的灵契。
颂少风摸着喉间,那儿的皮肤微痒:“你……”
神兽微微颔首。
颂少风转头看去,发现万灵弟子们也都结上了契。他定下心神,一声令下:“将狼牙军,杀出栖灵洞天!”
一呼百应,万灵弟子纷纷上前,与自己新结契的乘黄并肩作战。人乘携手,战斗力不可小觑。他们很快杀退了狼牙。
颂少风微微松了口气,派出一小队弟子去处理尸体。可他心神仍然紧绷着——他的旧伤仍在发热,信香也依然泄露着。还好现在他身上血腥味重,掩住了蜜香味,其他人应该暂时闻不出来。
颂山忧虑地望向他。
颂少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转向神兽,道:“你可愿随我回万灵殿?”
神兽矜持地点头:“汝可乘吾回殿。”
乘黄乃古籍中的神马,速度确实不是山鸡可以比的。颂少风仅仅犹豫一瞬,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便接受了这个提议。
在万灵殿中,颂少风与辛仕徽等人再次正式地握手言和,又处理了未尽的栖灵洞天一战事宜,才总算有喘息的时机。他为自己的乘黄取名“青泽”,是代表了苍梧这片土地,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青山泽野。
尘埃看似皆已落定。
直到夜晚降临。
颂少风的旧伤,从白日里在栖灵洞天就开始疼,直到回了万灵殿,依然没有好转。
夏芝洲为他熬了汤药,勉强压制了外泄的信香,可身体软烫的感觉犹在。
夏芝洲问:“不适感是何时起的?”
颂少风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与狼牙战狼遭遇时开始的。”
夏芝洲沉思,不得其解。颂少风这伤,几年来都未曾发作,他们只当它已愈合,哪知今日会莫名其妙地作痛。
“若我所猜不错,你信期提前,应该也是受此伤影响。”夏芝洲道,“至于原因……我还需要翻阅典籍。”
“不必。”一道沉稳的男声。
夏芝洲与颂少风一道回头,就看见愈灵司走进一位披散白发的男子。颂少风问:“你怎么来了?”转而向夏芝洲介绍道:“这是我刚结契的乘黄,青泽。”
夏芝洲眉头一抽:“乘黄……可化人?”
青泽说:“吾知汝为何不适,亦知如何消解。”
颂少风向夏芝洲解释,说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不过青泽告诉自己,神兽是有化形功法的。
既然青泽知道解法,颂少风也没有再打扰夏芝洲,而是同青泽回了住处。他坐在榻上,眨了眨琥珀般的双眼,问:“青泽,你怎知何解?”
青泽垂眸:“汝……”
“等等。”颂少风说,“我们能说白话文吗?”
乘黄族里教的人话,是极为正式的用法,对于日常交流来说,有些庄重过头了。
青泽一顿,想了一会白话文怎么造句,略微生涩道:“你肩上的伤,恐怕受过黑血污染。”
“黑血?”
“兽类若被人以邪门功法驯服,血气就会被魔性污染,渐渐不能自主,成为任人摆布的‘黑血战兽’。它们的血,有毒。”
颂少风想起牛波。想来,牛波所领悟的,便是这种邪门功法。而狼牙军之所以能驯服战狼,也和这功法脱不开关系。
青泽继续道:“乘黄拥有净化黑血的能力,若你愿意,可以让我验明伤口。”
颂少风当然无异议。
半脱衣衫,那处陈年旧伤曝露在青泽眼下。青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狰狞的疤痕处。
颂少风想,他的指尖好凉。
伤口的剧痛,在那阵细微的凉意下,奇迹般消失了。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青泽从颂少风体内生拉硬拽出来,扯得骨肉生疼,却带来一阵久违的轻松。
颂少风不自觉地抓紧青泽的衣角。
结束之时,汗已浸湿了颂少风的额发。痛意逐渐消散,酸胀感似乎还残留在肩膀。
“多谢。”他轻声道。
青泽眼神复杂。“你可还有抑制剂?”
颂少风一怔,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空气里弥漫了一股蜜香——他进入信期了。
而青泽,这只乾元神兽,就在他身边,被他抓着衣袖。青泽的荔枝香,和他的蜜香勾缠在一起,难舍难分,闻着让人愈发体热。
颂少风的手开始打颤。
“……有,在门边的八宝柜里。”他几乎是挤出这句话。体内空虚,而身前就有一名乾元,他的本能正在疯狂叫嚣。
但他不能遵循本能。
坤泽无法自抑的**,令他自觉羞耻。
青泽低低地道:“少风松开我吧。”
颂少风被烫到一般松开他的袖袍。青泽按颂少风的指引,找到了那盒应急的抑制剂,给他兑水服下。大约一刻钟后,空气里的暗香总算沉了下去。
颂少风缓了过来:“今日,真的多谢。”
青泽微叹:“少风以后,不用和我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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