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凌十三瞪着伊尔迷，如果目光能杀人，伊尔迷身上此刻应该已经多了几百个透明窟窿。
“你……”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谁需要你多管闲事？！”
伊尔迷眨了眨眼，似乎对她的愤怒很不解：“这是最优解。你急需戒尼，任务急需人手。我作为中间人，促成交易，收取合理中介费用，符合市场规律。”他甚至还转头看向那位协会负责人，“对吗？”
负责人被伊尔迷那平静无波却自带压迫感的眼神一看，下意识地点头：“啊，是是是，揍敌客先生推荐的人，我们绝对放心！欢迎之至！”他显然不想得罪这位著名的杀手先生。
凌十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最优解？符合市场规律？去他的市场规律！
但看着负责人那热情（又带点畏惧）的脸，以及想到那五百万戒尼起步的报酬和前往友克鑫市的机会……她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钱是英雄胆，穷是弱者泪。她现在是泪流成河的那个。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伊尔迷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接下来，负责人开始详细介绍任务情况。需要护送的是一个从黑暗大陆某边缘区域采集到的特殊矿物样本，封装在一个特制的念力抑制箱里。样本本身不稳定，偶尔会散发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吸引一些麻烦的东西。目的地是友克鑫市的猎人协会分部，交给那里的首席研究员。
另外两名应聘的护卫，一个叫雷克顿，是强化系能力者，身材魁梧，背着门板似的巨剑，看起来力量十足但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另一个叫莎芙，是操作系能力者，使用一对淬毒的短刃，眼神锐利，显得更为精明。
加上伊尔迷和凌十三，一共四人护卫小队。负责人表示协会还会提供一辆经过改装、具有一定防御力的越野车。
任务简报结束后，众人散去，准备次日清晨出发。
凌十三憋着一肚子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会议室，想赶紧离伊尔迷远点。
但伊尔迷却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走在她身边。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凌十三没好气地问。
“进行初步的风险评估和战术规划。”伊尔迷回答得一本正经，“作为临时队友，需要了解你的当前状态和可用技能，以制定最优护卫方案。这关系到任务成功率和我的报酬。免费咨询。”
凌十三：“……”她真的会谢！
“我状态很好！技能就是能打！没别的了！”她试图敷衍过去。
“不够具体。”伊尔迷显然不接受这种答案，“你的那种特殊能量恢复了几成？在刚才的战斗中，似乎主要依赖体术和基础的‘坚’、‘流’。那种爆发性的速度没有使用，是能量不足还是有所保留？”
凌十三心里一惊。他观察得太细致了。系统能量是她最大的底牌之一，虽然之前被迫暴露了一点，但她绝不想被伊尔迷摸清底细。
“那是我的事。”她冷硬地回答。
“哦。”伊尔迷没有再追问，但那双猫眼里闪过了然的光，显然已经得到了某种判断。“保留实力可以理解。那么，战术定位暂定为中距离策应和突发情况处理。同意吗？”
“……随便。”凌十三只想让他闭嘴。
“好的。接下来是关于另外两名队友的分析。”伊尔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雷克顿，强化系，力量A，敏捷C，智力D，情绪稳定性B，潜在风险：容易冲动，可能被简单陷阱激怒。建议分配正面防御和强攻任务。”
“莎芙，操作系，力量C，敏捷A，智力B，情绪稳定性A，潜在风险：目的不明，可能存有私心，需警惕背后动作。建议分配侦查与侧翼骚扰任务。”
凌十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家伙才见面几分钟？就已经把队友分析得这么透彻了？这就是职业杀手的素养吗？
“那你呢？”她忍不住反问，“你给自己做什么定位？远程念钉支援？然后收钱看戏？”
“不。”伊尔迷看了她一眼，“我负责全场控制、高风险目标清除、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十三身上。
“保障你的生存。你的存活直接关系到我的债务回收和长期投资价值。优先级最高。”
凌十三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伊尔迷伸手扶了她一下，动作很快，碰到她的胳膊后就立刻松开，仿佛只是扶正一件即将倾倒的物品。
“看，体能消耗果然过大。建议立即休息补充。营地东区第三间宿舍空置，安全性我已检查过，无监控设备，住宿费十万戒尼一晚，记账？”
凌十三彻底没了脾气。她无力地摆摆手，朝着他指的宿舍方向走去，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只黑猫，总能以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的方式，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顺便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清晨，小队准时集结。
协会提供的越野车果然经过特殊改装，外壳坚固，装有简单的念力防御阵，车内空间还算宽敞。那个散发着微弱不稳定能量波动的特制金属箱被牢牢固定在车厢中部。
雷克顿负责开车，莎芙坐在副驾负责警戒。凌十三和伊尔迷坐在后排。
车子驶出第14号营地的大门，再次踏入黑暗大陆边缘的荒芜之地，只不过这次是朝着返回人类文明的方向。
起初的一段路程还算平静。雷克顿车技狂野但还算稳定，莎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伊尔迷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来搭顺风车的。凌十三则抓紧时间调息，努力恢复系统能量和念力。
偶尔，伊尔迷会突然开口，报出一个坐标或者方向微调指令。雷克顿虽然嘟囔着“这家伙怎么知道的”，但几次避开潜在流沙或能量乱流区后，也不得不闭上了嘴，乖乖听从。
凌十三知道，这肯定是伊尔迷那变态的圆和感知在发挥作用。这家伙就算闭着眼睛，对周围的掌控力也强得可怕。
中午时分，他们停下来短暂休整。
莎芙拿出干粮分给大家，状似无意地靠近凌十三，笑着搭话：“十三小姐和揍敌客先生很熟吗？我看他好像很照顾你。”
凌十三心里警铃微作，想起伊尔迷昨晚的“风险评估”。她接过干粮，淡淡道：“不熟。欠他钱而已。”
“哦？”莎芙挑眉，显然不信，“揍敌客家的人，可不像是会做慈善的。尤其是伊尔迷先生……”
她的话没说完，一枚念钉无声无息地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在她身后的车轮上。
莎芙身体瞬间僵住，脸色煞白。
伊尔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猫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威胁都让人胆寒。
“闲聊会增加不必要的消耗，影响任务效率。”他平静地陈述，“保持警戒。”
莎芙立刻噤声，低下头，默默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再也不敢多话。
雷克顿似乎没察觉到刚才微妙的气氛，还在大口啃着肉干。
凌十三看了伊尔迷一眼。他这是在……帮她解围？还是单纯觉得聒噪？
伊尔迷对上她的视线，只是微微歪了下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减少潜在冲突，保障资产安全。合理决策。”
凌十三：“……”她就知道！
休整结束后，再次出发。
然而，下午的路程就没那么顺利了。
或许是逐渐远离了猎人协会营地的威慑范围，或许是车上的那个样本箱子散发的能量波动吸引来了什么东西。
在一次穿越干涸峡谷时，他们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不是人，而是一群适应了黑暗大陆边缘环境的变异秃鹫！这些秃鹫体型巨大，喙爪锋利，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腐蚀性能量气息！
它们从峭壁的洞穴中蜂拥而出，如同黑色的死亡风暴，扑向越野车！
“敌袭！”莎芙尖声预警。
雷克顿怒吼一声，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同时激活了车上的简易防御阵。
砰砰砰！
秃鹫群撞在防御阵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腐蚀性能量让防御阵的光幕剧烈闪烁。
“这样不行！防御阵撑不了多久！”雷克顿大吼。
“我去清理！”莎芙拔出短刃，似乎准备冒险开窗迎击。
“不需要。”伊尔迷的声音依旧平静。他不知何时已经摇下了车窗，手中抓着一把普通的金属螺丝（似乎是刚才从车上顺手拆的？）。
“雷克顿，保持车速，方向不变。莎芙，左翼三只，毒刃投掷，干扰即可。凌十三，”他看向她，“右翼五只，用你的匕首，攻击它们左翼第三根羽毛下的能量节点。”
他的指令清晰、快速、不容置疑。
莎芙下意识地照做，毒刃飞出，精准地干扰了左翼三只秃鹫的扑击节奏。
凌十三虽然不满他又开始发号施令，但情况危急，她也瞬间出手！匕首带着锐利的寒光，依言射向右翼秃鹫群！
噗噗噗！
几声轻响，那五只秃鹫如同被点了穴一样，猛地一僵，然后歪歪斜斜地坠落下去！果然，它们左翼第三根羽毛下有一个微弱的能量汇聚点！
与此同时，伊尔迷手中的螺丝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度射向空中秃鹫群的其他特定点位——眼睛、喉管、或者翅膀关节！
他不是在胡乱攻击，而是在进行最高效的“点名”！
每一枚螺丝飞出，必有一只秃鹫哀嚎着坠落。
短短十几秒，蜂拥而至的秃鹫群就被清理了大半！剩下的几只见势不妙，发出惊恐的啼叫，仓皇逃窜。
战斗结束得突如其来。
越野车甚至没有减速，顺利地冲出了峡谷。
车内一片寂静。
雷克顿张大了嘴巴，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莎芙看着伊尔迷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
凌十三也心中震撼。她知道伊尔迷很强，但如此精准、高效、近乎艺术般的杀戮，还是让她感到一丝寒意。而且，他居然连这种变异生物的能量节点都一清二楚？揍敌客家的知识库到底有多恐怖？
伊尔迷缓缓摇上车窗，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子。他甚至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记录：变异秃鹫，能量节点位置确认，剿灭效率评估A 。消耗普通螺丝十一枚，成本忽略不计。”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然后合上本子，看向凌十三，点了点头，“你的攻击精准度合格。节省了我三枚螺丝。”
凌十三：“……”她是不是还该谢谢夸奖？
经过这次袭击，接下来的路程，雷克顿和莎芙对伊尔迷的态度几乎变成了绝对的服从，甚至不敢大声说话。
凌十三的心情却更加复杂。伊尔迷的强大和冷静确实保障了任务的安全，但他那种将一切都数据化、包括她的战斗表现都纳入评估体系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他库存里的一件武器，正在被测试性能。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彻底离开了黑暗大陆的危险区域，抵达了边缘地带的一个小型人类补给镇。镇子破旧而混乱，但至少有了稳定的通讯和通往文明世界的交通工具。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休整一夜，明天换乘前往友克鑫市的定期飞艇。
入住镇子上唯一一家还算干净的旅馆时，伊尔迷非常自然地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
“为什么是相邻？”凌十三警惕地问。
“便于监控样本箱的能量波动，以及应对夜间可能发生的突发袭击。”伊尔迷给出理由，然后非常自然地补充，“同时方便进行今日的战斗总结和明日行动计划制定。会议室使用费平摊，每人五万戒尼。”
凌十三已经懒得跟他算账了。她认命地接过钥匙，只想赶紧洗个热水澡，把一身的疲惫和血腥气冲掉。
夜晚，凌十三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今天伊尔迷战斗时的身影总在她脑海里回放。那种绝对的强大和掌控力，以及他偶尔瞥向她时，那种评估中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
还有他说的那句“保障你的生存。优先级最高。”
真的只是为了债务和投资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不然呢？难道还能是因为别的？那只脑子里只有戒尼和效率的黑猫？
她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像是窗户被打开，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凌十三瞬间警觉，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但一切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是伊尔迷出去了？还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起身，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贴近与隔壁房间相连的墙壁。
就在她凝神感知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短促的惨叫猛地从隔壁传来！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出事了！
凌十三脸色一变，不再犹豫，猛地冲出自己的房间，一脚踹开了伊尔迷的房门！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伊尔迷好端端地站在房间中央，脚下踩着一个穿着夜行衣、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窗戶大开，夜风吹拂着窗帘。
而伊尔迷的手里，正拿着那个本该被牢牢看管在车上的——特制样本箱！
他看到破门而入的凌十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抬起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猫眼，平静地看着她。
“哦，你来了。”他语气寻常得像是在打招呼。
“伊尔迷·揍敌客！”凌十三又惊又怒，匕首指向他，“你果然有别的目的！你想偷走样本箱？！”
伊尔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脚下的黑衣人，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箱子。
“不。”他纠正道，语气甚至有点无辜。
“我是在进行‘售后服务’，防止别人偷走它。”
“顺便，”他补充道，目光落在昏迷的黑衣人身上，“抓到了一个试图对‘协会财产’（他看了一眼箱子）以及我的‘重要资产’（他看了一眼凌十三）下手的蠢贼。”
“审讯服务，需要额外收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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