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看到孟宴臣进来,笑着起身去握手。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和业务伙伴见面,孟董果然有品位,起初我还以为茶楼只是休闲娱乐的场所,和酒吧无异,但没想到这里面其实别有洞天。我刚刚还和服务生聊了聊,他们说,这房间里的圈椅都是红木,一把就五位数。”
孟宴臣笑得客气,在他对面坐下,掌心拂过这张圈椅的扶手,心里旋即有了数:“服务生稍微夸张了些,倒也没那么贵。”
“言归正传,孟董这么着急见我,为的是Young Celtic最近的业务调整和项目重组,对吧?”
“Dan言过其实了,着急的人可不是我。据我所知,是国坤先发现资金分配问题,然后你的员工发邮件告知你这件事,现在,你出现在这里。顺便,就这次见面导致你的蜜月假期不得不中止一事,我表示遗憾和抱歉。”
“孟董,说实话,钱现在在Young Celtic手上,怎么分配,怎么执行计划,怎么使得计划变现,都是Young Celtic自己的事情,国坤作为我们的投资商,只需要等着盈利,对吧?我们在和国坤的项目上,已经做到了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好,并且基本实现了我们当初承诺国坤的那些目标,那这些多余的资金,我们拿来优化AI,使得我们的工具能更好服务于我们未来的合作,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您似乎误解了我们双方的职能分配关系。”
孟宴臣泰然自若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顺手拿起一边的主人杯,给对面的Dan也加了一杯。
在此之前,他其实很少和人单独见面,就算是面见极为重要的客户,他也一定会带上助理团队。
像这样单独和人聊业务——甚至是面对面坐着,并且此时他手握主人杯,这是相当明确的上下位关系,在商务礼仪中,甚至可以意味着不平等。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肖亦骁闲着没事去办公室找他唠嗑,他不会让肖亦骁坐在他正对面,通常是方桌相邻两侧或者斜对面。
“Dan,国坤是出钱的一方,这没错;但国坤不是坐等获利的一方,这是我需要明确的。
“在双方已经签订协议的基础上,国坤有权对己方资金进行监察,其监察范围包括但不限于这些资金是否完全及正确用在所投资的项目上。
“我完全能理解你想进一步增强自有AI系统能力的雄心甚至野心,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双方是否应该先达成一致?比如你说的‘我们之间未来的合作’,这在我看来,是暂时还没实现——甚至暂时还没影子——的事情,我不想和人谈空话。
“国坤不是没有在项目进行期间与合作方达成未来长期合作的先例,但那是因为合作方让国坤看到了十足的诚意、充分的能力、长期的收益和提升的潜力。就国坤目前和Young Celtic的合作进展来看,我还没有看到以上因素的具体体现。
“Dan,此前我们聊这个项目的时候,你承诺过你们会有专门的团队进行AI训练,这点也体现在双方协议中。那么,Young Celtic现在另辟的这个项目组,执行的训练任务又是什么呢?
“我只知道,贵企挪用项目资金这一举动,已经明牌违约,国坤完全可以撤资并追责。何时撤资、追责多少,国坤将通过法务部告知贵企,或者还可以直接一些,我们国内法庭见,这样比较省事。”
“孟董,违约与否,事在人为。”
“你想和我谈条件。”
孟宴臣微微侧身,重新沏了杯茶。
通常来说,为表示尊重以及征询对方的肯定,他会用问句来重复对方的话或者向对方确认其目的和想法。一旦碰到他非常肯定的答案,为省去不必要的时间浪费,他会直接用陈述句。
比如现在,他完全能确认Dan的意图。
Dan反而还从容了些:“孟董觉得呢?”
孟宴臣全程表情未变,始终淡定自若,顺手将原先杯子里的茶叶倒进垃圾桶,还不忘给桌上的茶宠喂了道茶水:“我一个人的意见起不到什么作用,至于到时候能不能在会议室里说上两句话,这就要看Young Celtic的诚意和态度了。”
“看样子,想谈条件的人是孟董。”
“Dan介意聊聊私事吗?”
“请说。”
“我想知道……琴弦的故事。”
短暂的寂静。
孟宴臣在和Dan聊公事的过程中,注意力就没怎么集中过,不是忙着沏茶倒茶就是盯着他的微表情。
而现在,他却盯着Dan的脸,目不转睛,原本轻抚着杯肚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人随之坐正。
种种行为表明,他此时相当集中。
“没想到孟董居然会好奇这样的八卦往事,实在新奇。我也挺好奇的,孟董清楚继承顺序吗?”
“我对别人家的继承顺次不感兴趣。”
“我们家比较特殊……是继承人优先制。也就是说,谁接管了家族企业,谁就能在遗产继承问题上取得优先权。值得一提的是,要接管家族企业,就必须是家族内部直系成员。”
孟宴臣没接话,但隐约已经猜到了些,右手指腹再次在主人杯的杯肚上轻轻滑动着。
“我是直系没错,但我直到进幼儿园前,都还不是内部成员。母亲曾经因为我的继承权焦头烂额,但我那时候并不懂钱的重要性,因为父亲从不会让我和母亲在物质方面有所欠缺。”
“所以你和你的母亲想把另外两位内部成员踢出去。”
“准确点来说,是我想。我母亲只希望我未来不受影响,她总是先考虑我。”
“然后发生了琴弦的故事?”
Dan扬起嘴角,展现出的笑容却和平日里热情洋溢的样子千差万别,此时甚至有些阴鸷:“孟董,一个还在读幼儿园的儿童,和一个罹患癫痫并无法控制四肢肌肉的成年女人,你觉得警方更相信谁是有罪的那个?”
“更相信当时还是医护人员的那个成年女人。”
“错,我母亲反而是当时唯一想救颜慈的成年人。”Dan笑着摇摇头。“至于那个当时正好病发且控制不了四肢的女人,我只是把琴弦交给她,她就紧紧抓住了,像是抓着她的救命稻草。可惜,我父亲回家的时机和警察来的时间都卡得刚刚好,我?一个无辜的旁观者而已。”
“你的父亲毫不知情?”
“知情又怎样呢?我当时是个未成年人,甚至是个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儿童,他能把我交给警察,还是把本就不在家庭内部的我踢得更远?孟董,或许,有琴弦陪伴她成长,这对我父亲来说,本身就是件很浪漫的事呢?”
“当事人自己知道前因后果吗?”
“她?当时很清醒,清醒得还能给我一巴掌呢。不过,作为两个怀着过多浪漫因子的人的结合产物,大概,成为正常人才是最难的事吧……很多时候,我根本搞不清她在想什么,就像我父亲总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犟种和孽障一样,无法让人理解。至于她母亲……罢了,在我看来,总归不是能和我母亲相提并论的人。”
孟宴臣另一只搭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悄然捏紧了膝上的那片布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如果不是已经有所计划,他或许早就将面前这壶滚烫的开水泼在了Dan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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