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之后问起她打算什么时候去一趟爱丁堡看看,她犹豫一阵,还是决定第二次手术之后再去。
他还觉得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想这段时间就去。”
“起初确实想尽快过去一趟,甚至想过这次转回普通病房之后就过去看看。但是刚刚回想一遍过去发生的种种,莫名失去了那样的执念,只是觉得没必要。她给了我生命,这没错,但在我的成长经历中,‘母亲’甚至‘父亲’这类角色的存在感和‘压抑’逃不开关系,所以我暂时不想去了,也算是让我自己喘口气。”
他倒是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点点头。
颜慈确实提前搬回了普通病房,尽管明确说了目前的情绪状态是“解脱”,但孟宴臣看得出来,她还是很低落。
回普通病房这么几天时间,她的练习曲大多非常悲伤,这其中最快乐的曲子居然是《卡农》。
孟宴臣照例请假在医院陪她,只是颜慈也不爱和他说话,要么茫然地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的拉琴,要么只是呆呆地坐在他怀里什么都不做。除却吃饭和睡前,他们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
他自然担心,趁休息日以及护士终于允许她出门转转,他牵着颜慈去了医院VIP小花园。
燕城这些天下了点雪,外面冷得很,出门前,孟宴臣仔仔细细给她裹了三圈围巾,还检查了几遍她的伤口,确保不会被风吹到。
她的毛线帽是自己织的,这些天还给孟宴臣也织了一顶,可惜毛线不够,孟宴臣当时以为她织的小帽子是给Helena的——毕竟看上去尺寸确实不像是成年人戴的帽子,等她小心翼翼地把布标织上去之后,他才发现那是给他的。不过,确实因为毛线不够而小了很多,这帽子最终还是要给Helena那坏家伙。
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在依旧下着雪的花园里,孟宴臣把她往背风的地方带了些。谁都没主动打破沉默,但颜慈下意识牵紧了他的手,随后得到他更加结实的回握。
“未若柳絮因风起。”颜慈突然出声。“圣诞节那天也会有这么大的雪吗?”
“或许会吧,燕城的十二月,几乎会被冰雪覆盖。”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高中撕书那天的事情,高二,我们看高三年级撕书那天,纷纷扬扬的书和卷子,也很像今天这样。当时我们班被派去清扫教学楼C座门庭,我们边打扫,他们还在边扔,确实挺疯狂的。现在回想一下会觉得很烦躁,但是当时居然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只是替他们觉得开心。”
孟宴臣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我倒是记得我们自己撕书那年。”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那个时候你们班负责的是B座门庭,和我们就隔了一个下沉广场。我当时扫完了自己的包干区,去B座后面的便利店买水,然后你和你的同学一起过来了,说班上有个女孩子低血糖晕倒了,你们给她挑了些补充糖分的食物就走了。你说‘沁沁偶尔也会犯低血糖所以很清楚低血糖患者要吃什么’,效率很高。”
他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件小事的记忆。
说实话,对他来说,帮助低血糖的同学纯属举手之劳,也确实如颜慈记住的那句话,沁沁以前常犯低血糖,所以他很清楚要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但他真的完全不记得当时颜慈也在便利店里。
既然那是高二的事情,那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颜慈的存在,并且试图靠近她。
他怎么能这么愚钝?
颜慈察觉他的情绪异常,好奇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怎么啦?”
“没怎么,只是觉得,一直以来,我好像亏欠你太多。”
“我还真不知道孟董长期欠我钱这回事,孟董既然作为欠钱的一方,方便跟我说说分别欠了哪些款项吗?”
孟宴臣顿时乐了,重新牵紧她的手:“款项确实不少,还得和首席女士一一核对。”
颜慈故作无奈地叹气:“最讨厌和商人对钱,根本算不清,全是坑。”
他笑着亲亲她的额头,给她再次整理好毛线帽的帽檐。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撕书,是我们高三那年。那时候,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准备了很久,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甚至写好了稿子。但是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和那位帮你忙的学长拥抱在一起,我以为你不会再给其他人机会了。”
“我跟你说了的,我只是不想在事成之前和他产生不愉快。”
“是的,但是当时我不知道这些,我以为我无形之中将你推给了其他人。所以我心情很不好,很低落很沮丧,也不知道要怎么再面对你。之后你取消独奏会,算是又一次打击,因为我真的很期待那场独奏会,真的。”
颜慈笑着舒了口气。
时至今日,她只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彻底错过学生时代那场在她看来堪称“盛大”的暗恋,也庆幸自己直到今天还能解开那些淤积在心里太久的疑惑。
“今天这场雪,也挺像我们撕书那天的场景,到处是飞扬的雪花,到处是破碎的书和试卷。”
颜慈笑着挽住他的手臂:“那就当今天是天上的神仙在撕书吧,孟董有没有想跟我说的话?”
孟宴臣扭头看她,迎着她好奇又专注的视线,旋即微微低头,灼热的吻便落了下去。
盛夏来得有些迟。
但这场雪下得正正好。
第二场手术结束得比预计迟一些,因为粘连情况无法完全通过影像结果呈现出来,需要医生开腹之后亲眼查看,随后便发现实际情况比影像结果要复杂得多。
好在这场手术终究顺利结束,颜慈低烧、呕吐、眩晕两天之后总算降下来,各项指标也在逐步稳定,让孟宴臣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原地。
医生也拿那根在她腹腔里二十余年的琴弦给他们看过,孟宴臣当即就被那已经完全变黑甚至还缠着不少组织的条形玩意恶心得不行,饶是有着顶级表情管理能力,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皱眉。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国坤上班了,颜慈再次从无菌病房搬回普通病房才知道他一直没走,顿时无语。
“你不去上班,还怎么赚钱?”
孟宴臣难得被这么说一嘴,但架不住现在心情十分明朗,还有闲心跟她开两句玩笑:“其实国坤支持远程办公,我不去公司也能赚钱,这些会议和报告都可以线上看,或者麻烦我助理跑一趟。就是不知道首席女士的涨价幅度是多少,我们可以谈谈,涨太多,我个人肯定是不太能立刻接受的。”
“价格变动幅度还在讨论中,其实我们这边也还没确定下来,但是肯定会跟您沟通的。涨价太多,违背市场规律,以后就没有生意了,我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价格变动之前,我在首席女士这里预存了两首小约翰,这两首预存曲目不受价格变动政策影响,没错吧?”
“没错的孟董。”
孟宴臣小心拢紧她,时刻注意着伤口的位置,忍不住亲亲她的鼻尖:“既然价格不受影响,那我再往后推推,先谈谈当下这些或许会受影响的曲子吧。首席女士知道的,我很喜欢莫扎特。”
“哦那不行,我不怎么喜欢莫扎特。”
“你以前在学校琴房拉过好几次,我都听见了。”
颜慈轻哼:“提到钱,我确实可以莫扎特一下,但是平时心情不怎么样的时候,我想都不会想。”
孟宴臣笑着捏捏她的脸颊,随后满眼笑意地放她去继续练习曲子,自己安心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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