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最近流传着一个有点…过于少女漫的都市传说。
据说，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存在着一家神秘的小店。店里有一位更神秘的商人。只要你找到他，向他购买一种名为“爱神之水”的神奇魔药，就能获得心爱之人的真心。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购买这药水需要付出一种独特的代价——不是金钱，而是需要向那位商人，详细地、真诚地讲述你对那个人的情感，你们之间的故事，那些隐秘的、甜蜜的、或是酸涩的心事。
这传闻听起来像是三流少女漫画里的桥段，或者专骗怀春少女的拙劣骗局。
“哈？爱神之水？”松田阵平咬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办公椅上刷着帖子，两条长腿交叠搭在桌沿，语气里充满了‘这年头怎么还有人信这个’的荒谬感。
“这玩意儿真的会有人买？喝了就能爱上别人？想要真心自己去追啊，买瓶水算什么本事。”
他的好友兼同事萩原研二凑过来看了一眼，摸着下巴，倒是露出了几分兴趣：“小阵平，话不能这么说哦。你看这帖子下面，好多人都说确有其事，还分享了成功经历呢。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架不住信的人多啊。”
“成功经历？怕是托吧。”松田嗤之以鼻，随手往下翻了翻评论。然而，看着看着，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稍微收敛了点。
萩原也注意到了异常。
那些留言的人，语气大多激动而虔诚，但奇怪的是，他们谈论的重点似乎并不完全在爱神之水的效果上。更多的时候，他们的字里行间会隐约流露出对那位神秘商人的描述——
“那位店主…只是听着他说话，就让我心跳不已…”
“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脸，但那个身影…呜，我不敢再多想了…”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去干嘛的…”
留言者们用词闪烁，带着一种奇异的紧张、羞涩，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迷恋，可一旦被问及那店铺的确切位置，所有人又都默契地保持了缄默，仿佛共同守护着一个甜蜜而危险的秘密。
“喂，hagi，你发现没有？”松田皱起眉，“这帮家伙谈论那个卖药的时候，一个个都怪恶心的。”
萩原研二眼神微动，露出了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确实很有趣呢。看来这位神秘商人，魅力不小啊。搞得我都想去见识一下了。”
松田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我看是集体失了智。”
*
与此同时，那个传说中神秘商店的深处。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干燥草药、陈旧纸张和某种若有若无的、冷冽的奇异香气。
店里陈设杂乱却又有种古怪的秩序感，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形状的玻璃瓶罐，里面浸泡着奇特的植物根茎或是颜色可疑的液体。几个水晶球随意地搁在铺着深色绒布的桌子上，营造出一种可疑刻意又浑然天成的神秘氛围。
店堂深处，靠近挂着深紫色绒布帘幕的后门位置，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正站在一张铺着黑色丝绒的长桌后。
是帕斯缇司。
他依旧穿着一身黑，黑色的高领薄衫衬得他脖颈和脸颊的皮肤愈发刺白，像是从不见日光。此刻，他正低垂着眼眸，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材料，动作慢吞吞的，却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肃穆感。
桌面上，摆放着几个小巧的研磨钵和一些玻璃器皿。他先将干燥的曼陀罗花瓣仔细研磨成细腻的粉末，接着加入迷迭香的碎叶，然后是几味叫不出名字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根茎粉末。
这些植物原料被小心地混合在一个锥形烧瓶里。然后，他拿起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色玻璃瓶，里面装着清澈但气味极其辛辣烈性的液体——那是经过反复蒸馏提纯，酒精浓度高到能直接点燃的超高度数烈酒。
他将烈酒缓缓倒入烧瓶，与植物粉末混合。液体瞬间变成了浑浊的深色。
最后，他从一个玻璃瓶中，用滴管吸取了几滴无色无味的不知名药水，滴入混合物中。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烧瓶内浑浊的液体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开始翻滚，颜色迅速褪去沉淀物，最终定格成一种柔和的、梦幻般的淡粉色。
清澈，透亮，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整个过程，他肩头的乌鸦都安静地看着，暗褐色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我说001，”066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发声，“你是在抄袭爱O女巫世界中的爱情药水吗，可是这不是魔法世界啊！”
“你这混合了致幻植物粉末、高浓度酒精还有……那是什么玩意儿？组织实验室里顺出来的神经干扰素？这玩意儿喝下去真的不会出问题吗？人类的身体很脆弱的！万一喝死了怎么办？”
而且原版的爱情药水可是要加上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这也不正宗啊？
帕斯缇司将写好的标签贴在瓶身上，动作一丝不苟。【人类在摄入特定成分后，会产生心率加速、面部潮红、多巴胺分泌增加等类似‘陷入爱河’的生理反应。结合心理暗示，‘爱神之水’理论上存在生效概率。】他平静地解释，【成功率为17.8%。】
【…才百分之十七点八？！】066差点从他肩上跳起来，【那跟失败有什么区别？！而且这根本就是诈骗——】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从地下室入口处传来，打断了一人一鸦的交流。那里悬挂着一串贝壳和羽毛胡乱拼凑成的的风铃，是帕斯缇司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充当门铃。
有人来了。
帕斯缇司没有抬头，先是在乌鸦的惊恐振翅中，用指尖掐灭摇曳的烛火，然后将刚刚制作完成的“爱神之水”放到了一个展示架上，那里已经摆放了七八瓶同样粉色、同样贴着“爱神之水”标签的瓶子。
一个穿着校服，长相清秀的女生有些怯生生地推门走了进来。她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个过分神秘的环境，目光扫过那些水晶球和草药，最后落在了那道分隔的深紫色纱幕上。
纱幕后方，隐约能看到一个颀长的、模糊的黑色背影。
“那个…打扰了？”女生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不确定。
帕斯缇司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
“我…我听说这里…可以买到‘爱神之水’？”西城里穗鼓起勇气问道。
“是。”只有一个字。
但那声音传入耳膜的瞬间，西城里穗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微凉的质感，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潺潺流过光洁的溪石，好听得有些不真实。仅仅是这一个字，就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她努力想看清纱幕后面的人，但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挑的、属于男性的背影轮廓，隐在暗处，看不真切面容。
“需要……需要我讲故事，对吗？”西城里穗握紧了手心，里面有些潮湿。
“嗯。”依旧是吝啬的单音节。
西城里穗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她开始诉说，声音起初还带着颤抖，但随着回忆的展开，渐渐变得柔软：
“我……我叫西城里穗。”少女鼓起勇气，开始诉说。她暗恋一个名叫佐岛俊介的少年，是隔壁班的优等生。
她的故事，是充满樱花味的暗恋。
她会刻意算好时间，在课间休息时路过佐岛君的班级，只为了能偶然瞥见他低头看书时，那柔软黑发下安静的侧脸。
她会因为他偶尔一次在走廊上帮她捡起散落的书本，而脸红心跳一整天，并在日记本里反复回味那个瞬间，将每一个细节都镀上金色的光晕。
她会偷偷关注他参加的社团活动，在他比赛时，混在人群里，用尽全身力气为他无声地加油。
她会因为他无意中提起喜欢某位作家的书，而跑去图书馆把那位的所有作品都借来，一字一句地读，仿佛这样就能更靠近他一点。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我不敢告白…”西城里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我只要能看到他就很好了，但是…但是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在她的讲述中，佐岛俊介被镀上了一层完美柔和的光晕，而她自己的情感，则细腻、卑微又充满了赤忱的渴望。
在她叙述的过程中，纱幕之后，偶尔会传来极其轻微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唰唰”声，规律而持续。
有时，在她停顿的间隙，那个好听却冰冷的声音会突然提出疑问，打断她诗意的沉浸：
“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矛盾。”声音陈述。
“是、是的…因为害怕被讨厌，害怕连现在这样远远看着的机会都失去…”西城里穗的声音低了下去。
“…看着能带来什么？”声音里是纯粹的疑惑。
“能…能让我觉得开心，觉得离他很近…”西城里穗努力解释着这种微妙的心情。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和书写声。
当西城里穗讲述到她偷偷模仿佐岛俊介的笔迹，在笔记本上写他的名字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模仿笔迹？意义是什么？”
“啊…就、就是觉得，好像这样就能和他有一点联系…”西城里穗的脸颊泛红，觉得自己有些傻气。
终于，西城里穗讲述完了她所有的秘密，从初见到如今深深的迷恋。她红着脸，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纱幕后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声音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直白得近乎残忍：
“你是想要他的爱吗？”
西城里穗浑身一颤，抬起头，目光仿佛想穿透那层纱幕。她咬了咬嘴唇，最终，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虽小却坚定：“是…我想要被他看见…想要他的爱…”
“嗯。”
随着这一声应答，一只纤长瘦削的手，从纱幕的下方伸了出来。那只手明明漂亮得不像话，却如暴雪般苍白，在这昏暗神秘的环境带来一种非人的怪异感。
手中握着的，正是那瓶刚刚制作完成的、泛着柔和粉红色的“爱神之水”。
西城里穗看着那只手，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了那瓶小小的药水。冰凉的玻璃瓶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谢谢…非常感谢！”她紧紧握着瓶子，如同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对着纱幕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带着一种混合着希望、羞涩与决心的复杂心情，快步离开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风铃再次叮铃作响，室内重归寂静。
“嘎……”066抬起头，暗褐色的眼珠里满是困惑，“001，你的手刚才是不是被碰到了？需要消毒吗？人类少女的手上可能携带细菌！”
帕斯缇司抬起那只被碰到的手，看了看，然后放下。
“无异常。”他平静地走到桌前，开始准备下一次“爱神之水”的原料。
“而且现在我也是人类了。”
……生理上。
*
西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小店，直到重新站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才长长舒了口气。
少女低头看着手中的粉色瓶子，紧紧攥着瓶子，像是握住了通往幸福的钥匙，又像是抓住了一个危险的幻梦。
她脸上，露出混合着期冀与隐秘欣喜的红晕。
窗台之上，漆黑的乌鸦安静地立着，暗褐色的眼珠冷漠地注视着少女远去的、轻快的背影。
人类…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爱”，竟然愿意相信这种漏洞百出的把戏。
真是…太过可悲了。
它转动小小的头颅，回头望向室内曾经的同僚，却发现那人微蹙起漂亮的眉头，一幅被什么困扰的神伤样子。
“怎么了？！”乌鸦焦急得飞过去。“是哪里不舒服吗？心脏？头部？还是刚才那个女人带了什么病毒？！”
“组织的神经干扰素快没了。”
没有那个关键的新型神经干扰素，就调制不出“爱神之水”了。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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