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凉风在狭窄后巷的垃圾箱间穿梭呜咽，吹得额前几缕墨绿碎发胡乱飞舞，他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手随意举着手机贴在耳边，鼻尖还能闻到巷子深处杂乱堆放的垃圾箱散发着酸腐的气息。
“我知道了，老头子，”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懒洋洋的调子，嘴角却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巷口昏黄路灯下飞舞的细小尘埃，“小鬼头？他最近不挺好的嘛……”
电话那头越前南次郎的声音隔着太平洋依旧洪亮，他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巷口外路灯下一点突兀的金色。
他脚步微微一顿，侧身隐在巷口斑驳墙壁的阴影里，路灯的光晕边缘，一群穿着肥大帽衫脚踩运动鞋的澳洲Teenager围成了一个半圈，他们个头参差不齐，发型夸张，或顶着染得五颜六色的鸡冠头，或梳着紧贴头皮的小脏辫，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无聊与恶意的浑浊光芒，像一群精力过剩又无处发泄的鬣狗。
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个高挑的金发身影，她背对着他的方向，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少年衬托下，冷冽的金色发丝在路灯下流淌着盈盈的光泽。
“……行了老头，这边有点吵，先挂了，”他压低了一些声音，刚才那点笑意消失无踪，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他眯起眼，视线穿透昏暗的光线，如探针般锁定了那个背对他的金发身影的侧脸轮廓。
几秒钟后，一个染着荧光绿头发的少年侧身让开了一点空间，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脸，心情不太好的唇角轻抿着，那双在阴影中颜色难辨的眼睛，此刻在路灯余光下，掠过一丝冰川般的湛蓝。
就在昨天，他还瞥见过被龙马小心翼翼地藏在手机屏幕的壁纸后面的身影，包括那小子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嘴角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柔软弧度，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龙马的……“满月前辈”？
那群青少年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推搡着，半胁迫地簇拥着那个沉默的金发女生，朝着巷口外另一个方向移动，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嘘声和口哨，他看着他们消失在下一个巷口转角，并没有立刻跟上。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捻动着一枚圆溜溜的橘子，几秒钟的静默后，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浮起混杂着兴趣的光芒，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终于，他直起身，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们消失的方向。
Devil's Kiss.
荧光绿鸡冠头的少年用力拍了拍酒吧的门，几秒钟后，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泄露出更加震耳欲聋的电子噪音和迷幻的光束，青少年们立刻推搡着她，几乎是把她塞进了那道门缝里。
麻烦。
他停在巷子转角更深的阴影里，眉头蹙了蹙，视线转向门侧狭窄的凹陷处，那里站着两个穿着打扮同样夸张的不良少女，一个染着粉色的短发，裹着几乎无法蔽体的亮片吊带裙，另一个画着浓重的烟熏妆，正不耐烦地叼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吞云吐雾。
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将口袋里那颗橘子掏出来，指腹感受着果皮粗糙的纹理和饱满的弹性，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抛着手中的橘子闲庭信步地走了过去，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Oi, sweet cheeks? Wanna see somethin’ cool?”
无聊。
雪之下晃着手中的酒杯，耳边是混杂着澳洲俚语和青春期变声期特有嘶哑的聒噪，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水、汗味和一股甜腻得发齁的酒精饮料的味道。
她确实听说过墨尔本某些区域的青少年问题严重，甚至被戏称为“特产”，今晚算是难得的近距离体验的机会，原本想着看看这些“特产”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结果却让她失望透顶。
看来也不是什么样的社会符号都有必要去理解，起码今晚的经历不会给她的摄影带来正面反馈。
“C'mon, gorgeous! Lighten up, eh? Let's get you a real drink.”剃了半边头发的男孩又凑近了些，试图去碰她放在吧台上的手，沉重的酒吧木门被再次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一股外来的空气涌入，暂时冲淡了酒吧里污浊的空气。
雪之下侧头望去，避开了对方探来的手。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男人，身形修长挺拔，肩线利落，穿着一件黑灰色的休闲外套卫衣，迷离变幻的灯光扫过他轮廓分明的脸，最后短暂地照亮了他额前几缕碎发。
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和越前龙马八分相似的脸让她多看了几眼，只是比起身上还有少年特有的青涩倔强的越前龙马来说，他的线条更加锐利，动作懒散却又危险。
尤其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具体颜色，却像黑夜里紧盯着猎物的某种猫科动物。
他极其自然地用手臂熟稔地搭着两个不良少女的肩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两位不良少女笑了起来，手指间夹着的烟飘飘绕绕，迷住了他的脸。
杯中的冰块碰撞着玻璃杯壁，发出清脆的轻响，那股烟雾散去的时候，他与她四目相对。
她微微抬起手，将酒杯送到了嘴边，他看着她，调笑着和身边的不良少女告别，几步就跨到了她的面前，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浓烈的柑橘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盖过了鼻尖的酒气。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掌猛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稳稳地压住了她端杯的手腕，“别喝。”
她抬眼看向他，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微微倾身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是龙马那小子让我来的。”
他顺手抽走了她手中的酒杯，下一秒，他已然站直身体，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她那玩味的轻笑。
“Sorry to crash your party, but me and this gorgeous lady here……”他侧身，手掌心仍旧扣着她的手背，“We've got a prior engagement. Time to bounce!”
“Prior engagement?!” 荧光绿鸡冠头少年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脸都扭曲了，“Bull**! You think you can just waltz in and—— ”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他的手臂潇洒地一扬，那杯刚从雪之下手中夺过来的浑浊的酒精饮料，在迷幻的灯光下划出一道金黄色的弧线，狠狠地泼在了荧光绿鸡冠头少年的脸上。
“Agh!! F**k!! My eyes!!!”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刺鼻的酒精猛地灌入眼睛和口鼻，少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捂着脸踉跄后退。
他拉着她的手直接就往门外跑，身后是震耳欲聋的怒吼和追逐的脚步声，桌椅被撞翻的巨响、酒瓶碎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守在门口的人似乎想拦住他们，却被他一个灵巧的假动作晃过，顺势还狠狠用手肘撞在了对方的软肋上，闷哼一声，捂着肋部踉跄着让开了通路。
“Stop them!”
“The blonde bitch and that green-haired prick!”
“F**king kill them!!”
没有丝毫停顿，他拉着她一头扎进迷宫般交错的后巷，身后的叫骂声、追赶的脚步声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了上来，在寂静的暗巷中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拉着雪之下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废弃木箱的小巷，他本想利用地形甩开追兵，却低估了这群本地地头蛇对环境的熟悉程度。
“Dog cunt!”
一个脖子上布满刺青的青少年握着一根沉甸甸的棒球棍从面前的拐角突然窜出，怒吼着将棒球棍高高抡起，他猛地将一直拉着的雪之下往自己身侧狠狠一拽，背过身打算替她抗住这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全身的重心都偏离了正常轨道，反而是他被扯到了一旁的木箱旁，眼睁睁地看着棒球棍朝她砸了过去。
修长的腿如同鞭子般凌厉无比精准地抽去，随后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刺青青少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棒球棍脱手飞出，在空中转了个圈之后落在了她早就抬起的手掌心中。
飞扬的灰尘缓缓落下。
她抬起脚面无表情地碾着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的青少年的胸膛，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撑着装过酒的废弃木箱站起身，抬手擦了擦凌乱的额发，看着她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棒球棍，然后手腕一抖，棍身在她掌心灵活地旋转了半圈，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她这才微微侧过头，平静无波地扫过那张和越前龙马十分相似的脸，抬脚随意踹开了那人，继续向追击的人群走去。
“并不是龙马让你来的吧。”
棒球棍的末端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如果是龙马的话，就知道我不需要被救。”
她将棒球棍扛在肩上，唇角弯了弯，戏谑的目光落在了之前胁迫自己进酒吧的那群人身上，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攻击性从她的眼瞳中绽放出来，似乎之前他所担忧的危险从一开始其实就不存在。
“Uh-huh, game's settled. Run along now, little kids.”
十分钟之后，越前龙雅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弟妹好像有点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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