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嘶吼响起。
被玄空针射中的黑色粘稠物剧烈地翻滚,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
剧痛之下,它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对沈璧君的钳制,缩了回去。
“阿石!”沈璧君惊魂未定,一眼就认出了钉在怪物身上的玄空针。
“来了来了!”
阿石轻灵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燕子,从门口一跃而入。
“护花使者驾到!”
嘴上说着,动作也一刻不停,她俯身一个利落的扫堂腿,就让小小摔得个四仰八叉。
与此同时,梁上的逍遥侯还不死心,试图再次扑向正艰难挪到房梁另一头的沈璧君!
萧十一郎眼中寒光一闪,格开灵鹫刺来的长剑,看准时机,右脚灌注内力,一脚踹在灵鹫脱手飞出的长剑剑柄上。
那柄长剑不偏不倚飞射而出,穿透了那滩攀附在梁柱上的黑色蚂蟥!
这一次的惨叫声更加凄厉刺耳。
逍遥侯疯狂地扭动、翻滚,被重创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像一滩真正的烂泥那样,“啪嗒”一声跌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那团东西就这么落到了阿石的脚边。
阿石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滩近在咫尺的黑泥不断鼓起又塌陷,好像有什么活物在内部钻拱。
被玄空针和长剑刺伤的地方不断涌出殷红的血液,又与它本身沼泽般的黑色躯体混合交织,形成一种极其恶心的物质……
望着那团非人的怪物,阿石的脸色忽而变得苍白。
脑中毫无征兆地传来尖锐的刺痛!
下一刻,一些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在她眼前飞速闪过。
——昏暗的房间……摇曳的烛光……模糊的阴影攀附在一个挣扎颤抖的男人身上……同样令人作呕的腥气……还有……某些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她忍不住捂着脑袋,双腿发软,倒退几步。
“阿石!”
萧十一郎眼疾手快,一脚将还在纠缠的灵鹫狠狠踹飞,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了?!”
重伤的逍遥侯借此机会一溜烟向门外逃窜而去。
灵鹫也扶着小小仓皇逃离。
“阿石,你怎么样啊?”上方的沈璧君焦急地探头关切道。
“没……没事没事……”
阿石调整呼吸,笑着摆了摆手。
“我……大概是刚才跑得太急了……有点脱力……”
那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是吗?”
萧十一郎狐疑地打量着她,眉头紧锁。
他观她方才的神色,绝不是“跑得太急”那么简单。
“哎呀,真没事!”
阿石见他还不信,赶紧岔开话题,指着梁上的沈璧君。
“快把君儿弄下来吧!这鬼地方,多待一会儿都晦气!”
“知道了……”萧十一郎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下心头担忧,纵身一跃,将沈璧君抱了下来。
——
野风林边缘。
阿石背靠着玄歌,摩挲着它的脖颈,转头望了望另一边做着最后惜别的两人。
“玄歌~”阿石收回目光,把脸贴在玄歌温暖厚实的皮毛上,感慨道,“你说老天爷为什么总喜欢如此作弄人呢?”
“喜欢的人不能相守,陌生的人却要日日相对……”
她轻轻掰着黑马的耳朵,悄悄问。
“你明不明白是为什么呀?”
玄歌猛地甩了甩大脑袋,喷出一个又响又湿的鼻息,温热的气息夹带着几滴晶莹的口水,精准地糊了阿石半边脸。
「叽里咕噜说啥呢……烦马……」
被喷了一脸口水的阿石:“……”
“老天爷让我们用这种方式相遇,总有它的道理。”
萧十一郎对于情感的坚韧出自天性,他知道这世界之大,能遇到真心相爱的灵魂有多么不容易。
轻言放弃不是他的原则。
“如果命里注定相遇相守,又何必逃避呢?”
“有缘相遇,并不代表就有缘相守。”
沈璧君似乎比他清醒得多。
“这辈子与我相守的,只能是连城璧……”
“你喜欢的不是他,怎么跟他走一辈子啊?”
萧十一郎有些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成了亲我就会喜欢他的!”
沈璧君反驳得很快,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我相信我会喜欢他,我一定要喜欢他……”
“璧君,阿石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沈家欠了连家很多情,但是欠人情不一定要以身相许的,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还连城璧啊!”
萧十一郎目光灼灼,认真地分析着。
“钱也是一样的!”
“来不及了……”
沈璧君轻轻摇了摇头。
“那沈家和连家的声誉呢?”
她抬起眼,定定地注视着萧十一郎,那双眼眸像淬了火的琉璃,美丽又易碎。
“这门亲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和我都改变不了了。”
显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十一郎。”
其实她也不止一次感到迷惑和惶恐。
——既然她和萧十一郎注定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老天爷要那么多次地安排他对她出手相助呢?
“……”
萧十一郎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沈姑娘——!”
不远处,连家的侍卫首领贾信,已带着人找了过来。
沈璧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她凝望着萧十一郎,眼神里充满了悲伤。
“别为难我,也别为难你自己,好不好?”
“璧君!”萧十一郎拉住了沈璧君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沈璧君含泪瞧着两人相连的掌心,知道此时的自己必须狠下心来。
她咬了咬嘴唇,用力拔出了自己的手。
真奇怪啊,明明是两个人的手,抽离时却好似褪骨撕皮般的疼,直痛得她眼前发黑。
她转过身,不等萧十一郎反应过来,狠狠抹了抹眼睛,提起裙摆奔向了连家侍卫的队伍。
红色的身影在秋风中划过一道凄艳的痕迹。
“璧君——!”
萧十一郎只堪堪抓住了那抹红的残影。
沈璧君终究还是钻进了那座美丽的八抬大轿,去往她的那段充满未知的前程。
阿石默默走到了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萧十一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搜肠刮肚,脑子里闪过无数句劝慰的话——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看着萧十一郎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太轻飘与敷衍,配不上他的痛苦。
她知道,她的死老哥、臭好友,和很多男人是不太一样的。
他就像一匹倔强又孤独的狼,自由是他的天性,可一旦认定了什么,那份忠诚便会深入骨髓。
“至少……你们曾经两情相悦。”
嗫嚅良久,阿石只挤出了这句话。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萧十一郎脸上的笑,比那荒野里凋零的枯草根还要苦上十分。
“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他喃喃道。
——
逍遥窟。
这名字听着逍遥,实则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巨大石洞迷宫。
入口狭窄隐蔽且变幻多端,其中通道曲折幽暗,常年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湿冷与**气息。
洞壁嶙峋,怪石如同蛰伏的兽骨,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下投射出晃动诡异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将人吞噬。
石洞的最深处,连接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天然竖井,被称作“无底渊”。
此刻,一阵阵渗人的呻吟正从渊底断断续续地传来,宛若鬼魅的嚎哭忽远忽近。
所有逍遥窟的弟子都聚集在深渊边缘,噤若寒蝉。
小小、灵鹫与雪鹰也罕见地坐在一块儿,彼此沉默不语。
雪鹰有些魂不守舍。
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眼神没有焦距地放空着,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一张脸——那张脸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疤,还有一双明澈的眼睛。
他原本以为他和一众子弟今日会命丧野风林。
可在林中醒来后,他才发现,那姑娘下的毒居然只是迷药……
还有他的两条胳膊……
雪鹰不自觉地抚过双臂与肩膀相连的地方。
他的两条胳膊现在很好,像是从没脱臼过一样。
她竟是真的没有趁人之危……
她一点儿都不想杀人……
哪怕他们逍遥门是武林公敌,她杀他们其实是理所应当的……
雪鹰皱起眉头。
他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她那么厉害,下手却总留有余地。
她明明可以轻易取他们性命,却选择了放过,甚至是……救治?
雪鹰的目光悄悄落到了坐在石块上神色阴沉的小小身上。
同样是姑娘……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吗?
深不见底的石洞里又断断续续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吟声。
雪鹰回过神来。
他想起了那个姑娘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道:“我以为侯爷是不死的神仙……原来他和咱们一样,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
“雪鹰!”灵鹫一个激灵,立刻出声提醒雪鹰慎言。
可雪鹰这回却没有一如既往地那么听兄长的话,而是继续说着。
“其实,如果他死了,我们的日子,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这句话不知是在问他们,还是问他自己。
可惜现在,没人能给他答案。
“呃啊——!”深渊里的嚎叫骤然惨烈。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他们急忙起身,和其他胆大的门徒一起,冲到黑洞洞的深渊边缘,壮着胆子探头向下俯瞰。
“噗通——!”
一具沉重的物体被猛地从深渊底部抛了上来,重重摔落在众人脚边的岩石地上,发出闷响。
火把的光立刻集中过去。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那赫然是一具逍遥窟黑衣弟子的尸体!
尸体的脖颈处留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狰狞的暗红色沿着伤口蔓延,可那死去的人皮肤却白得叫人直打哆嗦。
“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自诩为逍遥侯唯一的亲传弟子,但小小却依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无人应答,只是黑洞底部传来了逍遥侯沙哑而冰冷的命令。
“再给我一个人!”
灵鹫和雪鹰面如土色,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有小小面上划过一丝狠辣,一脚把她身边那个伸长脖子蹲着勘察情况的黑衣门徒踢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冲天而起。
在幽深的穴底,蓦然闪过忽明忽暗的火光。
那人似乎被一滩黑泥攀附着,脸孔扭曲而狰狞。
随着他的肤色逐渐灰败,那团怪物慢慢变得强壮。
灵鹫早就不忍地撇开了头,不敢细看。
雪鹰则是近乎自虐般瞪大眼睛,想把那场面看得更清楚。
——那样子,让他觉得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蚂蟥,吸附在人的身上吸食鲜血。
直到那人油尽灯枯。
想了想,要不是为了保护割鹿刀而人丁破败父子失散,萧家的情况应该和沈家算是门当户对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沈家和萧家根本生来就是同气连枝。
君儿和十一更般配了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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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头痛,分手,逍遥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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