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柱扫过,只有剥落的墙皮和腐朽的木纹。
吴邪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握着的手电光下意识地晃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镇定,迅速将手电光束重新聚焦在太师壁后那片区域,来回扫视。
“是什么?”吴邪的声音也压低了,身体微微绷紧,外面张起灵和胖子追出去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远去,被越来越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破洞和枯叶上的噼啪声所掩盖。这栋破败的老屋里,只剩下他和张玉言,以及那刚刚在电光石火间显露的诡异人影。
“看不清。”张玉言轻声道,“就在太师壁后面,靠左边一点。闪电亮起的时候,轮廓很清楚。”
吴邪心跳得厉害。他经历过太多诡异的事情,深知在这种荒废多年的老宅里,尤其是在这种风雨欲来的阴沉天气下,任何“看见”都可能意味着麻烦。“是跟着我们进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屋里的东西?”
“不知道。”张玉言摇摇头,她的动作很轻微,但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她移动脚步,正准备上前,被吴邪拦了一下,“让我去看看。”
“那好吧。”张玉言心里提的一口气立马放下,躲到了吴邪的侧后方,充满诚意的鼓励道:“吴邪哥哥,你太勇敢了。”
其实她本来也有点害怕,但她还当吴邪是她印象中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所以就没有把害怕表现出来。
没理张玉言胡说八道,吴邪走上前去,手电光随着视线,仔细地检查着太师壁两侧的通道和后面可能存在的空间——那后面应该是通向后堂或者楼梯的位置。
太师壁本身是一堵装饰性的屏风墙,将明间和后部空间分隔开。
它已经严重歪斜,下半部分有塌陷的迹象。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手电光柱刺破后堂的黑暗。
后堂比前面更显破败凌乱。屋顶的坍塌更严重,雨水已经开始从几个大洞滴滴答答地漏下来,在地上形成小小的水洼。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一些破烂的家具残骸散落在地,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没人。”吴邪仔细扫视了一圈,连角落都没放过。后堂空间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没有能藏下一个人的地方。“你确定是这里?”
“位置没错。”张玉言的语气肯定,她走到太师壁后,刚才人影显现的大致位置。她用手电仔细照着木壁,又蹲下身检查地面。
“有发现?”吴邪也凑过来。
张玉言没说话,伸出手指在布满灰尘和湿泥的地面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捻了捻。在她手指抹过的地方,灰尘比其他地方要薄一点点,形成一个非常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类似半个脚印前掌的痕迹,指向山墙的方向。
“脚印?”吴邪立刻转身用手电照向山墙。
墙面斑驳,长满了苔藓,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一块墙面的颜色似乎比周围略微深一点点,形状不规则,大约有一米高。
那是一块长满青苔的木板。
不等张玉言说话,吴邪就上前拿开木板,木板后是一个半人高的门洞,直通外面竹林。
“看来已经跑了。”吴邪道。
就在这时,一道更亮的闪电撕裂阴沉的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灌满整个破屋。几乎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仿佛就在屋顶炸响。
“咔啦——”
本就摇摇欲坠的老屋在这巨大的震动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头顶上,灰尘和碎瓦片簌簌落下,一根腐朽的椽子“咔嚓”一声断裂,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小心!”张玉言一把拉住吴邪,两人迅速退后几步,避开落物区域。
雷声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水漏下的滴答声和屋外竹林被风雨抽打的沙沙声。
“这房子水很深。我们还是不要蹚浑水了。”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心有余悸地看着还在掉灰的屋顶,“但既然已经到这了,说明有人刻意引我们入局。我想找出做局的人,永绝后患。”
“啊?”张玉言看着吴邪,吴邪也看看张玉言。张玉言露出清澈的眼神,“我觉得你想的复杂了。假设这其中真的有阴谋的话,也并不是刻意针对我们的,而是针对能认出这根大梁的人。这根大梁的主人一定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大梁是报酬。”
吴邪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刚才所有的不安预感,此刻似乎都找到了具象化的源头。用价值连城的海黄大梁做报酬才能解决的问题,该有多么恐怖?
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和茂密的竹林,发出哗哗的声响。
张起灵和胖子前后脚冲回破屋,两人身上都沾满了雨水和泥点,胖子喘着粗气骂道:
“他娘的,跟个猴儿似的,钻竹林子里,几下就没了。”
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有不甘地骂骂咧咧。“小哥,你看见脸没?是不是村民装神弄鬼?”
张起灵微微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速度很快。”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没看清,但不是村里的人。”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这鬼天气,再追下去咱俩都得成落汤鸡。”胖子摆摆手,注意力很快又回到头顶那根价值连城的大梁上,眼神热切,“小哥,你刚才说梁上有题刻?写的啥宝贝内容?是不是哪个达官贵人府上拆过来的?”
张起灵抬头望着被灰尘覆盖的梁身,“刻痕被凿坏了。只摸到几个残字。”他似乎在回忆那几个模糊的触感,“‘敕’、‘造’、‘欧’……还有一个字,像是‘日’,应该是残缺了。”
“敕造?欧阳?”“敕造”通常指奉皇帝之命建造,这规格非同小可。张玉言陷入沉思,脑子里开始风暴姓欧阳的大家族。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个乖乖,这破房子底下压着的,怕不是个惊天大雷吧?小哥你确定没摸错?”
张起灵没回答,只道:“这梁的来历和麻烦,恐怕远超想象。”
敕造之物,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和风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捡漏问题了,而是可能卷入未知的纷争。“看来玉言说的不错。这根梁,本身就是个饵。‘报酬’越大,要解决的问题就越棘手。”吴邪沉声道。他看向张玉言:“还买不买?”
张玉言还没说话,胖子急了:“买啊!为什么不买?敕造的海黄大梁,这他娘是国宝级的,就算后面有麻烦,那也是天大的麻烦配天大的宝贝,咱哥几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说了,现在咱有小哥坐镇,怕个球!”
张玉言摇摇头,“先回去吧,从长计议。”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破洞上,形成小瀑布般的水流浇灌着屋内的地面。整栋房子在风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走,先回去。”吴邪也道,这环境确实不宜久留。
胖子跟着道:“那咱赶紧撤,回去合计合计。这破地方真他娘的待不下去了,阴风阵阵的。”
四人迅速退出了这栋阴森破败的老宅,穿过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的竹林。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雨点砸在院子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雾。四人回到小院时,都已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院门一关,仿佛将破屋的阴森诡谲和外面的狂风骤雨都暂时隔绝在外,只留下院里熟悉的安全感,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
“哎哟喂,可算回来了。这鬼天气,淋得胖爷我透心凉。”胖子一进门就嚷嚷,迫不及待地脱下湿透的外套,拧出一滩水,“煮点姜茶,洗个热水澡。胖爷我得去去晦气。”
吴邪从屋里抱出一堆干毛巾,递给张玉言和张起灵,自己也胡乱擦着头发。“先别管那些了,赶紧换衣服喝点热的,别感冒了。”他催促着。
张玉言确实冻得够呛,没推辞,接过毛巾裹住自己,快步回了自己房间。热水澡冲散了部分寒意,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沉淀。换好干爽的衣服出来时,雨势似乎小了点,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傍晚。
厨房里飘出姜和红糖的辛甜气味。胖子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姜茶出来,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碗筷也摆好了。“来来来,驱寒神器,胖爷秘制姜茶,包治百病,感冒退散!”
吴邪和张起灵也换了衣服出来了。张起灵换上了一件深色的T恤,头发擦得半干,安静地坐在桌边。吴邪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空茶杯。
张玉言坐下,胖子立刻给她盛了满满一碗姜茶。
“言妹子,快喝,暖暖身子。”胖子说着,自己也灌了一大口,被烫得龇牙咧嘴。
见众人坐定,由吴邪和胖子各讲述了一遍双方的经历。先是张起灵发现屋子外有人,胖子跟着一起追出去,对方窜入竹林就失去了踪迹。然后是张玉言和吴邪这边看见的在太师壁后的半个人影。
“那东西是什么?”吴邪问道,“装神弄鬼?”他眼神里的疑虑很重。
张玉言点点头,“百分百是人嘞。应该是同一个人,他折返回来了。”
胖子眼睛一瞪,“难道是那破房子原来的主人?回来看看?”他挠挠头,又问道:“言妹子,你说那大梁是‘报酬’?给谁的报酬?解决什么问题?这他娘的听起来更吓人了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张玉言身上。
张玉言捧着碗,指尖的寒意被驱散了些。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那根大梁,不是普通的建筑构件。‘敕造’,意味着它是皇家敕令建造的府邸或重要建筑的一部分,规格极高。海黄老料,在那个年代更是只有顶级权贵或者皇家才有资格使用。这样一根梁,出现在这深山老林的破败民居里,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题刻被刻意凿毁,只剩‘敕’、‘造’、‘欧’、‘日’这几个残字。”张玉言看向张起灵,后者微微颔首确认。“‘敕造’指向皇家背景,‘欧’字最可能代表姓氏——欧阳。结合‘日’字残痕,我推测完整的题刻可能是‘敕造欧阳府邸’之类的落款。”
“欧阳?”吴邪在脑中飞快搜索,“历史上姓欧阳的显贵,难道是北宋的欧阳修?不对,时间、地点都对不上。而且敕造府邸,一般会在史书或地方志有记载。”
“也可能是地方上的大族。”张玉言道,“这根梁,很可能是在某个历史节点,被人从原本的‘敕造欧阳府邸’上拆下来,秘密运到这里,重新安在了这栋看似普通的山村民居上。安它的人,必定知道它的价值,也必定有其目的。”
“你是说,”吴邪道,“这栋房子本身,就是藏匿这根梁的‘壳’?而那个房主,或者设计这一切的人,是在用这根价值连城的梁作为‘报酬’,希望后来有识货、也有能力的人,发现它,并由此去解决某个与这根梁、或者与‘敕造欧阳府’相关的巨大麻烦?”
“对。”张玉言点头,“‘报酬’已经放在明处了。麻烦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报酬’越大,意味着麻烦越棘手,越凶险。那个窥视我们的人……可能是在确认我们是否‘识货’。”
胖子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姜茶都忘了喝:“那咱……还买不买啊?那可是一整根海黄老料的大梁啊。够咱们吃十辈子了。”
“胖子,冷静点。”吴邪按了按太阳穴,“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根梁牵扯的东西太深,我们连对手是谁,麻烦是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卷进去,后果难料。”他看向张起灵,“小哥,你怎么看?”
张起灵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雨水顺着屋檐流淌,在院子的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似乎一直在走神,被吴邪点名才回神。但他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走进院里了。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胖子和吴邪面面相觑。两人一同看向张玉言,胖子道:“言妹子翻译下,这是嘛意思?”
张玉言思考了片刻,道:“关你屁事。”又指着自己道:“关我屁事。”然后摊手:“他应该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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