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的营地中,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一个清晨,弥漫着一种疲惫的平静。弥林的行装简单却周全,他最后向刚多林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舍。“放心去吧,弥林,”格洛芬德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金发在晨光中闪耀,“这些小家伙我会替你看着。”他拍了拍弥林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弥林点点头,感激地看了格洛芬德尔一眼。他心中那股对玛格洛尔的莫名渴望,在做出前往纳国斯隆德的决定后,似乎被理智暂时压制了下去,但如同沉在水底的暗影,并未真正消失。
“我会尽快回来。”弥林承诺道。
“安全第一。”格洛芬德尔强调,随即招了招手。两名装备精良、神情沉稳的刚多林卫兵无声地走上前来。“他们会护送你前往纳国斯隆德。路途虽相对平静,但荒野之中仍有邪恶潜行,不可大意。”他顿了顿,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而且,确保你顺利抵达目的地,是我们共同的期望。”同时也为了防止玛格洛尔半路将人带走。
趁着天边最后一抹月色尚未完全褪去,一行三人悄然离开了营地,融入了黎明前的微光中。旅途出乎意料地顺利,或许是安格班的爪牙在阴影峡谷受挫后需要喘息,也或许是格洛芬德尔选择的路径足够隐蔽,他们没有遭遇任何实质性的危险。弥林在两位向导的带领下,穿越了森林和丘陵,渐渐感受到了南方与阴郁的北方截然不同的气息。
当纳国斯隆德那宏伟的、依着纳洛格河蜿蜒岩壁开凿而出的城门映入眼帘时,弥林不禁屏住了呼吸。阳光!如此充沛、如此明媚、仿佛带着金色蜂蜜般质感的阳光,慷慨地洒落在洁白的石壁、葱郁的藤蔓和奔流不息的清澈河水上。空气温暖而湿润,弥漫着水汽、花香和岩石被阳光晒暖后的独特气息。
“阿瑞蒂尔说得没错……”弥林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惊奇与赞叹。这里与他熟悉的森林、与阴影峡谷的压抑、甚至与刚多林那被环抱山脉守护的隐秘光辉都截然不同。它是开放的、流动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他们刚抵达城门前不久,一队身着银蓝服饰、气质高雅的精灵卫士便迎了上来。为首者向弥林优雅地行礼:“以纳国斯隆德之王芬罗德·费拉贡德陛下的名义,欢迎您,尊贵的森林守护者弥林大人。陛下已恭候多时,特命我等在此迎接。”
弥林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对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期待。在精灵卫士的簇拥下,他走进了这座沐浴在永恒阳光下的地下殿堂。流水潺潺,在岩壁间奏响自然的乐章,阳光透过精心设计的孔洞洒落,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柱。这里的一切,都让弥林感到新奇而舒适。
几乎就在弥林踏入纳国斯隆德城门的同时,费诺里安营地中,玛格洛尔刚刚结束与迈兹洛斯关于东部防线部署的冗长会议。他习惯性地走向弥林之前休息的区域,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连气息都已变得稀薄。一股冰冷的恼火瞬间攫住了他。他立刻拦住附近一名路过的刚多林精灵,声音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悦耳,但眼底已无笑意:“打扰,请问弥林去了何处?”
那精灵露出茫然的神情,诚实地回答:“弥林大人?抱歉,玛格洛尔大人,我并不知晓,他似乎……很早就离开了。”
玛格洛尔的心沉了下去,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格洛芬德尔的手笔。那个金发的领主,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他与弥林的亲近表现出了过度的警惕和干涉,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弥林从他身边支开!就在他胸中怒火翻腾,思考着对策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库茹芬走了进来,他灰蓝色的眼睛扫过玛格洛尔阴沉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略带讥诮的弧度。
“在找那个森林之子?”库茹芬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的锐利,“不必找了,天还没亮透,他就跟着格洛芬德尔的两个亲卫,急匆匆往南边去了。”他顿了顿,看着玛格洛尔骤然握紧的拳头,慢悠悠地补充,“看方向,是奔着纳国斯隆德去了,芬罗德的地盘。”
“纳国斯隆德……”玛格洛尔低声重复,眼中寒光闪烁,格洛芬德尔果然把他送到了芬罗德那里,利用芬罗德的威望和友谊来隔离他!
他本想立刻动身追去,但迈兹洛斯刚刚交付的东部防务重担压在他肩上,那是关乎整个防线安危的要务,他无法在此时抽身离开,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库茹芬敏锐地捕捉到了兄长眼中的挣扎和不甘。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试探和主动请缨的意味:“需要我或者凯勒巩替你跑一趟纳国斯隆德吗?把那个小家伙‘请’回来?芬罗德虽然不好对付,但总不会为了一个人类和我们彻底翻脸。”
玛格洛尔猛地抬眼看向库茹芬,眼神锐利如刀,他太了解自己这两个弟弟了。库茹芬眼中闪烁的,绝非单纯的帮忙,那是对弥林身上奇特力量的研究**,凯勒巩更是行事冲动,毫无顾忌。
“不!”玛格洛尔断然拒绝,声音冰冷,“你们不能动他,尤其是你,库茹芬,还有凯勒巩。”他盯着弟弟的眼睛,警告的意味十足,“弥林不是你们实验台上的标本,你们那种‘研究’的目光会把他吓跑,甚至可能毁掉他身上那种珍贵的特质。” 他不能冒险,他需要的是弥林心甘情愿地靠近,被他的歌、他的气息所吸引,而不是被粗暴的对待所驱离。库茹芬挑了挑眉,对兄长的警告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驳。
玛格洛尔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做出了决断,他需要一个更温和、更不易引起芬罗德和格洛芬德尔过度警觉的方式。“库茹芬,”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你亲自去一趟纳国斯隆德。但不是去‘抓’他。”
库茹芬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找到弥林,用你的‘智慧’,”玛格洛尔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说服他,告诉他,希姆凛有他渴望了解的知识,关于远古森林的回响,关于群星坠落前的歌谣……告诉他,我在那里等他,为他准备了一份‘惊喜’。想办法让他自愿跟你离开纳国斯隆德,带来希姆凛,记住——”玛格洛尔的眼神变得异常幽深,“要做得干净,不着痕迹。不要引起芬罗德的怀疑,更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让格洛芬德尔抓到。”
库茹芬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优雅地躬身:“如你所愿,我很擅长说话的艺术。”
当库茹芬将玛格洛尔的指令告知凯勒巩时,后者嗤之以鼻。“玛格洛尔未免太小心翼翼了!”凯勒巩不耐烦地挥挥手,金发在颈后甩动,“区区一个人类,就算我们强行带走,芬罗德又能怎样?格洛芬德尔远在北方,等他的消息传到图尔巩耳朵里,那小子早就在希姆凛的花园里听玛格洛尔唱歌了!何必费这个劲去‘说服’?”
库茹芬虽然心中对兄长的过度谨慎也有些不以为然,但他更清楚玛格洛尔的意志不容违逆,尤其是在关于那个奇特人类的事情上。“凯勒巩,收起你的急躁。玛格洛尔要的是他心甘情愿,而非一个充满恐惧和敌意的俘虏,这关乎他的计划,我们照做便是。”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况且,去纳国斯隆德看看芬罗德把那里经营得如何,顺便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让玛格洛尔如此着迷的小家伙,不也是件有趣的事吗?”
凯勒巩哼了一声,虽然不满,但终究不敢违背玛格洛尔的命令。“随你吧,不过动作快点,我对哄小孩没多大耐心。”
兄弟二人不再多言,迅速收拾行装,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沿着弥林走过的路,向着贝烈瑞安德南部,那流水环绕的隐秘王国——纳国斯隆德潜行而去。一场以“说服”为名、暗流涌动的争夺,即将在那片明媚的阳光之下悄然展开。
此时,在纳国斯隆德那宛如水晶洞穴、被流水声和阳光装点得如梦似幻的殿堂里,芬罗德正与弥林进行着愉快的交谈。芬罗德的博学与温和让弥林如沐春风,他分享着森林的知识,聆听着芬罗德讲述的古老传说,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和心底那丝若隐若现的、对玛格洛尔的异样感觉。
然而当侍从悄然呈上格洛芬德尔那封由秘银雀鸟带来的密信时,芬罗德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敛去。他快速扫过那用流畅精灵语写就的文字,眉头越蹙越紧,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凝重与忧虑。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他心中平静的湖水。
他抬眼看向正被纳国斯隆德美景吸引、眼中闪烁着纯粹好奇与欣喜光芒的弥林。格洛芬德尔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芬罗德深知玛格洛尔歌声的力量,也深知费诺里安们那深埋于优雅之下的、近乎偏执的执着。
“弥林,”芬罗德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长途跋涉辛苦了。我已为你安排了舒适的住处,就在流水花园旁边。那里阳光充足,离我的书库也很近。你且安心休息几日,恢复精神,我们再慢慢详谈。”
弥林欣然应允,对芬罗德的体贴安排充满感激。
芬罗德看着弥林在侍从引领下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格洛芬德尔的密信。玛格洛尔绝不会轻易放弃,而那两个危险的弟弟,库茹芬和凯勒巩,此刻又在何处?纳国斯隆德明媚的阳光之下,平静的流水深处,危险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护好这位被卷入精灵古老纠葛中的年轻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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