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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努门诺尔王都如今已成为恐惧与背叛的温床,忠王派的势力如同贪婪的藤蔓,彻底缠绕了权力的核心,将维拉的教诲与先祖的遗训挤压到阴暗的角落。

精灵的身影在努门诺尔的大街小巷近乎绝迹,即便有少数因贸易或古老情谊不得不前来的精灵,也如履薄冰。他们必须用宽大的兜帽或精心编织的发型遮掩那标志性的尖耳,压低声音交谈,匆匆办完事务便立刻离开港口,绝不多做停留。曾经欢迎精灵的友善目光,如今大多被猜忌、冷漠甚至隐隐的敌意所取代。忠王派掌控的港口卫兵会格外“关照”精灵船只,寻找任何可能违禁的物品或可疑的联系。

忠贞派并未消失,他们如同深埋地下的根脉,依旧维系着对维拉的信仰和对精灵的古老情谊。但这种联系已完全转入地下。秘密的聚会改在安督尼依港附近偏僻的庄园地下室,或是在深夜无人的海边礁石旁进行。传递消息需要多重暗号和绝对信任的中间人。一位忠贞派的老贵族曾对弥林悲叹:“与朋友相见竟如间谍接头。塔尔-明雅图尔陛下若在天有灵,该何等心碎!” 弥林默默地将珍贵的宁神香和一些能缓解焦虑的草药混在普通货物中,通过隐秘渠道送给他们,这是他在阴影中能提供的微小慰藉。

忠王派对永生的追求和对维拉禁令的蔑视,已从私下的议论变成了公开的喧嚣。在议政厅里,贵族们可以堂而皇之地宣称:“维拉的禁令是对努门诺尔力量的嫉妒!”;在奢华的宴会上,祝酒词变成了“愿我们早日挣脱死亡的枷锁。”;甚至街头的涂鸦也出现了亵渎维拉圣名的符号。一种扭曲的力量至上哲学盛行:只有强大的努门诺尔人,才有资格追求并最终获得永生,其他种族乃至本国的软弱者,不过是通往永恒之路的垫脚石。

随着权力的巩固,忠王派对忠贞派的迫害也日益公开和残酷。公开表达信仰维拉被视为叛国,与精灵有私下往来是通敌。告密之风盛行,街头巷尾悄然出现了匿名举报箱。财产被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没收,用于填充国王和忠王派贵族那永无止境的贪欲和愈发疯狂的永生研究项目。更可怕的是人身迫害:公开的羞辱、不经审判的监禁,甚至“失踪”。安督尼依港附近的忠贞派贵族的庄园,时常在深夜被国王卫队闯入,带走主人,留下惊恐无助的妇孺。

弥林的香料铺子,在表面的营生之下,悄然成为了忠贞派逃亡网络中的一个关键节点。他利用商人身份接触港口的机会,凭借对航线和船只的熟悉,以及格洛芬德尔早年传授的一些反追踪技巧,谨慎地筛选着真正走投无路的忠贞派家庭。

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店铺后门被有节奏地敲响。弥林打开门,门外是三个浑身湿透、惊慌失措的人:一对忠贞派贵族夫妇和他们年幼的女儿。丈夫脸上带着淤青,显然刚经历过粗暴的搜查。“先生……他们……他们明天就要来抓我们去‘协助调查’……求您……” 妻子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孩子,泣不成声。

弥林没有多问,迅速将他们藏进店铺深处一个堆满香料桶的隐秘隔间。他早已通过隐秘渠道联系好了一艘即将启航前往中洲林顿的小型货船船长,这位船长本人也是忠贞派的同情者。弥林支付了远超船资的费用,并提供了伪造的身份文件。几天后,这家人混在装卸工中登上了货船。当船只在风雨中驶离港口,消失在茫茫大海时,弥林站在昏暗的店铺里,望着翻腾的海浪,心中并无轻松,只有沉重的悲哀和对更多求助者的担忧。这样的行动,他进行了不止一次,每一次成功都意味着努门诺尔又流失了一份坚守光明的灵魂。

“弥林”这个名字,如同最诱人的毒药,在忠王派追求永生的狂热漩涡中不断发酵。皇家图书馆里那份关于第一纪元人类弥林西渡维林诺的残破记载,被奉为圭臬。既然早有先例,那么重现甚至超越他,获得永生的秘密,就成了忠王派贵族们梦寐以求的目标。

然而力量魔戒的铸造之法被严密守护,维林诺的航路更是被维拉的力量封锁。在绝望和疯狂的驱使下,研究方向走向了极端和扭曲。忠王派控制的秘密实验室里,惨无人道的实验变本加厉。他们不再满足于研究衰老,而是试图直接破解那个传说中的弥林可能拥有的永生特质。

大量无辜的平民,尤其是那些无依无靠者、轻微触犯苛法者,甚至仅仅是因为体质特殊而被盯上的普通人被秘密抓捕,投入不见天日的地牢实验室,实验内容骇人听闻,死亡是家常便饭。

弥林通过一位良心未泯,被迫参与实验的低阶药剂师得知了实验室里的一些零星惨状。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疯狂实验的唯一“成果”竟然是尸体保存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他们似乎找到了一些方法,能让尸体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腐不坏,甚至保持死前的模样。忠王派的学者们将此视为阶段性胜利,认为这是理解生命停滞的关键一步,距离真正的生命永续只有一步之遥。这种将防腐术等同于永生钥匙的荒谬认知,让弥林感到彻骨的寒意。这已不是追求知识,而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和彻底的疯狂。每一具被完美保存的无辜者尸体,都是努门诺尔沉沦深渊的冰冷见证。

塔尔-奇尔雅坦的暴政终于迎来了终结,但他的继任者,塔尔-帕蓝提尔却未能成为拨乱反正的明君。这位年轻的国王像他母亲一样,内心是忠贞派,血液里流淌着对维拉的敬畏和对埃尔洛斯遗训的忠诚。

登基之初,帕蓝提尔国王确实试图力挽狂澜。他削减了一些过于明目张胆的苛捐杂税,释放了部分因“信仰问题”入狱的忠贞派人士,甚至试图恢复一些公开的,对维拉表示敬意的古老仪式。他私下接见忠贞派的领袖,表达同情和寻求支持,然而见效甚微。

忠王派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渗透到了王国的每一个角落。议政厅里,他的温和政令遭到阳奉阴违或直接抵制;宫廷内外,忠王派贵族们结成同盟,对他形成无形的包围;军队的实权将领也多倾向于激进的力量派。整个努门诺尔社会上层对永生的渴望和对力量的崇拜已成主流思潮,帕蓝提尔试图恢复的“旧道德”被视为软弱和过时。

他的努力如同投入怒海的小石子,瞬间被吞没,连涟漪都未能激起多少。每一次尝试都遭遇更大的阻力,每一次挫折都加深着他的无力感。他眼睁睁看着忠王派在他眼皮底下继续迫害忠贞派,看着那些可怕的实验仍在秘密进行,看着整个王国在堕落的道路上越滑越远。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加上繁重的政务和无处不在的掣肘,彻底压垮了这位试图坚守光明的国王。

塔尔-帕蓝提尔在位时间并不长。在日复一日的忧愤、操劳和深深的绝望中,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迅速垮掉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形容枯槁,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因心力交瘁悄无声息地逝于王宫之中。他的死没有激起忠王派丝毫的悲伤,反而被视为碍事的绊脚石终于被搬开。忠贞派则陷入更深的绝望,努门诺尔最后一点回归正途的希望,随着帕蓝提尔一同熄灭了。

帕蓝提尔国王的合法继承人是他的独生女,美丽而高贵的弥瑞尔公主。按照古老的法律和王室传统,她理应继承王位,成为努门诺尔的执政女王。

弥瑞尔的堂弟,手握重兵、野心勃勃且深受忠王派拥戴的法拉宗,在帕蓝提尔国王尸骨未寒之际发动了宫廷政变,强行迎娶了他的堂姐弥瑞尔,随后将权柄全部归于自己所有。弥瑞尔在强权的威逼下,只能被迫接受了这段婚姻,成为了名义上的女王,实则成为了被剥夺了所有实权的囚徒。阿尔-法拉宗则堂而皇之地坐上了本不属于他的王座,成了努门诺尔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国王。忠王派的狂欢开始了,忠贞派的末日审判,似乎也近在眼前。

弥林在努门诺尔的处境急转直下。阿尔-法拉宗的上台,意味着忠王派的权力达到顶峰,对国内的监控和迫害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酷程度。他暗中帮助忠贞派逃亡的事情,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并非毫无破绽。频繁接触可疑人员,以及他恰好总能提供一些缓解精神压力的特殊香料,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一些与弥林有过交易的忠王派管事,在严苛的审查下,开始提及这个神秘的商人对“弥林”这个名字表现出的异常关注。

弥林嗅到了致命的危险,他当机立断,做出必须立刻撤离的决定。他销毁了店铺里所有可能暴露忠贞派联系或他自己身份的敏感物品,只携带少量金币和最重要的笔记,利用夜色掩护,潜行至一个他早已留意许久的偏僻小渔港。他用重金说服一个急需钱为家人治病的贫穷老渔民,买下了他唯一的一条破旧小渔船。

没有星辰指引的漆黑夜晚,弥林奋力划动船桨,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茫茫大海,试图趁着夜色远离努门诺尔。但他低估了阿尔-法拉宗掌控下的海岸防卫力量。他离岸不久,一艘巡逻的快船如同幽灵般从礁石后冲出,船头的火把照亮了海面。

“停下,接受检查。” 严厉的呼喝声穿透海浪。

弥林心知一旦被抓住,身份必然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他拼命划桨,试图利用小船的低吃水和灵活性摆脱追捕。巡逻船上的士兵见警告无效,竟悍然下令放箭。几支火箭呼啸着射来,一支狠狠钉在弥林小船的船舷上,瞬间点燃了干燥的木头。另一支则射穿了脆弱的船底,冰冷的海水汹涌而入。

小船在燃烧和进水中迅速倾覆,弥林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挣扎,呛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他回头望去,火光中,巡逻船上的士兵冷漠地看着他在怒涛中沉浮,没有丝毫救援的意思,显然是要置他于死地。燃烧的残骸迅速被海浪吞没,弥林依靠着远超常人的体力和意志力,抓住一块较大的漂浮木板,在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努门诺尔岛的轮廓在雷暴的闪电中时隐时现,越来越远,如同沉沦地狱的倒影。

冰冷、疲惫和绝望不断侵蚀着弥林的意识。就在他感觉力量即将耗尽,即将被无尽的大海吞噬时,一声穿透风暴的嘹亮鹰唳如同惊雷般在他头顶炸响。

巨大的阴影掠过波涛,格怀希尔这只曾经在迷雾山脉与弥林有过交流的巨鹰之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它锐利的鹰眼锁定了海面上渺小的身影,巨大的双翼卷起狂风,降低了高度。强有力的鹰爪小心翼翼地避开弥林的身体,抓住了他紧紧抱住的那块厚实木板。

“抓紧!” 格怀希尔的声音直接在弥林脑海中响起,带着风雷之力。

弥林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抱住木板,格怀希尔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奋力振翅,带着弥林和沉重的木板,如同金色的闪电般冲破狂暴的风雨云层,将努门诺尔的黑暗和下方翻腾的死亡之海远远甩在身后。

当弥林再次恢复清晰的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而坚实的土地上。清冽的空气带着松针和海盐的味道。眼前是灰港那标志性的灰色灯塔和石堤,还有格洛芬德尔和闻讯赶来的奇尔丹担忧的面容。

“曼威在上,你……” 格洛芬德尔看到弥林苍白虚弱但尚存生机的样子,湛蓝的眼眸中满是后怕与如释重负。

弥林挣扎着坐起,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紧紧抓住格洛芬德尔的手臂,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急迫:“努门诺尔彻底完了,阿尔-法拉宗夺权意味着忠王派彻底掌控整个王国。他们疯狂地追求永生,迫害忠贞派,大肆进行着魔鬼般的实验,整个王国已经彻底堕落腐化。他们的贪婪和力量远超你们的想象,他们甚至开始觊觎维林诺。”

吉尔-加拉德在得知弥林被巨鹰救回后已从林顿赶来,至高王站在灯塔的窗口,望着西方海平线,夕阳的余晖将他的白发染成金色,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凝重。

“你的警告印证了我们最深的忧虑。” 吉尔-加拉德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转过身,“我们并非一无所知。一些冒险前往努门诺尔贸易的精灵,带回了零星却令人不安的消息。精灵遭受的敌视,公开的渎神言论、对中洲变本加厉的掠夺。只是没想到面竟已恶化至此,连帕蓝提尔也……”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在灰港休养了几日,弥林的身体在不死之身的强大恢复力下迅速好转。然而中洲并非净土,新的阴影正在悄然蔓延。

弥林在港口酒馆稍作停留,想听听各地的消息。一个从东南方鲁恩内海附近逃难来的商人,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向周围人讲述着可怕的见闻:

“太惨了,先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烧、呕吐,身上长满可怕的黑斑,没几天就……像野火一样,死了好多人,尸体都来不及埋……”

弥林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了被索隆在掌握着的人类九戒,以及那些被戒指力量腐蚀、统治下阴影渐浓的人类领主。疾病往往是战争与黑暗滋生的伴生物,也可能是索隆散播的新毒计。

他告别了吉尔-加拉德和格洛芬德尔,马不停蹄地赶往瑞文戴尔。他需要埃尔隆德的智慧和瑞文戴尔保存的古老医学典籍。当他在圣白树银辉的照耀下见到埃尔隆德时,年轻的领主脸上也带着凝重的忧色。

“你来得正好。” 埃尔隆德没有寒暄,直接将他引入书房,桌上摊开着几卷古老的医书和一些沾着泥土的草药样本,“东南方爆发瘟疫的消息,我也刚刚收到信鸦的传讯。症状描述非常凶险:高烧、黑斑、快速死亡……这绝非普通的时疫。”

他拿起一株干枯的、叶片边缘带着诡异紫色脉络的草:“这是从疫区边缘侥幸带出的植物样本,生长在被污染的水源附近。它的形态与古卷中记载的,第二纪元初期一场由黑暗魔力催生的‘黑腐热’极其相似,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同,这一次的更加猛烈。” 埃尔隆德的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医者的专注和对灾难的忧虑,“这瘟疫扩散得太快了。我们必须立刻弄清它的源头、传播方式和救治之法。若真是索隆的手笔,这将是一场不亚于刀兵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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