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穷尽索隆的狡计与忠王派的暴行,尽管在黄金与宝石堆砌的王座上发号施令,衰老的痕迹依旧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国王的躯体。曾经如雄狮般魁梧的身躯开始佝偻,握剑的手变得颤抖,锐利的眼神染上了浑浊。每一次镜中的倒影,每一次呼吸的艰难,都在无情地提醒着他凡人的宿命正步步紧逼。
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阿尔-法拉宗的心。他变得狂躁易怒,任何微小的挫折都可能引发雷霆之怒。就在他感到冰冷的死亡阴影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王冠时,索隆——那个被尊为“最高顾问”,实则已经成为王国真正统治者的堕落迈雅用他那如蜜糖般甜腻,又如毒液般致命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陛下,您已征服了中洲,您的舰队举世无双。但是这一切在永恒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的永生,不在凡尘的挣扎,而在蒙福之地维林诺的圣泉之中。那被维拉自私独占的、流淌着不朽生命之源的乐土。弥林为何能永葆青春,答案就在那里。与其在这腐朽的躯壳中等待消亡,不如夺回本该属于您的权柄。集合您的无敌舰队,向西进攻维林诺。踏平那虚伪众神的居所,夺取永恒的生命之泉。那时,您将成为真正的不朽的人类之王。”
对永生的极度渴望彻底烧毁了阿尔-法拉宗最后一丝理智,索隆的话语点燃了他心中最疯狂、最亵渎的野心之火。
在第二纪元3310年,努门诺尔历史上最庞大、最恐怖的无敌舰队开始建造。整个王国的资源被疯狂榨取,森林被砍伐殆尽,矿山被掏空,无数奴隶和忠贞派俘虏在皮鞭下哀嚎着死去。阿美尼洛斯的港口变成了巨大的船坞,一艘艘如同海上堡垒的巨舰被推入海中,桅杆如林,船帆蔽日,钢铁的撞角和狰狞的雕像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当舰队初具规模,准备扬帆之际,维拉的警告降临了。并非雷霆万钧的惩罚,而是无声却令人灵魂战栗的预兆。晴朗的天空骤然被翻涌的、如同墨汁般的乌云覆盖,白昼化为诡异的黄昏。前所未有的风暴在海域边缘生成,巨浪如山峦般咆哮,冲击着海岸。大地深处传来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古老巨兽在痛苦地呻吟,王宫的石柱震颤,精美的壁画簌簌落下尘埃。这并非攻击,而是世界本身在发出悲鸣与最后的劝阻。
忠王派中一些尚未完全被疯狂吞噬的人感到了恐惧,但阿尔-法拉宗却将这警告视为挑衅和软弱的证明。他站在最高的宫殿露台上,任凭狂风吹乱他花白的头发,对着阴沉的天空怒吼:“看啊,他们害怕了。维拉在用风暴和地震吓唬我们。这恰恰证明他们心虚,证明永生就在前方,而他们害怕我们夺走它”。
九年的疯狂准备后,第二纪元3319年,阿尔-法拉宗这位被权力和永生幻梦吞噬的末代国王,亲自登上了舰队。他披挂着最华丽的甲胄,尽管身躯已显老态,但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庞大的无敌舰队如同铺满海面的钢铁森林,在低沉而狂热的号角声中,缓缓驶离阿美尼洛斯港口,向着日落的方向,向着传说中蒙福之地维林诺,发起了注定毁灭的,亵渎神明的西征。
当那遮天蔽日的舰队终于消失在西方海平线上,整个努门诺尔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一股无形的重压似乎随着舰队的离去而减轻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不安和末日将至的预感所取代。
对弥林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王国内部对忠贞派,尤其是对阿门迪尔家族的监视力量,随着精锐卫队和无数眼线的随军西征骤然松脱,潜伏在安督尼依阴影中的弥林发动了最后的撤离行动。
在忠贞派的掩护下,弥林联络集结了最后一批愿意离开的成员,他甚至利用对王宫地形的熟悉,在一位深藏不露的宫廷老仆的帮助下,冒险潜入了已显空荡的王宫深处。
在一间面向大海,装饰着精美贝壳的静室里,他见到了弥瑞尔王后。这位本该继承王位的公主,如今显得异常平静,但那双美丽的眼眸深处,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痛与深深的疲惫。她穿着素雅的长裙,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大海。
“弥林大人,”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我知道你会来,你是来劝我离开的吗?”
弥林单膝跪地,语气恳切而沉重:“努门诺尔的命运已无法逆转。黑暗的浪潮即将吞噬一切。请随我们离开,您是中洲新家园的希望之光。”
弥瑞尔缓缓摇头,“希望?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我无法阻止法拉宗滑向深渊,也无法拯救这个被他亲手推向毁灭的王国。我的责任是留在这里,与它一同沉沦,这是我最后的尊严。”她拒绝再看弥林恳求的眼神,转过身,声音带着一种空灵般的平静,“走吧,弥林大人,带着那些还有未来的人,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去中洲,去点燃新的火种。而我将去美尼尔塔玛山,向一如做最后的祈祷,祈求祂的怜悯。”
弥林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沉痛与敬意,无声地退出了静室。
在弥林和忠贞派死士的周密安排下,最后的撤离开始了。埃兰迪尔家族成员还有最后一批忠贞派核心成员,在夜色的掩护下,艰难而迅速地登上了停泊在安督尼依一处绝密礁石湾中的几艘坚固快船。海浪不安地拍打着船舷,仿佛在催促。
一股无法形容、超越凡人理解的恐怖力量,骤然降临。天空不再是乌云,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露出其后翻滚沸腾的、如同熔岩和雷霆混合的混沌之色。大海不再是咆哮,而是彻底狂暴,滔天巨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吞噬天空。脚下的努门诺尔大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哀鸣。山峦崩裂,大地塌陷。剧烈的震动让坚固的王宫瞬间布满裂痕,无数建筑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
弥瑞尔王后换上一身洁白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编成发辫,戴上了用岛上最后盛开的鲜花编织的花环。她如同一位走向祭坛的圣女,在剧烈摇晃的大地上,无视身后不断崩塌的宫殿和绝望的哭喊,步履坚定而决绝地朝着美尼尔塔玛圣山走去。
“一如·伊露维塔……”她的祈祷声淹没在天地崩裂的巨响中,眼神却无比虔诚。
就在她行至半山腰时,美尼尔塔玛山这座努门诺尔的心脏和圣地——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山顶猛地炸裂开来,不是喷发熔岩,而是喷发出足以焚尽一切,照亮整个末日苍穹的圣火。那火焰带着净化与审判的威能,瞬间点燃了山体。大地如同被巨斧劈开,深邃无底的鸿沟在岛屿各处裂开,冰冷的海水如同灭世的巨兽,发出震天的怒吼,疯狂地灌入,吞噬着一切。滔天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低洼的城市、平原和丘陵。
弥瑞尔王后被那滔天洪峰吞没,她洁白的裙裾和头上的花环在毁灭的洪流中一闪而逝,如同献给末日最后的祭品。这位见证了王国由盛转衰却无力回天的末代王后,与她深爱却最终毁灭的故土,一同沉入了无底深渊。
在剧烈颠簸,随时可能被巨浪拍碎的船上,埃兰迪尔、伊熙尔杜和所有幸存者,死死抓住船舷,惊恐万状地回望着那片正在沉没的土地。曾经辉煌的阿美尼洛斯如同海市蜃楼般在滔天巨浪和喷发的火山中崩塌、解体。美尼尔塔玛山的圣火在洪水中挣扎、熄灭。无数生命在绝望的哭喊中被大海吞噬。那曾经承载着人类最高梦想与荣光的伟大王国,在天地之威的审判下,如同沙堡般迅速瓦解、沉没。
曼威向阿尔达的创造者,一如·伊露维塔,发出了最深沉的呼求。他并非祈求力量,而是宣誓维拉对阿尔达的守护权责,并恳请创世主亲自干预,重塑被人类狂妄亵渎的世界法则。
一如回应了。祂的意志,无声无息,却改天换地。
一股超越维拉、超越迈雅、超越所有生灵理解范畴的无上伟力瞬间笼罩了整个阿尔达。世界被重塑了。不再是平面的圆盘大陆被不死之地环绕,而是被拉伸、弯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孤悬于虚空中的球形。阿门洲和托尔-埃瑞西亚被彻底移除出世界,人类再也无法凭借船只航行抵达蒙福之地。
阿尔-法拉宗和他的无敌舰队,连同他们亵渎的野心,永远地跌入了那在重塑世界时于不死之地与凡人世界之间裂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努门诺尔这个曾经闪耀在贝烈盖尔海上的明珠,连同它所有的辉煌,野心,堕落与绝望,在滔天的洪水和崩裂的大地中,彻底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如弥林在那些不祥的预知梦中所见到的那样——天崩地裂,海水吞没大地。
只有那些在弥林和埃尔隆德帮助下,提前逃离努门诺尔、并在中洲建立起新家园的忠贞派,以及少数像埃兰迪尔家族这样在最后时刻奇迹般逃出的幸存者,成为了这场浩劫的遗民。他们在精灵的持续帮助下,在这片古老而饱经沧桑的土地上,艰难地重建家园,延续努门诺尔的最后血脉,最终将其发展为人类新的王国——北方的阿尔诺与南方的刚铎。而象征着希望与维拉恩典的圣白树幼苗,在埃兰迪尔的船上,随着波涛起伏,成为了连接旧日荣光与未来希望的唯一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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