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结束后,我被当时的咒术界高层以极度危险分子为理由给抓了起来,高层派来抓我的人是五条悟。
“开什么玩笑嘛,”我看着眼前戴着眼罩,背着手,冲我爽朗一笑的白毛教师,嘴角抽动了一下,“让六眼来抓六眼…”
他步履轻快地径直站到我身边,用力拍拍我的脑袋,手掌刚接触到我的头发,动作微微一怔“诶?我以为会开无下限的。”
我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太累了”
他侧着身弯腰把脸送到我的面前,手指摩挲着下巴,“是诶,黑眼圈和忧太有的一拼…”
“嘛!”,他拍拍手,又在我面前晃了晃,在我打算张口前,径自扣住我的手。
“这就让great teacher gojo来当你的向导去参观总监部的老橘子吧!”
在看守室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惊奇,真搞不懂五条怎么总是看着这么轻快的,明明肩上担的人和事情重的不得了吧,而且明明百鬼夜行那天我们还打过一架,我记得我让他很生气来着。
我有些心虚,嘴角的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我不自觉的想摸,但是又被绑在椅子上,只能看着周围一张又一张的符纸发呆。
在五条进来后,我才终于从自己浑浑噩噩的幻想中醒来。
“是因为反转术式吗?”
我仰头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五条,“你可是忙得不得了吧,居然看起来状态还这么好诶。”
“是哦,反转术式,为你24h提供新鲜大脑!”他吐了吐舌头。
“我之前都快自杀成功了,结果还是没学会反转术式,真有些不甘心啊”,我撇了撇嘴,脑子里又开始自动浮现江户时代的事情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集中时候精力去学会吧,”他点了点脑袋,很笃定的样子。
我的目光落在绑着眼睛的白色绷带之上,与五条直接对视。
“五条,家里人肯定不会不管我的,什么时候能出来啊,这里好无聊啊——”
“大概明天吧,你清楚的嘛,一个六眼大家都要吓死了,两个六眼…那些老橘子恨不得移民到月亮上去。”
“怎么两百年了还是这老样子”
“因为老橘子下面是小橘子嘛——”
“悠斗——”他突然声音一沉,“不管杰这家伙有没有把你托付给我,我都不会把你放在那里自己烂掉的。”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涩,低下头,不去看他。
一阵针刺般的痛楚逐渐爬上我的心头,大脑又在开始告诉我它正在被灼烧。我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胸口的窒闷冲掉。
“五条—”这算什么?承诺吗?又是一种失落的伪装吗?
“我会是监护人,悠斗。”
我急急忙忙抬头,却与他天蓝色的眼眸直接相撞。
下意识屏住呼吸,感受着我们所共享的六眼的一切,门外的看守体内莹莹发光的咒力流动,符纸的咒纹,椅子的呼吸…
他的手指点在我的额头,在陷入一片漆黑之前,我听见他说:
“毕竟我们都有一双好眼睛…”
在意识消散前的那一刻,我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夏油好像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当时的他动作轻柔地拂过发热的眼睛,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
“你和悟都有一双好眼睛”
在那时那刻,我发现自己正在前所未有地想念着夏油杰。
我想起,我的犬齿特别锋利,但有段时间我的牙龈很疼,于是夏油总会把手指伸进我的口腔,用指腹按压着牙,为我小心确认着是否蛀牙。
我想起,他当时有些无奈地收回手,挑起一点眉毛,告诉我要少吃一点甜食。
我捧着下巴,却注意到他手指收回的瞬间故意按了按我的犬齿,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正在熊熊燃烧着,我的灵魂滔滔,我的**滔滔,我的伤悲滔滔。
而夏油杰恰好是那被咬过一口后已经氧化了的苹果。
面对他,我总是有种想要啖食什么的**,犬齿发痒,胃袋里空荡荡。
我想起,屋内一片漆黑,我和夏油杰互相依偎在宽大的榻榻米上。
我的脸埋进夏油杰的胸膛,只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并且病得很严重,一切的痛苦都变得恒久。
等夏油杰把我的脸挖出来,用指腹擦拭我的面颊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一面抽噎,一面无法自抑地喃喃,“好痛苦,夏油,我的心好难受…”
夏油眼眉间笼罩着无法褪去的疲倦,在他迷蒙地看着我时,我突然想撕烂他的这幅伪善的皮囊,然后窝进他宽阔的胸腔,吮吸着他的心脏入梦。
在我打算出手时,他开口了,他说,悠斗,他说,他在。
夏油把我重新圈进他的心口,手掌拍着我的后背。
我睁着眼,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揉碎了。
夏油死后我总是会出神,在脑子里想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诸如假设如果我没有迟来那一步,可这假设又马上被我推翻了,因为夏油是自愿去死的 ,我又假设如果美绪逃走前,我告诉她我其实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情人,但我又痛苦地意识到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在乎的要命,于是我又假设,如果我从来没有遇见美绪呢,可那我就不再是现在的我了,美绪也会烂在吉原的街角,像千万个普通的游女一样,无人知晓地做这吉原的肥料。
我在一遍又一遍回溯着过往的一切,于是最后所有的假设都退回一切的伊始,如果我从未出生就好了,如果我在母亲的肚子里就用脐带把自己绞死就好了,那样一切都会很好,没有期待就不会感到失落,那样很好。
但我却哭个不停,哭得全身发麻,为了抑制腿的抽动,右手颤抖地按着大腿。
只要死掉就好了,只要一开始就去死就好了。
一尾金鱼从我面前摆着尾鳍施施然游过。
直到接近窒息,突然间听到一声轰鸣,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环抱住了我。
我仰头,一面闭着眼睛,急促地喘息着,睫毛湿湿地粘在脸上,一面鼻尖拼命耸动去嗅闻是谁。
萦绕在我全身的是一股糕点的甜味,是五条家小厨房的气味。我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敲敲门,然后大摇大摆端着几盘糕点迈出门槛。
是五条吗?我的脸因为呼吸过快,涨得通红,整个人像刚活生生从水底打捞出来,六眼也宣告罢工。
是五条吧…
我终于如愿以偿昏厥过去,直到断开意识的瞬间,还在浑身如过电般战栗,泪水也没有停歇。
这是我和五条悟的第一个拥抱。
我记得有一次刚结束任务不久,明明只是随意捏个苍的事情,我却大开大合地和咒灵肉搏,最后才捏了个苍顺势横扫周围的所有建筑。
回来后我便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我只觉得我的头好痛,太阳穴发烫,好像有人在刻意搅动着我的大脑,把它搅成血肉模糊的浆糊,而我的头颅兜着这团肉泥。没有力气去大声喊叫,我只想闭着眼睛,不理会大脑的尖叫。
是五条他打开门,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诶?五条,是膝枕嘛?”
我睁开一点眼睛,看着他在我面前重影。
“嘛,这可是大帅哥五条悟的膝枕!买不了吃亏和上当!”他不等我回话便一把把我按在他的大腿上。
我下意识开了无下限,等周围的尖叫声变大,五条隔着无下限拍了拍我肩,我才反应过来把它关了,皮肤下是五条身上教师制服的质感。
我还是好难受,难受得想要大喊大叫,但在五条这里我总是会感觉很舒服,所有的幻想都会离开,所有的哭叫指责都会化为属于五条的所有,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起伏的呼吸…
我强撑着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皱眉注视着我,像碰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他的手很大,张开便能盖住我的整张脸。
此时正覆在我的脸颊上,好舒服,我眯起眼睛,用脸颊肉蹭了蹭。
“我在这里,悠斗。”他突然出声,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
“什么?”我看着五条在我面前打晃。
“悠斗,我有在看见你,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哦…”
我先是感到一阵潮水般的窒息,而后是才彻头彻尾的茫然。五条在说什么?什么看见不看见的?
我想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但眉头却下意识皱在一起,心里翻来倒去地想着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我做了什么吗?
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清五条的脸了。脸上湿湿的,隐隐绰绰只能看清一双蓝色的眼睛,很温柔的蓝色,就像永恒的晴日,就像天空的延展。
但我站在这片天空下,只觉得怔忪。
他好像笑了一声,揪着袖口的布料,小心地擦拭着我泛红发热的面颊以及那双半睁着流着泪的六眼。
眼睫都被我的泪打得湿哒哒的,重重地垂落在我的瞳仁上空。
五条捏起我的下巴。我被迫仰起脸,有一种裸露心脏的忐忑与不安。
我以为接下来的会是一个指责,或者是一个很五条式的脑瓜崩。
我从来没有想过的是,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用力闭上眼睛,心头狂跳。
脑内一片空白的寂静之后,突然抑制不住的大哭。
我紧紧抱着五条的腰,拼命把自己埋进他的小腹,感受到一阵惶恐和被刺痛。
五条怔忪片刻,反应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就像夏油做的那样。
这种感觉曾经也有过,是美绪还没有死掉的时候。
那时她点着我的心口,眉毛向下撇着,语气中有我理解不了的情绪,她告诉我,这是幸福,这是爱。
我也有过与之完全相反的经历。
有一次祓除咒灵,在我被咒灵的血劈头盖脸撒了满身的时候,我有些困惑地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开启无下限。
然后便是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穿着江户年间的武士服,孤零零站在黑洞洞的大道上。
此时正在下着瓢泼大雨,路灯在雨幕中恒久地发着迷蒙惨白的光。
我后知后觉低头摩挲着这件衣服,是第一次见到美绪时穿的那件,那时是大的有些不合身,现在却是小得露出手腕脚腕。腰带依旧是随意打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结,领子也乱乱地叠在一起。
我抬头,环顾四周,睫毛被雨压得重重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吉原吧。
我注视着眼前陌生的房屋和街道,好像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正抱着一个女孩,哭得肩膀颤抖,她的每一条皱纹都可以拧出无尽的泪水。
此时的天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哗哗往我的躯体里灌着无根的河流。
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再也不会有一个失去孩子的游女抱住一个路过的孩子失声痛哭,再也不会有美绪帮我整理乱穿的衣服,然后点着我的额头恨恨地说“悠斗大人真是个小鬼头!”
那一刻,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和骤然亮起照亮我面颊的闪电,我的心头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有一次,五条带着我去祓除一只一级咒灵,他提着我的后领直接瞬移到了诅咒上空。
“术式顺转—”莹莹蓝光若隐若现地闪耀在我的指尖,就像欲放的烟花。
“苍—”
庞大的能量霎时飞射而出,直直碾向正准备发起攻击的一级咒灵。
光芒四散,一切都归于平静。
五条掀起眼罩,六眼在黑夜中隐隐发着蓝色的亮光。
“很不错嘛!苍的威力控制得相当好”
我收回目光,转而紧紧盯着远处的夜空,指尖还在因为残留着苍的余韵在微微颤抖着。
群星在空中明明灭灭闪耀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能清晰地看清因为诅咒崩散而四溢的咒力。
“五条,这里有蓝色的烟花吗?”
“啊?”他微微一笑,蓝色的光芒在指尖跳跃,“苍不就是吗?”
我苍白地笑了笑,无法控制地想到在四百年前的花火大会上,红白两色从地面发射升空绽放的烟火。
这让我感到一阵难言的窒息,真正的烟花好像被吞进我的腹腔,它们在一个接着一个闷闷炸开,照亮我空洞洞的胃壁,而后所有的烟花爆裂完毕,留给我的只剩下哽到咽喉的灰烬。
我用力闭了闭眼睛,鼻尖却先是嗅闻到一股硫磺的气息,而后是一个带着脂粉气的湿润的吻。
现在是十二月,我正位于二十一世纪的冬季,我睁开眼,发现已经到达地面。脚下是坚实的是土地,头顶繁星还在自顾自闪烁,我跟在五条背后,看他宽阔的背,随着走路左右摇晃的手臂,他转头,咧开嘴笑的开怀,
“喂,悠斗,黄油土豆怎么样!我可是全日本黄油土豆第二爱好者”
我跟上去应和了一下,把星星和像夏油眼睛一样柔和深邃的夜幕全部抛掷身后。
入睡的时候,我仍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以异常的频率砰砰跳动着,半个身体都在发麻。我半睁着眼睛,静静深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等待着一切结束。
一切突然都好荒谬,我突然好怨恨,怨恨五条悟为什么能这么强大,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是六眼,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说不定就能平庸的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怨恨为什么星星一直在闪烁,最后恨来恨去,我用力皱着眉头,咽下欲出口的呜咽。
最后恨来恨去,我的眼睫突然变得好重,恨来恨去,只是恨为什么我总是在失去,为什么说着爱与承诺的人总是不打招呼就抛下我,恨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我而是美绪和夏油。
五条专门定了一个超级豪华的大旅馆,房间很大,但我却觉得房间的墙壁都在朝我慢慢移动,它们在呼吸,在说话,千言万语归为一句:
“你被留下了——”
听明白的那一瞬间,胸口好像被塞了满满的咒灵球,有一种作呕的刺痛。
我的骤然灵魂离体,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自己在寂静中流淌着泪水。
躯体好像变成了不动的山脉,眼泪是蜿蜒曲折的河流。
在那一刻,在我无力地看着的自己咬着牙哭得满脸潮红,白色的额发因为汗水狼狈得黏在眼睑上的那一刻。
没有美绪,没有夏油,没有一双手轻轻将我抱起,没有一个带着凉意的唇拂在我颤抖的眼皮,告诉我他爱我,在那一刻我无比笃定地认为自己正在被伤害,正在无法控制的迈向死亡。
回归躯体时的感受就像从咸湿的海面艰难探出头呼吸,可这明明应该很简单的,我是六眼,我觉醒了无下限,明明没有人,没有东西能穿透无下限的。
但最后我还是带着满腹的不解和正在翻涌着的胃抽抽嗒嗒地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在梦境的开始,我总是会先遇到一只羽毛凌乱的麻雀,麻雀叽叽喳喳地告诉我她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于是我一边梳理着她的羽毛,一边告诉她我可以做她的孩子,所以请不要哭泣。
接下来,我会遇到一只通体漆黑的狐狸,狐狸嘤嘤地叫唤着,他告诉我他有一个理想。于是我很认真地回答他,我会帮助他实现理想。
在这个世界一切都很美好,我抚摸着狐狸,帮鸟儿擦干眼泪,即使在故事的结尾,即使在世界的终结,也不会有死亡将我们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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