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昨夜平安无事~！”
降下所有人的光屏后，沈剑心笑吟吟宣布，在满场疑惑目光中补充：“就是杀手白忙活，巫医妙手回春！不过昨晚可真热闹啊！那场面——啧啧！”
他感慨地摇了摇头，方才提醒众人：“好了，现在大家该选择最有可能是杀手的人，依照序列发言，每位发言人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指了指身后的光屏，简单介绍了计时规则，才续道，“过时或发言完毕后再开口视同违反规则哦！”
言罢他左右看了看，见众人满脸若有所思，却无人主动，尴尬地将视线转向坐在首位的谢云流，“那……没人抢麦，大师伯作为一号位，先请？”
谢云流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李忘生，略一沉默，道：“平安夜很好，过。”
“这就完了？”沈剑心瞪圆了眼，“您好歹装装样子，说点有用的吧？觉得谁可疑？谁可信？想票谁？想保谁？多少给点章程啊！”
——这么沉默，难怪到现在还追不到掌门！
“装给谁看？”谢云流冷笑抱臂，目光环视一周，落在身侧，“要我说，直接票方乾。”
“谢云流！”
3号位的方乾顿时瞪大眼，指着他张嘴就骂。然而才一开口就被沈剑心尬笑制止：“方岛主，别气！咱得按照规则来，还没轮到你发言呢！”
方乾被他拉住，气哼哼地磨牙，倒是没再继续开口。见状沈剑心顿时松了口气，看向谢云流：“大师伯为何如此选，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谢云流冷哼一声，目光环视众人：“纵观全场，敢将那古怪衣衫套在谢某身上的，他方乾首屈一指，不选他选谁？”至于剩下几个，每个赢家只得一件衣衫，首选都不是他。至于李忘生，显然没这种促狭心思。
沈剑心：“……这个理由可真是强大到令人无从反驳。”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止住嘴角抽搐，看向坐在第二位的卡卢比：“那么，夜帝你觉得呢？”
卡卢比向来寡言，这种场合原本没有人指望他说些什么，不想他却直截了当开口：“方乾。”
“啊？”
“我赞同谢宗主，选择票方乾。”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太吵了。”
“等等，为什么是我？”方乾大声叫屈，这次终于轮到他开口，恨不能将满腔委屈尽数宣泄， “我和明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夜帝这一票未免来得太突兀了！这是污蔑！”
言罢他看向在场众人，一拍桌子：“本来我还想藏一藏，现在看来不行了。我是阴阳师，昨夜占卜得知，谢云流是好人。谢兄，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你那劳什子理由，倘若我们原本就是同一阵营，根本就不成立！倒是夜帝，你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想趁机借刀杀人吧？具体如何选择，诸位可得掂量掂量！”
方岛主这几年在蓬莱修身养性显然效果不错，满腔功德之力尽数宣泄的战斗力着实不容小觑，指着两人好一番输出，直到沈剑心无奈地提醒他发言超时了方才意犹未尽住了嘴，不甘不愿说了个“过”字，在场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阿爹你可真是……一张嘴倒是和你的剑一样利。”4号位的曲云悄悄放下想要捂住耳朵的手，目光滴溜溜一转，在谢云流、方乾和卡卢比之间转了一圈：“不过他老人家虽然啰嗦，说的话却也未必有错。我拿不定主意，还是先听听后面诸位的意见吧！”
她说着将视线投向下一位的陆危楼，后者也不客气： “既然如此，陆某人赞同先票方乾！别问为什么——”他忽然冲谢云流挑眉，“问就是有些人日常作孽太多，惹了众怒。”
谢云流嗤笑一声，并未开口。
沈剑心冷汗都要下来了，抬手在胸前打了个大叉：“各位，咱们游戏归游戏，私人恩怨就不要夹带在游戏里了！那个——陆教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危楼优雅地摊手示意发言结束，转而看向这一排末席的元沧鸾。
“我附议。”元沧鸾慢条斯理抚着腰间玉佩：“蓬莱风水养人，早点送他回去修身养性倒也不错。”
“阿鸾……”
“我也附议。家父年事已高，早些退场歇息为宜。”东方宇轩轻咳一声，见沈剑心望过来，摊手道，“抱歉，我知道我违反规则顺序，不过想来前面几位应该不介意。”
众人：方乾年事已高，那他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又如何算？
“好一出家庭伦理大戏！”相比其他人，阿萨辛就坦然得多，笑眯眯摆弄着红衣上的装饰，“贵圈真乱，倒叫本座免费看了场热闹。”
他自打出演过沈剑心后学了一堆古怪的侠士用语，冷不丁说出几句不但毫无笑点，反而时常惹人毛骨悚然。好在这会儿众人的焦点不在他身上，难得还有几人赞同，连沈剑心都忍不住点头附和，但很快回过神来，蜷起手指装模作样凑到唇边：
“咳咳，咱们继续，继续！掌门，该你了，你怎么看？”
“贫道以为，第一天并无明显线索。”李忘生轻抚衣摆绣纹，垂眸沉吟：“师兄、陆教主与方岛主是挚友，元夫人与好友以及曲云教主与方岛主亦是至亲，所言皆需打个折扣。”
“李掌门……”方乾大喜，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忘生，刚要再言，却被沈剑心眼疾手快塞了个禁言的牌子，凑到耳边小声警告，“老方，别忘了我先前所言的规则，你再犯规，别怪兄弟我保不了你哈！”
方乾：“……”臭小子跟谁俩“兄弟”呢？！
“但是夜帝与方岛主平日并无交情，立场自无偏颇，贫道认为值得参考。”李忘生佯作未见两人间的互动，神色平常地将话续接下去，“如今方岛主既然自承阴阳师身份，若之后亦无人反驳，贫道认为这一票要如何取舍，还需斟酌。”
方乾：“……”啊？就这？
“我赞同李掌门的建议。”8号位的剑圣略一犹豫，道，“不过我对方乾的‘阴阳师’身份有所怀疑，还需更多佐证才可取信。”言外之意很明显，他信不过方乾。
方乾气得抬指虚点他鼻尖，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几个老兄弟没一个好玩意儿，合着搁这儿排挤他呢？！
他将期冀的视线转向第九位于睿，如今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这位“天下三智”之一的清虚道长为他平反了。
“第一天各位都比较保守，没有多少有效信息，贫道只能根据各位所言简略分析。”被众人灼灼视线看的头皮发麻，于睿不得不慎重思索，“其一，方岛主自辩阴阳师，言大师兄为善，但推理过程匮乏，出言反驳夜帝时更是情绪远高于理智，可信度大打折扣；其二，夜帝素来谨言，在首夜无迹可寻的情况下笃定票决，若非身负使命，便是握有我等未知之讯。然其立场确如掌门所言，与方岛主无亲无故，可信度反高于诸位血亲挚友。他既敢出言票决，今夜阴阳师不妨验之。若为清白，则其直觉可作重要参详；若存异样……”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卡卢比，几不可察地轻笑一声，目光自然地转向其他人：“三，陆教主与元夫人附议时虽以私怨作为借口，但以贫道对两位的了解，实不该如此意气用事，倒像是转移焦点的弦外之音。
“倒是大师兄——”她看向谢云流那张冷肃的脸，神色郑重，“大师兄作为首位提议票选方岛主，显然自认与方岛主天然阵营相悖，且从语气上判断，私怨高于理智；这种情况下方岛主仍认定大师兄为善人一方，证实两者大概率非同一阵营。若方岛主为真阴阳师，大师兄身份自然为善，若反之，也可证明大师兄与杀手并非同道——当然，也不排除两位故作敌对混淆视听，需得谨慎。”
说到这里，她将话头按住，并未继续，而是总结道：“综上，贫道认为当徐徐图之，今日若错票神职，我等皆危。所以贫道建议暂缓票决方岛主，待阴阳师查验夜帝后再行定夺——言尽于此。”
“精彩！不愧是天下三智。”坐在她下首的魔刹罗抬手鼓掌，腕上银饰随之叮叮作响，神态慵懒，“清虚真人珠玉在前，倒叫我不知当如何分析了。”
“呃……魔刹罗教主有何看法？”沈剑心好奇地询问。
“我早已退位，不必如此称呼，就按照你们中原人的习惯，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魔刹罗抬手将碎发挽至耳后，一双妙目扫过在场众人，对上方乾殷殷期待的目光时微微一笑，“至于看法嘛——我当然也倾向于票选方岛主，毕竟他素来繁忙，想必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等无趣的游戏上。”
方乾气得双目圆睁，还要开口，却被曲云眼疾手快扑过来捂住嘴：“阿爹，再说话你直接就被判负了！”
方乾：“……”我都要被投出局了，还怕判负吗？
“判负和出局可不一样。”曲云低声警告，“你的队友胜利也算你胜利，但若判负就真没翻身之机了！”
这话说服了方乾，他气哼哼地拉下女儿的手，抬眼瞪向魔刹罗，后者面上全无惧意，甚至连目光都没再给他，而是看向身旁的于睿：
“不过我也认同清虚真人的分析，以她的卓绝智谋，定能带领我等获胜。等将方乾送走后，不妨好好查查这位夜帝。至于其他人嘛……”
她将在场众人一一看过，莞尔笑道，“虽然方乾不可信，但他既然说谢宗主是好人，倒是不妨暂且信之；陆教主看来只是私怨大于理智，多半也不与那人为伍。反倒是狼群撕咬时，最安静的那个……”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李忘生与剑圣所在，而后笑吟吟垂眸裙裾褶皱，“言尽于此。”
相比起她，下位的东方宇轩发言就要简洁许多：“我的想法与诸位相仿。清虚真人智谋过人，当可为我等多做分析。不过有一点——”他看向谢云流，眸中满是兴味，“这两位身份如何不好说，但想来少不得些许私怨，接下来不止夜帝要查，谢宗主也该查。”
阿萨辛从方才起就百无聊赖地卷着衣服上的飘带，闻言轻笑：“真是一场好戏。我无条件赞同在场诸位女侠的建议，投票吧！”
“投票！投票！”沈剑心急忙附和，“大家直接说想投的人名即可，光屏自会记录。”沈剑心忙不迭开启光屏。十二人的名字出现在其上，随着众人一一开口，方乾的名字瞬间加粗加大，一骑绝尘凌驾在所有人名字之上。
“这可真是——众望所归啊！”
看着光屏上那个毫无争议的答案，沈剑心不由啧啧惊叹，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后转身看向满脸不可思议的方乾：“那么，方岛主，你有一分钟的遗言时间。”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背后的时间计数开始倒数，方乾霍地站起身，指着在场众人：“好、好得很！你们这群睁眼瞎——陆危楼，谢云流，你们俩可真够兄弟的！还有拓跋，连你也投我！”
而后又转向魔刹罗：“沧鸾会投我不意外，阿罗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有轩儿，云儿——”他痛心疾首指着几人一顿输出，末了见时间将尽方才意犹未尽住了口，一抖衣袖将双手拢起：
“罢了，事已至此，方某也不隐瞒。我不是阴阳师，而是月老，昨晚将谢云流与李掌教定为恋人关系，所以才言之凿凿保谢云流不是杀手。纵观刚才的发言，我强烈怀疑你们已经被杀手绑架了，你们票我出去肯定要吃大亏！等好人阵营陷入劣势，你们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言罢他抬指点了点谢云流：“我好心好意替你圆梦，谁知你狼心狗肺，竟要诛杀月老，早晚有你后悔的！至于其他人，我看夜帝不是个好的，你们自行斟酌！还有——”
话才说完一分钟已到，他的虚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不知从何处忽然传出一声轻笑，然而抬眼望去，个个或正或歪端坐原位，也不知究竟是谁没能忍住笑意。
唯有坐在首位的谢云流暗自磨牙，看向对面目光闪躲不与他对视的李忘生，更是气得恨不能将方乾揪回来暴揍一顿：瞧瞧他说的都是什么话？！那厮果然唯恐天下不乱，还说将他与师弟牵做恋人——事实如此也就罢了，偏他当真被月老乱点鸳鸯谱，对方却另有其人！
这下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一旦说错，忘生要如何看他？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沈剑心含着鲜明笑意的声音已再度响起：“那么各位，本场结束。天黑了，各位请闭眼，杀手请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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