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在岁阳出发去首立村出任务（其实是旅游）的清晨，伊佐那大发善心，亲自送她出门。
岁阳嘴里还叼着艾玛特制的蛋卷培根三明治，吃得正香，差点被伊佐那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得背过气去。
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惯常的冷漠说道：“别受伤了。”
伊佐那想的是，万一受伤了流出金血，会被抓起来进实验室解剖。
然而，这番考量落在周围人耳中，却彻底变了味。他的话一说完，佐野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真一郎率先反应过来，一脸欣慰地用力拍他的肩，眼眶似乎都有些湿润：“终于有哥哥的样子了啊。”
就连和他互相看不顺眼的mikey都愧疚起来：“伊佐那，你……真是个好哥哥。”
而艾玛……艾玛看起来快被感动哭了。
伊佐那：……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在一片感动的目光中，终究还是放弃解释，生硬地补了一句：“记得带伴手礼回来。”
始终安静站在一旁的鹤蝶一如往常：“吃好玩好，注意安全，记得给真哥打电话。”
“没问题，都记住了！”岁阳吞掉最后一口三明治，朝他们挥挥手，出门了。
来接岁阳的是辅助监督白川间。
岁阳背着塞满鹤蝶母爱的背包出门，一眼就看见那位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辅助监督正靠在一辆黑色的公务车旁，低头专注地编辑着手机短信。
“白川间？”
岁阳出声叫他。他明显惊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要接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什么时候过来的？简直像幽灵一样，半点声响都没有。
他花了大约三秒钟平复了一下受惊的心情，随后抬起头，礼节周全地微微颔首：“你好，黑川岁同学。”
他的态度平静得仿佛早已习惯被冒犯。白川间神色如常地为她拉开车门，“请吧。”
咒术师驱使咒力发动术式，而咒力本身又滋生于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因此，大多数咒术师在性情或行为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异于常人的古怪。在他的辅助监督生涯里，早已见怪不怪。像岁阳这样举止没什么大小分寸的，在他看来甚至都算得上稀松平常了。
岁阳没看见雾岛阳子和九十九由基，便问：“她们两个呢？”
“雾岛同学目前正在高专接受基础的咒力适应性测试，九十九小姐是她的指导员。”白川间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一边简要地向岁阳说明情况，“据了解，雾岛同学原本并非咒术师，是因为你的术式才获得了咒力，开启了术式。这类案例相当罕见。”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岁阳一眼，继续解释道：“因此，九十九小姐希望在前往首立村之前，先初步评估一下她对咒力的掌控程度和稳定性，以确保任务过程中的安全。”
岁阳歪着脑袋：“好复杂。我也要接受测试吗？”
“黑川同学的年龄太小，还没到入学的标准，这次任务的主力是九十九小姐和雾岛同学。之所以破例允许你加入，是夜蛾先生的特批。”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让信息更容易被理解，“毕竟你是赋予雾岛同学术式的力量源头。让你同行，主要是为了让作为指导者的九十九小姐方便观察一件事——当雾岛同□□用咒力时，作为源头的你，体内的咒力是否会产生相应的、特殊的变化或反应。这算是一次难得的实地观察机会。”
那就是不需要接受测试。岁阳很快把自己定义为一个挂件。
车辆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路程。岁阳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开始专心致志地啃起了鹤蝶为她准备的零食，牛肉干有点难嚼，但胜在打发时间，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我们先去高专接她们。”白川间把着方向盘，流畅地转过一个弯。
“唔嗯。”岁阳嚼着牛肉干，含糊应了声。
黑车停在山脚，岁阳对前两天爬山爬到一半差点本体出窍的事还心有余悸，当即准备在车里啃牛肉干等她们，结果白川间接了个电话，打开车门，把她请了下去。
“九十九小姐说，来都来了，顺便录入一下黑川同学的咒力信息。”
岁阳：……
岁阳死也不爬山，惊恐地往车门另一侧退，“完全没必要，我不会再来了！”
白川间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沉默了片刻，然后换了一种方式，语气平静地陈述道：“您是想让人背您上去吗？”
岁阳：！
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见她不再那么抗拒，反而兴致勃□□来，白川间面无表情转过身，蹲下。
岁阳一点也不见外，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像只找到了树干的树袋熊，牢牢挂好。
小孩子的心思太好懂了。感到庆幸吧，白川间眼镜后维持着那副标志性的死鱼眼，内心毫无波澜地想，一只小不点的体重很轻，背起来不算负担，总比那些喝醉了还要无理取闹非要人扛上高专的某些咒术师要好应付得多。
白川间稳稳地托住她，站起身，朝着高专的层叠鸟居迈开了步子。
只不过爬到一半，白川间平静的声音隐隐有了波动的迹象，“黑川同学，请不要把牛肉干的残渣掉在我身上。”
岁阳舔掉嘴角沾到的碎屑，再拍了拍手，快速嚼了几下，咽下嘴里的东西，嗯嗯几声，“已经解决啦。”
你是已经吃完了吧。白川间叹气。
算了，不能和小孩子计较。尤其是没上过学的小孩。
似乎早已爬过无数次这条山路，白川间即便背着个累赘，也依旧气息平稳地抵达了高专的正门口。他将岁阳放下，正准备出言提醒她不要乱跑，自己这就去找九十九小姐来为她录入信息。
话未出口，就看见岁阳的双脚刚一沾地，手已经极其自然地伸了出去，好奇地去抠校门口那块古朴的木质校匾。
白川间有一瞬脸色都白了，可预料中的警报声并没有响起，他等了足足有一分钟，表情从最初的慌张，逐渐转为不可置信，最终，所有激烈的情绪缓缓沉淀，化为近乎诡异的平静。
岁阳比他还疑惑：“……结界失效了么？”
怎么可能！那可是天元大人的结界，几百年来从没出过问题！
白川间表面看上去很冷静，实则脑袋开始高速运转，逐一排除各种可能性。警报没有触发，排除结界坏了这种几乎不可能的选项，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黑川岁的咒力，早已被录入了结界之中。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完全没有任何记录和通知？
他的目光转向自顾自走进校门的岁阳，一个念头划过脑海：难道是因为雾岛阳子？
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着由那份特殊的术式所构建的连接……难道是因为这个，结界将同源咒力的她们视为了同一识别对象？
这个推测很大胆，如果成立，将意味着许多现有的规则都需要被重新评估。
他的眼神落在毫无所觉的岁阳身上，心思转过好几轮。最后还是推了推眼镜，什么也没说。
这些和他一个辅助监督有什么关系呢。
岁阳朝着雾岛阳子的方向走去，阳子一看到她就兴奋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主人，像条从狗狗学校放学见到主人的小狗。
不不，不能这么形容人。太不尊重了。白川间拼命把脑子里的印象甩出去。
九十九由基及时出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她四下巡视一番，对白川间说：“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九十九由基身着深色运动背心，上半身很基础，下半身就很叛逆地套了件极具个性的破洞牛仔裤，搭配叮铃当啷的金属饰品，一双帅气的马丁靴大步跨来，停在岁阳面前。
“嗨，小不点。”九十九撩起长发，并朝对方飞了个吻，笑容带着几分戏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前有黑川岁在他职业高压线上来回蹦跶，后有九十九由基对一个小孩子提出如此不着调的问题，一向以专业和忍耐著称的辅助监督白川间，终于在这一刻忍无可忍：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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