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绷带散落，雾岛阳子睁开空洞的双眼。
无论她原先是什么模样，如今那双缓缓形成的、青碧色的、如同野兽的竖瞳，就是和岁阳关联密切的证据。
她们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
“你是……”中规中矩的黑发少女望着将自己唤醒的人。
“我是你，你是我。”岁阳没什么好气，吞噬失败，还让她损失了一大半力量，任谁都不会开心，“你也瞧见了，对吧？”
“嗯。”黑发少女看向自己手心，那里燃起一团鬼焰焰的火苗，“我快死了，车祸让我失去双眼，只留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眶。但现在我又能看见了，是你做的吗，这个火焰也是你的？”
“是啊，你拿了我一半的力量，现在你活得好好的，准备怎么报答我？”
“……”雾岛阳子低头想了想，“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也没想好。”岁阳歪着脑袋，仔仔细细观察她，突然恶劣地笑了，“不过别高兴太早，我得提醒你，你能活着完全是我的功劳，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你没有火焰供给生命力，就会立刻死去。就像一分钟前那样，无助地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我当然知道！”雾岛阳子忽然激动起来，吊瓶磕在不锈钢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我什么都会做，所以请让我活下去！”
“可你什么都没有了，活下去做什么？”
“我要报仇！那场车祸绝对不是意外！”雾岛阳子激动地坐起身，那双重新获得的青碧色眼瞳里燃烧起与岁阳如出一辙的火焰，却混合着人类独有的、淬毒般的恨意，“有人想让我死……我必须知道是谁！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岁阳欣赏着她眼中剧烈翻腾的情绪，那浓烈的恨意和求生欲像最上等的燃料，让她方才因力量流失而产生的憋屈感都舒缓了不少。
没错，就是这样，人类极致的情感，永远是如此美味。
能吸引一只岁阳，夺取她的力量，现在看来不算亏。
“报仇？”岁阳坐在床边，故作天真地捧起脑袋，“听起来比躺在这里等死有趣多了。好啊，我帮你。”
她凑近雾岛阳子，冰凉的手指抚上对方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颊，用近乎耳语的气音说道：“用我给你的力量，去把那些想杀掉你的人……一个个烧成灰烬。如何？”
雾岛阳子猛地抓住岁阳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直视着岁阳那双非人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能给我力量，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要让我报仇！”
“真不错。”岁阳满意地笑了，抽回手，“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了。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的恶意提醒道，“要记得，你的命是我给的。如果我觉得你不好用了，我随时可以收回这一切。”
假的。岁阳在骗她。岁阳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但雾岛阳子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而下，可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报仇和求生已经成为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而岁阳，则是递给她刀的那个人。
“我不会让你的投资打水漂的。”雾岛阳子低声说，手中的火焰仿佛回应着她的决心，猛地窜高了一瞬，映照着她苍白的脸，以及那双冰冷诡异的竖瞳。
“很好，继续怨恨下去，继续活下去。”岁阳感受到从她身上传递来的情绪，两人的连接不是单向的，阳子能吞噬岁阳的火焰求取生机，岁阳自然也能吞噬阳子的恨意。阳子的情绪越激烈，岁阳吃得就越饱，所以，岁阳怂恿她，“不要让这份火焰熄灭啊。”
“当然。”雾岛阳子反应过来，忽然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说，“抱歉……自顾自说了这么多。”
“没事，我很喜欢你这样。”
岁阳从病床上起身，拍拍双手，“保持联系，用火焰就可以，我们被紧密捆绑在一起了。”
雾岛阳子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出院帮你，我需要在医院里等一个人，他可能知道……”
“不用告诉我你的计划，”岁阳摆摆手，她才懒得掺和，“需要的时候喊我就好，对了，你现在是不是能看到这种东西，”岁阳指了指角落里奇形怪状的情绪集合物，看到雾岛阳子点头，继续说，“就吞掉它，它能增强你的力量。”
雾岛阳子越强，岁阳就越强。她们两个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有空多琢磨琢磨我的火焰。”
岁阳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灰溜溜离开了。
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得到了每天能收取的一点利息，好像宫本女士买的保险。岁阳心里犯嘀咕，不知道她的保险什么时候能回本，也许还没等她回本，雾岛阳子就死了。
她叹着气回到伊佐那的病房，此时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岁阳站在门口，看到有人来探望春千夜。
浅金发色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对春千夜说对不起。
伊佐那的眼神阴沉到极点，她扶着门框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踏进这间低气压的病房一步，抓住同样站在门口的真一郎低声询问：“阿真，这就是mikey？”
真一郎无辜地点头。
岁阳：“你完了，伊佐那超讨厌他。”
“你看出来了？”真一郎诧异，“很奇怪，明明他们没什么交集……”
“哪里奇怪，小孩子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哦。”岁阳晃了晃脑袋，“说不定伊佐那已经在悄悄黑化了。”
“说什么呢。”真一郎敲了她一个轻飘飘的爆栗，等两个小孩单独道歉和原谅后，径直走进病房，向春千夜伸出手，郑重地说：“虽然这要求听上去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希望你继续和mikey做好朋友。”
春千夜没有责怪他们兄弟俩的意思，很快答应了真一郎的请求。
双手交握的瞬间，岁阳也正好走进来，猛地脚步一顿，惊喜地看向乖乖低头认错的mikey。
他身上有好东西！
岁阳脚步一转就要往那边去，伊佐那突然大声喊她的名字：
“黑川岁！”
“嗯？”岁阳回头。
“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岁阳浑身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伊佐那。黑川伊佐那的表情很不对劲。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紫色的眼睛却深得像潭，正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她。他朝她伸出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说到底他自称是哥哥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形的压力。岁阳敏锐地察觉到，如果她现在敢往mikey那边多走一步，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兄弟修罗场不要带上她啊！
岁阳悲愤地想。
她谴责地看向罪魁祸首佐野真一郎，可他就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比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更呆了，岁阳朝他眨眼眨到抽筋，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阿真！”岁阳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就真要出事了，“伊佐那也是你弟弟，”她飞快地说道，试图将烫手山芋精准抛回给应该负责的人，“我们明天就出院了，趁有时间多关心关心他。”
“你说得对，”突然变得傻乎乎的真一郎听信了岁阳的胡言乱语，把mikey也推了过来，“伊佐那，这是我弟弟mikey，你们是兄弟。”
对，就是这样，加油啊阿真，要平等地关爱每一位弟弟，安抚伊佐那快要爆表的哥哥占有欲！
然而事与愿违，伊佐那周围的空气非但没有缓和，反而骤然降到了冰点。他脸上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假面彻底碎裂，看起来更生气了。
那句“这是我弟弟mikey”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神经。它提醒着他，他并非唯一，他渴望的、认为独一无二的“哥哥”，随时可以被另一个“弟弟”轻易分走。
Mikey被不善的眼神盯着，也变得暴躁起来，“你想怎么样，要打架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别任性，伊佐那受伤了。”真一郎分开他们两个，身体下意识地微微挡在Mikey身前，语气带着兄长惯有的、试图平息事端的安抚，但那个保护性的细微动作，却精准地捅进了伊佐那的心口。
看啊，他认定的大哥，下意识保护的是另一个“弟弟”。
他不是唯一，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伊佐那的目光从Mikey擦过，缓缓略过真一郎，最后钉在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岁阳身上。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岁阳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伊佐那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冰冷。
“黑川岁，过来。”
岁阳在心里哀嚎。
完了，为什么有真一郎在，情况反而好像更糟了。
剧透：
阳子是星浆体，没有岁阳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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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弟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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