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看见沈砚从阳台走进来,手里还捏着手机。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橘子皮攥紧了些,指尖被汁水浸得发黏,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睁大眼睛望着沈砚,睫毛微微颤动着,却还是固执地看着对方。
沈砚没说什么,在他身边坐下。宿泱下意识往沈砚那边挪了挪,等膝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时,又像被烫似的缩回来,指尖绞着衣角打了个结。
沈砚看着有些好笑。
宿泱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缩,却没像刚才那样低下头,反而固执地仰着脸,眼神里掺着点忐忑,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客厅里静了几秒,只有想想啃橘子的细碎声响。
“刚才跟朋友打电话问了。”沈砚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着台,眼睛却没看屏幕,“上户口的事,没那么难。”
宿泱的瞳孔倏地睁大了些,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怀里的想想倒是先有了反应,举着啃得只剩一瓣的橘子晃了晃:“户口?是能让爸爸买糖果的东西吗?”
沈砚被小孩童稚的话逗得嘴角微扬,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差不多,有了这个,以后能做很多事。
沈砚看向宿泱,指尖在遥控器边缘敲了敲,“特殊情况有特殊流程,我朋友说可以走补录,需要做个身份核验,排除一下……嗯,排除一些问题,其他的他来安排。”
他刻意模糊了“排除违法记录”的说法,怕又惊到眼前这人。宿泱果然松了口气,肩膀塌下去些,小声问:“那……要很久吗?”
“最快下周能有消息。”沈砚侧过头看他,宿泱的耳尖依旧是红红的,沈砚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生病了,“明天先去派出所录信息,不用紧张,就拍个照,填几张表。”
宿泱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抓紧沈砚的袖口,“那……会不会很麻烦你的朋友?
“不麻烦。”沈砚抽回手时顺势揉了揉想想的头发,触感柔软得像团云,“他干这行的,熟门熟路。”
说是朋友,其实是沈砚的叔叔。
这话也半真半假。叔叔是市局户政科的科长,平时请吃顿饭都得提前预约,这次突然要办两个“黑户”的补录,还是跨市操作,少不了要欠个人情。但看着宿泱眼里的忐忑,他没说这些。
想想在宿泱怀里扭了扭,指着电视柜的方向,小奶音脆生生的:“画画。”
“什么?”宿泱顺着想想的视线看过去,问:“想去画?”宿泱把他放到地毯上,小孩立刻朝电视柜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转头眼巴巴地看沈砚。
沈砚看着那小不点站在原地,手还指着电视柜,却懂事地不往前走,忽然觉得心里软了下。
他起身走向电视柜,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画纸和蜡笔。
“要这个?”沈砚拿起蜡笔盒晃了晃。
想想用力点头,小手拍着地毯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却没像一般孩子那样扑过来抢,只是站在原地等。
沈砚把画纸铺在地毯上,又打开蜡笔盒放在旁边,指尖轻轻刮了下想想的鼻子:“慢慢画,别把蜡笔往嘴里放。”
“嗯!”想想重重点头,抓起支橘色蜡笔就趴在纸上乱涂,小胳膊肘撑在画纸上,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大事。画了没两下,他忽然抬起头,举着蜡笔看向宿泱,邀功似的喊:“老爸,看!”
宿泱笑着朝他招手:“画得真好。”小孩立刻颠颠地跑过来,把满是蜡笔印的小手往他裤子上擦,又蹭回他怀里坐好,继续举着蜡笔往纸上画,小脑袋时不时靠在宿泱腿上蹭两下,亲昵得不得了。
沈砚坐回沙发上时,看着一人一孩的互动,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孩子就算昨天一直叫他爸爸,但更多时候都是跟在宿泱,现在也是,在宿泱怀里自在地撒娇。
“他很黏你。”沈砚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瓣递过去。
宿泱受宠若惊地接过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开,轻轻“嗯”了一声:“平时就我们俩,他跟我亲惯了。”
想想在他怀里听着,小手指着橘子“啊啊”叫,宿泱立刻剥了瓣递到他嘴边,看着小孩小口咬住,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
两人没再说话,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的声响和想想画画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空气安静下来,电视里在放儿童动画片,想想已经爬到地毯上,举着蜡笔在纸上乱涂。宿泱盯着屏幕上蹦跳的卡通人物,忽然想起什么,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之前……问我是不是亡命之徒……”
沈砚正在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橘子皮的清香漫开来:“嗯,问过。”
宿泱的指尖抠着沙发缝,他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你现在……信我吗?”
沈砚看了他一眼,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一半,果肉饱满得泛着水光:“信。”
宿泱愣住,抬眼时撞进沈砚沉静的眸子里。那双眼总是带着点疏离的冷淡,此刻却看得人心里发暖,像揣了块晒过太阳的鹅卵石。
“为什么?”他忍不住追问。
“亡命之徒不会把孩子带得这么好。”沈砚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漫开,
“也不会给人煮阳春面。”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会打扫房间。”
这看着更像保姆,不像犯法的。
宿泱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他低下头把橘子瓣往嘴里塞,酸甜的味道混着心里的暖意,让舌尖都发颤。
怀里的想想举着画纸凑到他眼前,纸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圆圈,被蜡笔涂得乱七八糟:“老爸,画!”
“画的是什么呀?”宿泱接过画纸,故意逗他。
想想指着最大的圆圈:“老爸!”又指着最小的,“想想!”最后指着剩下的那个,看了眼沈砚,小声说,“……爸爸。”
沈砚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宿泱也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揉了揉小孩的头发:“画得真棒。”他把画纸递给沈砚,“你看,想想画的我们。”
沈砚接过画纸,指尖不小心蹭到想想柔软的头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截乌黑的发梢上。
之前还没发现,想想的发质竟和宿泱有些像,都是细软的类型。
他的指尖捏着画纸边缘,看着那个被标注为“爸爸”的圆圈,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贴起来吧。”沈砚起身把画纸贴在墙,弯腰抱起想想时,小孩却往宿泱怀里缩了缩,显然还是更依赖宿泱。
他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去洗手,手上都是蜡笔。”
宿泱抱着想想站起来,熟练地擦掉他手上的蜡笔印,轻声哄着:“我们去洗手,洗完手吃橘子好不好?”想想立刻点头,在他怀里乖乖坐好。
沈砚跟在后面,看着宿泱低头和孩子说话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画面竟有些顺眼。
宿泱抱着想想走进洗手间时,沈砚还站在画前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画纸的边缘。
三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像三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尤其是那个被标注为“爸爸”的圆圈,边缘被蜡笔反复涂画,显得格外用力。
水声淅淅沥沥传来,夹杂着宿泱温柔的哄劝和想想咯咯的笑声。
沈砚转身走过去时,正看见宿泱用温水给想想洗手,小孩的手腕被他轻轻捏在掌心,指腹耐心地蹭掉蜡笔印。
“洗好了?”沈砚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宿泱低垂的眼睫上。
宿泱抬头应了声,把想想抱起来用毛巾擦手,小孩的手指被裹在柔软的毛巾里,舒服得直晃腿。
等他把想想放回地毯上,沈砚忽然开口:“对了,昨天匆忙,还没问你的年纪。”
宿泱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放得挺轻的,“我……我20岁,过几个月就满21了。”
沈砚像是没听清,又或许是不敢相信,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你说多少?”
宿泱被他看得有些发慌,有点不明白沈砚的态度。
沈砚不是喜欢年轻的吗?难道他不够年轻吗?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重复道:“20岁呀。”他怕沈砚不信,又补充了句,“生日是12月12号,快到了。”
“12月12号……”沈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绷断了。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11月15日。
也就是说,距离宿泱的21岁生日,只剩不到一个月。
但他现在依旧是20岁。
这个数字像颗没预料到的惊雷,猝不及防地在沈砚心里炸开。
他一直觉得宿泱看着年轻,却没料到会这么小,小到……像还没完全褪去青涩的学生。
他想起宿泱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他抱着想想时超出年龄的稳重,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客厅里的动画片还在放,想想趴在地毯上继续画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沈砚的目光掠过小孩小小的身子,又落回宿泱泛红的耳尖上,鬼使神差地问:“想想……两岁半了?”
宿泱愣了下,随即点头:“嗯,过了明年生日就三岁了。”
“他生日是什么时候?”沈砚的声音有些发哑。
“6月1号。”宿泱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温柔。
6月1号,沈砚笑了笑,“挺好的,刚好儿童节那天。”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却在默默算着,如果想想明年六月满三岁,那他出生的时间大概是三年前。
而宿泱今年十二月才满二十一岁,三年前……他才刚满十八?
十八岁的年纪,自己还在被父母管束着,宿泱却已经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成为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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