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压抑的抽泣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一下下撞着空气，也撞得沈砚心烦意乱。
他猛地合起剧本，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连自己都没察觉动作有多快。
宿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愣，抽泣声戛然而止，抬起头时，眼里还蒙着层水雾，就见沈砚大步走向厨房，背影带着股莫名的冲劲。
他愣愣地看着，连眼泪都忘了掉。
沈砚这是……生气了？
冲进厨房时，冰箱门被沈砚“咔哒”一声拉开，冷白的光映在脸上，才勉强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他翻出牛奶盒，指尖触到盒身的凉意，才惊觉手心竟全是汗。微波炉运转的嗡鸣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胸腔，“咚咚”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算什么？宿泱掉几滴眼泪，他就慌成这样？
沈砚盯着微波炉里旋转的光斑，眉头拧得死紧。
那人哭起来的样子太犯规了，睫毛湿漉漉地耷拉着，鼻尖通红，连带着说话的尾音都发颤，像只被雨浇透的幼猫，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往人脚边蹭。
——故意的。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他恶狠狠地想着，指尖却无意识地摸了摸微波炉的按钮，把加热时间调短了十秒。
厨房里很快传来冰箱门“咔哒”拉开的轻响，接着是器物碰撞的细碎动静。
宿泱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刚才自己是不是演的太过了？
正乱想着，就见沈砚端着个白瓷杯走出来，杯壁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他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瓷杯与玻璃桌面相撞，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喝点这个，安神。”沈砚的声音有点硬，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视线没往宿泱这边落。
宿泱怔怔地看着那杯牛奶，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啪嗒”掉在手背上。
温热的牛奶气味顺着空气漫过来，即使沈砚动作恶狠狠的，也透着股的暖意。宿泱这才反应过来，沈砚不是生气，是去给自己热牛奶了？
这个认知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波澜。
刚才强忍着的眼泪忽然就绷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这次是真的感动，鼻子一酸，连带着肩膀都轻轻抖起来。
“哭什么？”沈砚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措，“难不成烫着了？”
宿泱连忙摇头，胡乱抹了把脸，却越抹越花。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还是牢牢捧着，小口小口地抿着。
奶味很纯，温度刚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人心里发颤。
他偷偷抬眼去看沈砚，对方正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地看着他，耳尖却悄悄泛着红。
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透着种笨拙的温柔。
宿泱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这人明明刚才还一副要炸毛的样子，转脸就跑去给自己热牛奶，连温度都控制得这么好。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了？
这么好的人，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脸颊就跟着发烫。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喝牛奶，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往上翘，连带着刚才被烫到舌尖的小插曲，都变得甜丝丝的。
但心里又暗暗地想着，沈砚当然喜欢他。
这是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慢点喝。”沈砚没忍住，低声嘀咕了句，视线别到一边，落在电视静音的画面上，“没人跟你抢，当心烫着。”
宿泱“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刚哭过的鼻音，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猫。
沈砚别过脸，快步走回沙发坐下，抓起剧本胡乱翻着，纸页发出哗啦的响。
可眼角的余光里，总晃着那抹捧着牛奶杯的身影。
夜渐渐深了，只有晚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
沈砚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悄悄滑过十一点，他合起剧本放在茶几上，对宿泱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宿泱刚把空了的牛奶杯放回茶几，闻言连忙点头。
他红着脸往客房走，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沈砚正抬手揉着眉心，灯光在他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着竟有几分疲惫。
“晚安。”宿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安静的夜。
沈砚抬眼望过来，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才应了声：“晚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宿泱耳朵里，带着沈砚声音特有的沉哑。
宿泱躺回客房的床上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牛奶的甜香。
他翻了个身，看着墙上星星小夜灯投下的光斑，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闪过沈砚的样子。
递牛奶时微微别开的脸，看剧本时紧抿的唇角，说“没怪你”时平静却让人安心的眼神，甚至连沈砚耳尖悄悄泛起的红晕，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浴室门打开的轻响。
宿泱屏住呼吸，听着里面水流哗哗的声音，脸颊又开始发烫。
他想象着沈砚洗漱的样子，大概是会先摘下腕表放在台面上，水流划过他挺直的鼻梁时，水珠会顺着下颌线往下掉……
正想得入神，浴室门“咔嗒”一声合上，脚步声渐渐远了。
宿泱这才松了口气，却更无睡意，干脆坐起身，借着星星灯的光摸出换洗衣物，轻手轻脚地溜进浴室。
镜子上还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带着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宿泱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时，他打了个轻颤，抬手抹了把脸，视线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
眼尾还泛着红，像被染上了层浅浅的胭脂，眼眶虽湿润却没肿起来，反倒衬得那双眼睛更亮了些，带着种水光潋滟的清亮。
他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以前沈砚总说他哭起来像含着露水的花，惹人疼爱，那时只当是哄人的话，现在看来，好像确实不丑。
用温水简单冲了把脸，他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划过发烫的脸颊，心里又想起沈砚递牛奶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悄悄扬起。
等他洗漱完躺回床上，客房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两下。宿泱心里一跳，连忙应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条缝，沈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角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气味，“天气预报说明天降温，夜里会凉，给你们加床被。”
他走进来，把被子轻轻铺在床沿，目光掠过想想安睡的小脸，又转向宿泱，“盖着别着凉，小孩抵抗力弱。”
宿泱“嗯”了声，看着被角垂落在自己手边，布料柔软，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阳光味。他看着沈砚转身要走，忽然鼓起勇气小声说：“你也盖厚点，别熬夜了。”
沈砚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应了声“知道了”，抬手轻轻带上门时，动作放得格外轻，像怕吹醒了屋里的月光。
客房里又恢复了安静，星星灯的暖光漫在新铺的被面上，泛着柔和的光晕。
宿泱伸手摸了摸那床被，指尖陷进蓬松的棉絮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悄悄把被子往想想那边拉了拉，盖住小家伙露在外面的胳膊，自己也往被里缩了缩，被面蹭过脸颊时，暖得人心里发颤。
这次没等多久，困意就悄悄漫了上来。
宿泱打了个哈欠，看着墙上星星点点的光斑，在心里偷偷说了句“明天要做沈砚爱吃的煎蛋”，才渐渐闭上眼，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走廊里，沈砚站在客房门口没立刻走。听见屋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忽然觉得这寒夜的凉好像也没那么刺骨了。
沈砚躺回床上时，天花板在昏暗中泛着模糊的灰白。他侧身对着墙壁，鼻尖却像还沾着客厅里未散的牛奶香，紧跟着，宿泱哭红的眼尾就撞进脑海。
那抹红没漫到眼睑，只在眼尾晕开浅浅一层，像被晨露浸过的桃花瓣，泪珠滚下来时顺着脸颊滑，衬得眼仁亮得惊人。
“疯了。”他低声骂了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可越想越不对劲，宿泱抽噎时软乎乎的鼻音，还有抬头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全在脑子里打转。
沈砚烦躁地坐起身，光着脚冲进自己房间的卫生间，冷水“哗”地泼在脸上，他盯着镜子里自己发烫的耳根，指尖把水龙头拧得更紧，直到水流声盖过心跳，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劲。
回房后他在床上烙了半宿饼，直到窗外透进点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而此时，他那个名为“四大天王养老院”的发小群里，陆恒突然敲了句：“沈砚刚让我查个男人的信息，叫宿泱，你们知道这事不？”
消息刚发出去，顾微立刻回复：“巧了，我今天见他送剧本，那状态不对劲得很。我问他上次被爆出的那张照片里的人是谁，他居然装没听见，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群里瞬间安静两秒，接着弹出林舟州一连串的“哇”：“哇！查小孩？照片？燕子这是藏了多少事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话说顾微，你不是说最近一门心思改剧本吗？”
“而且我听说他昨天带了个朋友回家，还带个娃，绝对有情况。”陆恒补充道。
顾微敲字：“朋友？一般说‘普通朋友’的人都会变成对象，这套路我熟。”
林舟又发来三个惊叹号：“所以那小孩和照片里的人是一伙的？赌一包辣条是对象！不对，带娃的话……”
三人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热火朝天，完全没在意群里另一个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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