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太阳正好,刘铮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终于给梁世柏打了个电话。
梁世柏接到他电话倒很高兴,还请他到办公室来谈,刘铮正有此意,挂了电话就直接过去了。
见了面,刘铮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找他的理由,梁世柏就问,顾清峰是不是去找过他了。
刘铮笑起来:“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梁世柏:“我猜他肯定是要去找你。”
刘铮回忆了葬礼那天,梁世柏当顾清峰面喊他刘警官,明明电话里他还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恍然大悟:“你故意的?”他看着梁世柏,语气颇有意味,“你知不知道他来找我干什么?”
梁世柏说:“我不关心。”
他语气轻蔑,看来他对顾清峰也没有什么好感。
刘铮好奇:“那你干嘛让他来找我?”
梁世柏一笑,“我只是试一试,看他会不会去。”
刘铮觉得梁世柏其实已经猜到了顾清峰会对他说什么。
梁世柏突然说:“我昨晚梦见她了。”
刘铮:“谁?”他看着梁世柏,反应过来。
梁世柏说:“她托梦给我了,看来她真的死了。”
刘铮看着梁世柏,他脸上的悲伤彻底耗尽了,他彻底放弃了幻想,她真的死了,他反倒轻松了。
刘铮问他梦见什么了。
梁世柏说:“想不起来了,梦里还记得,一醒就全忘了,但是应该是个好梦。”
他笑了笑,说起不相干的事,问刘铮,他和父母关系怎么样。
刘铮愣了一下才回答:“还好。”
梁世柏说:“还好就算不错了,我还记得小时候有回我爸妈吵架,阮阿姨敲门来劝架。”
刘铮笑道:“她专业干这个的。”
梁世柏说:“你离婚她一定劝过。”
刘铮说:“劝过,不过没劝成功。”
梁世柏看他一眼,道:“他们肯定吓了一跳,你应该是那种一旦结婚就不会离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能过下去。”
刘铮当初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结婚的。
梁世柏说:“你被人抛弃了。”
刘铮苦笑了一声,从兜儿里摸出包烟,看了梁世柏一眼,他表情无谓,刘铮这才抽出来一根烟,点着,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梁世柏坐在烟圈儿后面冷淡地看着他,他并不在乎,却还要问,
他就是没事儿干!
刘铮被梁世柏咄咄逼人地态度搞的有些恼火,又觉得他反常,前几次都客客气气的,今天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看脸色?
他刚离婚,梁世柏也死了老婆,某些方面上来说,他们同病相怜。
刘铮突然就不生气了。
“是她提的。”他幽幽说,竭力表现一点难过。
梁世柏却不买账,他眼里有光,像冬天湖面上结得一层清泠薄脆的冰,被太阳照得闪,他洞察知悉一切冰底下的事,他说:“但是,是你的错。”
刘铮一愣。
梁世柏道:“被抛弃的而又自认没错的男人,一般不会难过,只会愤怒,埋怨对方。”他戳破他拙劣的表演,“你一点都不难过。”
刘铮把嘴里的烟吐出来,表情无动于衷。
梁世柏盯着他的双眼,他能看出里头的狼狈和难堪。
刘铮放下烟,笑了笑说:“梁总大学学的是算命吧,这么能扯。”
梁世柏说:“都是胡说,你别介意。”他又客气起来。
刘铮一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盯着梁世柏看了一会儿,站起来硬声硬气地告辞。
梁世柏也不在意,还说:“下次你有空我们再聊。”
这话当时刘铮听着耳熟,他们之间突然像调换了角色。
刘铮一惊,匆匆离开。
刘铮刚回到车上,就接到了阮萍电话,她问刘力力什么时候能来。
刘铮说下星期。
阮萍气道:“这个星期不行吗?刘铮你到底干嘛了?她连儿子都不让我们见?”
刘铮:“妈···”
阮萍道:“思仪不是那种人啊,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你告诉我啊!”
刘铮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话,“妈,我现在在开车,不安全,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阮萍不依不饶道:“那行,你现在过来,你来家里跟我说,不然我就去局里找你。”
刘铮脑子嗡嗡响,他这会儿实在是应付不了她,只能答应,耳边一静,他才又能喘气。
关思仪离婚的时候跟他说过,刘力力以后就不是他儿子了。
“你不配做他爸爸。”
关思仪就是这么恨他,刘力力现在能一个月和他见一次面,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和心软,而且全是看在刘家父母的面子上。
他不能要求更多,也不敢逼她。
李小宇正要打电话就看见刘铮走了进来,他最近状态一直不好,人瘦了不少,整天垮着个脸,看着比以前更凶了。
李小宇喊了一声“师父”就没敢说话,刘铮不用看他就知道这小子有事儿,他人往凳子上一沉,腰都直不起来,喝道:“有屁就放!”
李小宇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刘铮挥手赶他:“没什么事儿就去干活儿,别在我跟前杵着。”
李小宇看他一眼,终于说:“我听说梁世柏他妈当年也是突然失踪的。”
刘铮抬头盯住他,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小宇:“就别人说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少。”
刘铮还真不知道,他跟梁世柏做邻居那会儿,他妈还在呢。
他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更多细节,只是内心暗暗猜测,这两件事或许有关联?
梁家的两代女主人的结局都是这样,是梁家父子俩是中了诅咒,还是另有隐情?
刘铮觉得该找人问问,于是下班就回了家。阮萍见着他很高兴,刘铮抢在她开口之前把正事说了,他问她记不记得梁世柏他妈。
阮萍说:“记得啊,你问这个干嘛?你还在查梁世柏那事儿?”
刘铮避而不答,问道:“他妈现在怎么样?”
阮萍答:“早就和他爸离婚了,好像他们搬家之后没多久就离了。”她神神秘秘地一笑,“我听说,是他妈在外面有情人,不过梁明志和她一分开,就官运亨通,一路顺得很,都说他这婚离得好。”
这果然和李小宇说得不一样。
刘铮暗笑自己被李小宇这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消息弄昏了头,梁明志到现在私生活早就传得真真假假,无非耸人听闻。
他问完了问题,现在该阮萍盘问他了。
阮萍还是那句话,为什么离婚。
“你们俩到底有什么问题?你说说,我看思仪没啥问题,她见我理直气壮得很,你们刚分开那会儿我问她,她说叫我自己去问你,刘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阮萍虽然这么说,可怎么看自己儿子都不像那种在外头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刘家往上数三代就没有这样的根儿,刘伯正虽然是个傻子,可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搞七捻八的,难道到了刘铮这里变了种了?
但刘铮憋了半天,就一句话,“是我对不起她。”
阮萍:“你这什么意思?”她当刘铮默认了。
她气得要骂,又想,现在骂也迟了,她看着儿子,叹口气说:“那你后面有什么打算,婚也离了,你和那个···她叫什么,做什么工作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刘铮盯着她的妈的嘴,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似的。
阮萍急道:“你说话啊!”
刘铮含糊其辞:“我们已经断了。”
阮萍:“那关思仪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刘铮:“我对她没有感情。”
阮萍生气道:“婚都结了孩子也生了还搞这些不切实际的!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啊!天下对对夫妻都有感情吗?生活是生活,感情不是生活必需品。”
阮萍说得头头是道,她靠着这张嘴,可是把不少濒临破碎的家庭给劝回来了。
“这样吧,你给思仪道个歉,你们结婚这么多年,没有感情也是亲人啊,亲情不比爱情宝贵?”
“她不愿意见我,我也没脸再去找她。”刘铮意思是让阮萍别这折腾了,他跟关思仪不可能了。
阮萍这边听了却有点埋怨关思仪,在她看来关思仪就是好生生的日子非得作,纯粹闲得慌,她想着什么时候要去找关思仪谈谈,她现在又有信心了。
刘铮不知道他妈的念头,他从家里走得时候大大松了口气,以为离婚的事儿终于说清楚了。
刘铮现在一个人,只要父母不追究,他这辈子是不打算再结婚了。
这纯粹是他个人选择,其实四十不到的男人,离婚并不影响什么,大都会再找。
更何况梁世柏那样的。
顾清峰打来电话告诉刘铮,梁世柏身边出现了个女人,俩人出双入对。
顾清峰觉得这就是证据,他又有了新思路,“说不定是他故意把她逼出抑郁症。”他坚持梁世柏不爱妻子。
虽然梁世柏再找没问题,可这么快就有了新人,怎么说,观感不太好。
李小宇马后炮说:“他刚开始那个样子我就觉得奇怪了!”
刘铮回忆了一下几次见面,梁世柏情绪反复,先前的确是难过,最后一次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们还聊了一次不太愉快的天儿,现在想想,梁世柏对他妻子去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刘铮竟然一时不能确定。
他的悲伤是真的吗?
刘铮总觉得这件事情里存在一些怪异之处,盲点一般,就在他眼前,可他就是看不见,所以他忍不住又去见了梁世柏。
梁世柏非常欢迎他来,他还是在办公室见刘铮。
刘铮说:“会不会到扰你工作?”他记得他前段时间一直说是挺忙的。
梁世柏说:“我这个工作是弹性的,忙不忙纯粹取决于我自己。”他直言不讳。他说的是实话,他有梁明志这个好爸爸,这公司垮了他也不怕。
“不过我最近是真的忙。”梁世柏抬手指着办公室墙上的一侧门,“我晚上睡这儿。”
刘铮走过去一看,里头还真有个小房间,还放着床和柜子,床上扔着件衣服。
他把门关上,问:“怎么不回去睡。”
梁世柏说:“跑来跑去的,累,我晚上躺在这儿,能听见外面马路上车子开过去的声音,还有人在底下唱歌,说话,整晚都不停。”
刘铮说:“这里位置好,人多,热闹。”
梁世柏对这热闹不感兴趣,他在家睡觉的时候,早上起床能听见鸟叫,唐宜柔不喜欢,她才应该来这儿睡觉。
刘铮坐下来,问他最近好不好。
梁世柏反问道:“你指哪方面?”他像什么都料到了一样。
刘铮一笑,梁世柏也笑起来。
他说:“我一点儿秘密都藏不了是不是?”
刘铮说:“正正当当就不需要藏头露尾的。”
梁世柏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只有坦白从宽了。”
刘铮打趣道:“你要坦白什么。”
梁世柏说:“你想知道什么。”
刘铮发现梁世柏变了,他变得既敏锐又逼迫,先前他一直表现得优雅从容,他在社会里获得成功,在森森发亮的钢铁丛林中掌舵领航,他是毫无疑义的人生幸运儿,他不是活在俗世里,更像长在真空中,言谈中对生活认知的深刻又浅薄,其实没尝过人间疾苦,优越感怎么也遮掩不住,刘铮见过这样的人,梁世柏最初和他印象里那些人没有两样。
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可能错了,梁世柏和他们并不相同。
刘铮收起脸上的笑,他问得第一个问题是:“你母亲还好吗?”他说完突然记起,当时他问过梁世柏父母的近况,梁世柏只说了梁明志,只字没有提起他母亲。
梁世柏赞许地对他笑了下,没有一丝迟疑地说:“她失踪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刘铮脸上的表情变化,又慢悠悠地开口,“确切地说她是失踪过,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生活。”
刘铮问:“失踪过是什么意思?”
梁世柏道:“准确来讲她不是失踪,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逃跑,她准备了很久,终于成功了,我父亲找到她的时候,情况很尴尬,她已经把所有退路都切断了,而我父亲当时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 ,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再留恋一个有外遇的女人,别人会不理解,他不得不放手,后来他就当她死了,他要我也当她死了。”
这是关于他母亲的真相。
刘铮直觉梁世柏的坦白也是一项预谋已久的行动,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这已经超出了他身份该知道的范畴,和梁世柏妻子的案子也没有关系。
梁世柏早有答案,他说:“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想知道,因为你在追寻真相,追寻真相的人活在谎言里,撒谎的人却活在真实里,不能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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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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