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叶云在课桌抽屉收到照片时，心猛地漏跳一拍，立马把照片反过来压在手下。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她后，又偷偷地掀起一角。
没看错，是她。牙关瞬间咬紧，面部不受控制地扭曲，牙齿都快被磨碎了。冷静，她提醒自己放松表情，以免被看出异常。对方既然采取这种方式，说明事情尚未张扬出去，还有转圜的余地。
放照片的还能有谁呢。她迅速向那个位置投去视线。段清影双臂抱在胸前，颇具玩味地盯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
-
按照短信的地址，黄叶云敲响了酒店房门。
开门的人是佘锐。对方一看到她，就皱起了眉头，眼神里还有一丝嫌恶。真是可笑，她想，喝酒的人就一定比陪酒的高贵吗？男人全是假模假样的骗子。
她面无表情地撞过他的肩膀，昂头走了进去。
房内不远处传来声音。“佘锐，你先走吧。我和她聊聊。”
佘锐瞪了她一眼，有如无声的警告，然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两了。
正值梅雨季，天灰蒙蒙的，室内光线阴沉。阳台门大开，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卷挟着江水浓稠的湿气，连木质的书桌上仿佛都能沁出水汽来。
段清影穿着校服，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坐吧。”
她把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照片丢到桌上，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钱？道歉？还是要我痛哭流涕地求你？你放心，我演技很好，不会让你失望。”
段清影听罢嘴角微微上扬。都被逼到死角了，还能说出这种挑衅的话来。困兽之斗。可惜勇气用错了地方。
段清影上下扫了黄叶云一遍。黄叶云今日赴约，在这样处境不利的时刻，还收拾打扮了一番，保持着一贯的高水准。细细描摹过的眉尾，反复刷过的睫毛，服帖的粉底，恰到好处勾勒出少女身体轮廓的衣衫。多一份则媚俗，少一分则平庸，是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只为让一切看起来仿若浑然天成。
“很赚钱吧？”
“什么？”
“夜总会里应该很多人点你，是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关你什么事。”她咬咬唇，“要钱直说。你要多少？几千？一万？再多我也没…”
段清影打断她：“不，我怎么能要你的辛苦钱呢。”
黄叶云咬牙切齿道：“别装了，不就是想敲诈勒索吗？你拿着我的照片，还能忍住不去广而告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也许是我好心呢。”
黄叶云讥笑一声：“我真受够你那副表里不一，惺惺作态的样子了。使点心机手腕，就以为自己很聪明了吗？一天到晚装模作样在那里给人家讲题目，好像自己多么亲切多么热心似的。其实你压根不在乎，不是吗。我敢打包票你不关心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段清影，我告诉你，哪怕所有人都以为你好到天上去了，我也能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你跟我一样，也是个罪人。”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空气沉闷闷的。黄叶云一口气说多了话，突然停下，激烈的情绪被抽空，脑袋一阵眩晕，鼻塞难受，似乎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来气。她是河城人，知道在这个季节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过了许久，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段清影的声音。
“把衣服脱了。”
黄叶云一开始以为是耳朵听错了，直到听到了第二遍。
“衣服脱掉。我看看你是不是表里如一。”
“羞辱我？”
“你也可以不脱。”段清影拈起照片扬了扬，“但我不确定这玩意儿明天会不会人手一份。”
黄叶云死死地盯着她，一边慢慢拉开外套的拉链。不多时，身上脱得只剩下了内衣裤。
段清影点点头，“继续。”
黄叶云此时已难以保持镇定，全身微微颤抖。她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如今脱光了站在人前，屈居下位，任由审视。更别说屈服的对象还是过去她看作蝼蚁瞧不起的，对她而言是莫大的折辱。
可如今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她几乎毫无选择，只能任由摆布。难道要她是个陪酒女的事实落得人尽皆知，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沦为别人的笑柄？光是想想就让她胆颤心惊，魂飞天外。不，她不能接受…
眼圈渐渐变红，她把嘴唇都快咬破了，一面伸手到背后解开内衣排扣。衣物滑落到地面，她赤身**地站在房间中央，脸色白里发青，紧紧攥拳，似要仰头叫喊嘶吼。唯一还能支撑她站在这，而不是用双手捂住脸蹲下去彻底投降的，是最后所剩无多的自尊。
段清影是对的，而且很了解她，这样比要钱让她难受一万倍。
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寸一寸打量她裸露的身体，目光落到手腕上。
“镯子褪了。”段清影扬扬下巴。
她有些张惶，“这个太紧了，摘不下来。”
“还没摘呢，你怎么知道。”段清影唇角勾起一抹笑，“脱不下来前面的也不作数。”
黄叶云只好拼了命地去摘。银镯是她老早以前买的，当时图圈口小，贴手，戴了不碍事，好几个店员一起涂满肥皂水给她硬挤进去的。如今随着身体发育，手腕更圆润了些，她使劲地去拽，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咬紧牙关，强忍痛苦，镯子卡在手中间，手也充血肿得和猪脚似的，红通通一片。
疼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就在她感觉快要骨折的时候，细细的银镯落在地上清脆一声。
“满意了吗。”她带着哭腔呐喊，已然崩溃。手上的淤伤青的青，紫的紫。
段清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里一挥，相片翩飞打转落到**的双足旁，上面的女孩巧笑倩兮，和现在的狼狈样完全是两个人。“到底穿上好些。”言罢微微一笑，擦身而过。
-
下到大堂，佘锐还没走，坐在沙发上等着。见段清影来了，立刻站起来迎上去问：“怎么样？她跟你道歉了吗？”
“道歉？道歉是最无用的。如果她要道歉，也不是跟我道歉。”
“那跟谁道歉，”佘锐摸了摸脑袋，“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在里面说什么了？”
“坦诚相见地聊了聊而已。”段清影说，“活在自己编织的幻象里的人往往是最虚弱的，就让她继续下去吧，用高昂的代价换取不值一文的东西。”
-
高考前夕，段母做了一大桌子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一改往常对待段清影的态度，殷勤地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
上次三模后班主任打来电话，语气激动，直言他们的女儿是省状元的苗子。还让他们对女儿悉心关照，稳住最后时刻的心理战。
段清影神色淡然，吃饱了放下筷子转身回房。
考试当日，阳光普照。她拿了支笔，准考证往兜里一揣，连文件袋都没要，直接进了考场。
第一科提前交卷出来，门口等候多时的记者瞬间上来将她团团围住，“同学，今年的高考题难吗？”“你第一个出来是不是因为胸有成竹…”她低下头躲避镜头，一言不发匆匆离去。
后面的科目她就学聪明了，在考场上坐到最后一刻，跟着大部队交卷，混在人群里出来果然没人注意到她。暗夜的爪牙遍布世界各地，任何形式的曝光都有可能给她招致风险。
-
最后一门考完，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她面无表情地走在兴高采烈庆祝的学生中间，鲜花，横幅，旗袍，拥抱，都与她无关。
出校门没走两步，前方黑压压一堆人，摄像师高举着机器往里插。她以为又是拍摄采访的，从边上绕了道过去，却听见人群里传来纷杂惊慌的叫喊，“出人命了！”“快打120。”
一个考生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旁边是扭曲变形的广告牌。围在四周的众人议论纷纷，听说是被正待修缮的商家招牌砸了个正着，轰然一声巨响，吓人得要命。可真倒霉啊，刚刚高考解放完，前方一片光明美好，竟然遇到这种事…
女孩脖颈静脉处猝然流出的血液掐断了人们的交头接耳。“救护车打了吗？”“打了，但还得过会再来，又不是神仙，哪能有这么快？”“那怎么办…”
女孩嘴唇失了血色，煞人的苍白，身体维持着倒下时的诡异姿势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人群里一个男人见势不妙，冲出来跪在女孩身边，“有没有干净的布！快，要止血。”
“对对对，快给他，先止血。”有热心家长把原本为孩子准备，还未穿过的洁净衣物撕成条，递了过去。男人用力抵住了女孩的伤口，布条很快被血液浸湿。
这时，人堆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按错地方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