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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挑衅

他第一次反抗是什么时候?是否换来了短暂或永久的和平,或是更加严厉的暴行?

黑羊说他不记得了。

他小学,转学之后新的小学,他的第二个小学班主任,是个饱受盛名的中年男教师。他几乎从不打学生,整天乐呵呵的。最严厉的惩罚不过是让人在教室后面站一节课,然后叫家长。他秃顶了,发福了,脸圆屁股圆,肚子艰难地用腰带勒着。像个弥勒佛,陆说。

大家喜欢当面叫他老徐,作业布置太多时,课堂上发火时,叫他徐秃子、徐大嘴。陆黎天真地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是每当他想起之前的事,头上那道伤疤就会隐隐作痛。

像是一个不好的预感,他说。

父亲在升职加薪,母亲成了全职家庭主妇,他们搬去离新小学更近的房子,但家里的摩擦却在加剧。争吵在此时第一次演变成殴打,就像虫茧里狰狞的飞蛾,轻薄的翅膀在阳光下投落一片阴影。他浑然不知。新学校要住校,他再没见过父母吵架。除了周末时,会在名为“家”的房子里观察到暴力残存的痕迹,他也在心里欺骗自己这些都是谎言。

陆黎在新学校交了新朋友,体育课上被同学拉着一起去打篮球,下课吵闹着抢水龙头洗头洗脸。他和朋友一起吐槽作业学校和老师,周末被邀请去同学家打电子游戏,两个人玩拳皇玩奥特曼大战,中午对方父母请他吃中饭。傍晚回家时陆黎走在尘埃飞扬的马路上,想起今天的胜利,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分明是傍晚,阳光却金灿灿的晃眼,像一场永远不会醒的美梦。

在他们两个的谈话中,只要他意识到了话题正在朝那个方向发展,就会迅速把话题拉开。在这之后他的心情不自知地变糟。

陆说:“我真的很感谢我的母亲,她当时其实也熬不下去了吧。在一个周末,我出门忘记带钱,回来看到她搬了凳子在客厅里。”“她说她要擦风扇,可她手里拿着的分明是一条麻绳。”

“陈,你知道吗?她当时是真的想自杀啊!”

“我跪在地上抱着她哭”

“我说妈啊,你和他离婚吧!”

“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吧?”

“她抱着我也哭了起来”

“她就一直哭,边哭边喊我的小名”

“但她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一个不字。”

有一次,他曾这样向她们抱怨。“这一点都不公平,孩子根本没有选择自己父母的权利。”

小学体质差,被欺负是家常便饭,好消息是班上还有更弱的,分担了对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在半年后,陆,非常惊讶地发现之前班里的一个男生也转来了这座学校,同一个年纪同一个班。老师想让陆黎关照他,特地安排他们成了同桌。他坐到自己身边时分外不情愿,书包砸在座位上,冷着脸。一阵熟悉的刻进脑子里的恐惧慢慢苏醒了。

“呃,你好?”陆说。他没有理自己,只是兀自收拾好东西,从抽屉里拿出课本,重重地合上了桌板。也许很轻,是他记错了。那男生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自己,仅此而已。

陆黎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那段时间,感觉他像是把我的身份夺走了。”

陆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的新朋友全变成了那个男生的朋友。陆的成绩很好,经常有人借他的作业抄,他把这件事情当成一种骄傲。但是渐渐的,大家开始避开他,说话不带他,打篮球原本他的位置被那个男生取代。“虽然他考的不怎么样,但没人抄我的作业了。”陆平静地说。

他又成了黑羊。或者说,他又感觉自己成了黑羊。一天天的冷漠和疏远,他又变成这样了。老师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管,反正也不重要。他开始被人起恶俗的绰号,被传奇怪的八卦,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人。走过篮球场时被曾今的队友用篮球砸,对方笑嘻嘻地带着一群人跑过来道歉。寝室被单上被泼水,被造谣考试抄袭,还有,家里不干净。

他的父亲出轨了。或者说,被他发现出轨了。在一个母亲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的周末,他被送去青少年宫,那天老师刚好有事,就让所有人自行解散回家。他坐在客厅看电视,父亲带着一个陌生女人进了门,和他对视。他看见陆黎,感觉很晦气,于是叫他滚开回自己房间去。黑羊以为父亲不高兴他看电视,怕他打自己,于是回房间锁上了门。隔着门板,他听见他们在客厅里的动静。女人在尖锐地大声说笑着,像一只母鸡。他父亲不知道笑着说了什么,那只母鸡就一直发出尖锐做作的咯咯的笑声。他们越说声音越大,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变低,然后他听见烟灰缸从茶几上掉下的声音。

陆黎以为他们在打架,因为女人开始尖叫娇喘,客厅里传来□□碰撞的声音。因为烟灰缸掉在地上的声音他太熟悉了,那个怪物经常在醉酒回家后,因为种种小事突然暴怒,拿烟灰缸砸他的母亲。他对一切只觉得奇怪,戴上耳机像往常一样开始看书。浑然不知,或是假装自己从不知晓世界发生的剧变。

他从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他的第三任小学班主任,一个老学究似的男人说,他需要更严格的管教。陆黎有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一个戴方形半框眼镜,头发稀疏尖嘴猴腮的瘦子,好像,记忆里有点高,但他现在确定那人比他矮。瘦猴总喜欢低头背着手走路,很贼,眼神像刀一样尖。初次见面时他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双手围成一个圈,看上去很滑稽。他扶了下眼镜又看了眼陆黎,然后说,他不像个正常小孩。瘦猴说,他的眼神怪恐怖的,像是要吃人一样。

个人资料上写着,陆黎,性格孤僻不合群,有暴力倾向。和同学打架拿美工刀扎穿了人家的手。

(是他先打我的,黑羊辩解说。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小学四年级,拿刀扎人,据说差点就扎到眼睛,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

(陆黎别过头说,“坐在我身边的男生,他说我父亲的黄谣。我气不过,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就拍桌站起来看着他们。”“他们见我站起来,伸手要来碰我,我挡了回去。最后变成争吵,开始动手。我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没想到那是刀。”“我当时以为那是一支笔什么的。”)

我不是故意的。

但事实就是这样。被扎的是右手,那个男生至少有两个月不能正常写字。

“你让人家怎么读书?”“这个小孩从小就有问题,心里阴暗地很。”“之前跟人打架,都直接拿刀捅人的,你离他远点。”“家里也有问题,听说他爸妈天天吵架根本不管……”“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怪不得……”

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的错。

他有时感觉是自己造成了一切,深深陷在一种矛盾和自责情绪里。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对他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全都是他们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是老师,是同学,是父母的错。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黑羊依旧是黑羊。因为之前的事情,很多学校不敢要他。他父亲花钱把他塞进一所私立的新学校,这里校风有些不好,是“专门”接纳这种“坏学生”的。陆黎看了很多书,他决心不挨打,央求母亲送他去学散打去学跆拳道。母羊爱他,又怕他,万一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也成为一匹狼呢?但她还是送他去了,抹着眼泪。“至少,至少别再拿刀子捅人家了。”母羊说,“会出人命的。”“你就躲着他们走,离他们远点。”母羊说。

躲着?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黑羊想问母亲。新学校不住宿,他要自己骑车上下学。他发现母亲被打的越来越频繁,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那个家里越来越死寂。母亲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诡异的固执和悲伤。每当他想问,她又皱着眉浅浅笑了,说一些他的成绩之类的话题把事情岔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开学第一周,他因为骑自行车超过了其他男生,被从车上拽下来扇巴掌,被人逼着磕头。

学校里有明确的阶级分化,有钱有势的公子爷,他们的小弟,和被上面两种人欺负的败犬。也有部分不属于以上群体,真正在学习的少数人,这种人也是家里有后台才能安心坐着的。他被人威胁过要打断他的腿,东西被恶意抢走,然后传遍全班,再次回到他手中早已面目全非。

本来他可以忍受。爆发点在两个月后的期中考。班上有几个泼皮无赖一直纠缠他,开始只是语言挑衅,后面几个人开始踹他,说放学堵他。陆黎麻木愤怒并恐惧,虽然这么长的时间都忍过来了,但他担心自己的期中考,因为那群人影响他上课。毕竟成绩是唯一能让自己被父母表扬的地方,也是所谓大人们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保障。他开始磨尺子,在口袋里装石子,桌上永远摆着圆规和美工刀,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反正自己已经有拿刀捅人的名声了,再过分一点又能怎样?

他从附近工地捡了一块板砖,天天藏在书包里,没跟任何人说。

终于,在期中考之后,这天他没有骑自行车,刻意走路回家。那群无赖果然又围上来,故意堵着他,拿肩膀和手肘撞他,逼他往小路走。走了大约十多分钟,他们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那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高年级的学生围着他,开始问他要钱。陆黎颤抖着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板砖,趁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举起板砖往离自己最近的脑袋上使劲一砸,直接砸出了血。当时泼皮们吓坏了,一哄而散。被砸那人哭着往回跑,边跑边说让陆黎等着,他在校外有关系。

陆黎强撑着靠墙站住,举起板砖假装恐吓,气血上头地向他们吼道:来啊,来一个我砸一个。他们怕丢人不敢声张,但被砸那个的家长告了老师,瘦猴听说吓到了,把陆黎他爸叫到学校。他爸觉得丢脸,但看到儿子的成绩又觉得肯定是对方的问题。老师看他有钱,陆黎又学习好,就打打马虎把责任往对方推。最后送那个被打的人去医院打破伤风,一系列折腾下来其实只花了500多。500多。

陆黎本以为回家后父亲肯定会揍他一顿,没想到父亲竟然没打他,反而对他说你不要怂直接打回去,咱家不差那点钱。其实这句话放在任何被校园欺凌的人身上都是很积极向上的。但是放在陆黎身上,这只是对暴力的肯定。也就是从这时起,黑羊开始试着披上不合身的狼皮。黑羊是羡慕狼的,羡慕他们自由自在的,似乎是这样。

偶尔回忆过去时,他几乎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样子,那个爱说话爱谈笑不怕人有点腼腆的男生,现在已经在他心里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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