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镰仓念书的第一年,仙道的日子相当不好过,表面云淡风轻乐呵呵的少年内心多了几分因情所困的惆怅。
“伤脑筋,这十分不应该啊。”
他提着水桶来到海边,相模湾的景色百看不厌,葉月把他从签了三年约的家里赶了出去。
“我又没做什么……”
仙道自言自语,想起前一夜令人窒息的画面,他有些无奈。
葉月去了目黑区最好的一所高中,换上少女心爆棚的鹅黄色百褶裙,剪了一头披肩发,过完年整个人有了不少蜕变。牙套傍身也挡不住女大十八变的洪潮迸发,笑不露齿或张嘴露出牙套秒变萌妹,主要归功于她晚发育的平板身材,身高倒是悄悄窜上了一米六三。
照这个趋势发展,长成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指日可待。
第一个周末仙道就翘了训练回东京,葉月急不可耐翘了新闻社新丁部活背上小书包冲向JR站,这条路她在周三走过一次,为了确保自己准时准点接到仙道不迷路,这件事在电话里被仙道以关切口吻责备道:
“新宿站很绕的,小七,在家等我不好吗?”
葉月以胡搅蛮缠的理由秒杀他,字字在理:
“阿彰,你知道那边都是好吃的吧?”
是是是,周五放学还不外出痛快觅食?最好再来场电影,看到十点后回家一起挨骂,两位母亲拿他们都没办法,过过嘴瘾得了。
算上仙道提前三天去镰仓踩点,熟悉生活新环境,再回到东京已经有八天没见了,葉月的新校服他也是第一次瞧,奶黄色的发夹与之相得映彰,她的睫毛特别特别卷翘,直男仙道自然不明白那是睫毛夹的功劳,只觉得葉月缓慢眨动眼睛对他笑的时候,似有蝴蝶停歇。
葉月长高了,褪去稚气青涩的国中脸,还是在分别那周日的晚上大哭一场。
“阿彰一个人睡觉会怕吗?”
是在操心他啊,仙道心里不免笑开花,拍起薄肩安慰道:
“那你要不要再给我带点什么去?”
他用余光瞄了瞄葉月最喜欢的那只陪睡玩偶,对方二话不说护在怀中,吸着鼻子斩钉截铁道:
“这个不行的!”
啊,心碎了一秒,仙道又好气又好笑,他还不如一只兔子嘛?
“那?镰仓很冷诶,小七。”
装无辜亮起委屈星星眼是他拿手绝活,葉月吃这套吗?
“哎呀哎呀,那这些给你!下周我会来的嘛。”
完全不,她将角落里那些不得宠的玩偶装进一个购物袋中往仙道手里塞,这还是个半透明的袋子,走在路上,一米八几的少年揣着很难不吸引路人匪夷所思的目光。
看背影高大,看正脸帅惨,看袋子昏过去。
“千万不要早到,我不确定下周会不会被抓。”
刚开学连翘两个周五训练,任是仙道也没百分百把握,毕竟副队长鱼住看起来怪凶的。
顺利接到葉月后,带着她去了整个镰仓最热闹的小町通,灯火通明不输东京,并且更接地气,价格对于学生党友好。仙道独自在外地求学生活,家里比从前预支了他更多零花钱,临走前葉月母亲包了个大红包,厚到对金钱没有概念的少年也怔住,连连婉拒。
七濑在这也要花钱的呀,就麻烦小彰了呢。
放在床头柜的信封是葉月抢下的,对他说是的呀,你得每次都带我吃喝玩乐,仙道便不再推辞,谁说这不像两个年轻孩子要成家,原生家庭各资助一部分给小家?
两人不铺张浪费,加上仙道有一笔可观的奖学金,葉月每周总能吃上一次价格不菲的漂亮水果与蛋糕,与东京比镰仓的物价喜人。
睡觉成了仙道头疼的问题,四月的神奈川仍处于料峭春寒阶段,只带了一床被子来,用毯子裹着睡必定逃不过一场重感冒,葉月当他有病似的问真的很热?不进被窝?
仙道并不觉得问题本身有够蠢,内心只觉得葉月的单纯堪比四月的樱花盛开那般美好,如果可以请保持永远。这么想或许很卑鄙,可他也不过十五岁,请原谅他的自私,仙道持以惯有笑容耐心编织谎言:
“好像不是很冷,你快睡。”
次日醒来,仙道已经神不知鬼不觉钻入葉月的被窝,身体本能的需求是求暖,他在睡梦中抓住了一双手,再后来那双手的主人半挂在他身上,睡饱后为了多看他几眼,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在他怀里躺了两小时。
仙道睁开眼觉得一切既熟悉又温馨,除了背后两只玩具有些碍事,瞪大眼睛注视他睡姿的葉月笑的如此好看,心跳逐渐加速,永远在克制的情绪激荡在半空,他感到十分不对劲。
与感知到不寻常心跳同时感知到的,还有十五岁的生理反应。
他一把推开葉月,好在她睡在内侧靠墙,被子卡在身下没有撞到。
“阿彰你干嘛!”
仙道没法开口解释,他的小七如此简单纯粹,这怎么讲?
“抱歉抱歉,刚做了个噩梦……”
蹩脚借口,血液拼了命往下半身流,他懒得找更合理的说辞搪塞,背着葉月冲去浴室,洗了三次冷水脸才压下些冲动。
当天下午两人就去家附近买回一床新被子,葉月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自言自语道,我很像鬼吗,阿彰怕的都不敢睡一起了。
仙道从她身后飘过,无奈摇头,还是不要和她解释了,最多挨几下软绵绵的拳头,葉月容易生气又好哄,总比提起事实令两人陷入尴尬来的好。
步入五月,仙道偶有几场县大赛排在周末,葉月便来的更频繁了,她选择躲在体育馆角落安静看完整场比赛,陵南篮球队一路高歌猛进打入八强。
六月第二个周六,作为首发球员兼新生皇牌的仙道刚拿下了第一场四强循环赛的胜利,本以为今晚会在庆祝中度过,岂料氛围降到冰点。
被初夏阳光烘烤过而散发出焦香的白色床单上红色斑驳印入眼帘,仙道站在她背后,五分钟里欲言又止。
“你有那个吗……”
他打破了沉默,迎来好奇目光。
“什么?”
葉月上过生理课,仍被这突如其来的初潮打的手足无措。
“我去买。”
仙道走向玄关,想到什么似的一个急转身又出现在葉月面前,要冷静啊,不就是生理期嘛,要冷静啊,换个床单不是什么难事。
“小七,你有不舒服吗?”
他想起了从哪听说过女生这个时候会腹痛。
“……”
葉月摇摇头。
第一次跑便利店买生理用品的仙道本以为这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镰仓真的只有豆腐块那么点儿大,能在家楼下偶遇同班同学。那个性格内敛的植草同学像是在等人,与他眼神示好后也不走,这可难办了。
仙道并没有犹豫太久,他最大的优点与缺点就是不怎么在意他人看法,被传出去就传呗,还能怎么着?
真正难倒他的是,这东西TM有一整面墙的选择,他随手抄了一包去结账。
“阿彰……买错了好像。”
回到家,葉月终于开口讲话,上来就是一道雷劈头上。
“呃……那应该买?”
嘴里念叨着“日用、25CM、夜用也要”,仙道觉得自己绝对是个变态,楼道里与他擦肩而过的邻居加快步伐,他决定在心里默念而不是讲出声。
于是楼下最近的便利店第二次迎来他的光顾,少年给店员的印象从“帅哥”到“卫生巾狂魔”仅花去五分钟,植草同学站在不远处瞠目结舌,仙道表示不理解护垫、日用和夜用卫生巾的区别,他并不想搞懂!
“阿彰……”
葉月从浴室支支吾吾走出,命令他捂住耳朵。
仙道恨自己怎么就没捂紧,他居然听见了电话那头某女生对葉月的现场教学,关于如何使用一张卫生巾,这简直令他崩溃。
“小七……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话说出口追悔莫及,葉月用怨念的眼神死死瞪着他,仿佛她来月经是他的错。
“我讨厌阿彰!”
葉月挂了电话又回到浴室,仙道一脸懵逼,慢着……他刚对她说了什么?
是白痴吧,有什么他能做的,难不成冲进浴室和她一起研究那玩意儿怎么贴?
想到这仙道觉得有些透不过气,赶紧将窗户开了条缝,默默换了床单。从“偷听”的电话中所得知的讯息是,葉月是第一次,所以她那些懵懵呆呆的表情全都有了解释,他作为一个相关经验为零的异性多说一句都是错。
沉默横在两床被子间,这晚很难得葉月没有要先抱一会儿,在他怀中听完几个故事才睡。她轻轻的呼吸声富有韵律,仙道却觉得如山崩地裂,他不规则的心跳声即将暴露在这皎洁月光下,将他的彷徨无措照的无所遁形。
“小七,真的没不舒服吗?”
他忍不住多嘴,因为对方不吭声的同时一直在翻身。
“我睡着了!”
葉月鼻尖冒出一声略微不爽的“哼”之后,大声对着天花板说。
这可真是糟糕,这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候,五岁那年葉月闯入仙道家浴室看见对方光着身子洗澡都没那么无所适从,那天她还指着仙道问那是什么我怎么没?
五岁的小仙道慷慨道,你喜欢的话给你,但我就不能上厕所了,小葉月十分懂事的拒绝了仙道的赠予,两位母亲笑得肚子疼。
这件事两人至今都还记得,每年过年都被长辈们提及,从未觉得羞怯,反倒是加入哈哈大笑的阵营。
哎,要是今晚也可以大笑过去就好了,葉月真的超生气的,背过身不再理仙道,他确定自己再多嘴关心一句会遭受少女爆锤,那些棉花糖似的拳头如隔靴搔痒,他不忍心葉月在生理期爬起来使劲全力对他发起无效攻击。
肚子到底痛不痛?
在流血诶,她……
仙道再次失眠,直到确定对方真的睡下去,他伸手捋了捋葉月几次翻身后挂在嘴边的发丝,淡粉色薄唇近在咫尺,这一夜他没有要吻她的冲动。
被发现会死的,他注视许久后对自己说,生理期的葉月战斗力满分,希望明天起来能恢复常态,此时仙道还以为月经这玩意儿一个晚上就会结束。
“不去!”
新一日的阳光明媚,与之相反的是葉月的态度,更暴躁了几分。
“会饿的,带你去吃新开的可丽饼?”
仙道决定装傻把她哄出去再从长计议怎么平复这只小兔子急了要咬人的坏心情。
“不吃不吃,我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你自己去。”
葉月躲进浴室,狠狠摔门。
“可是小七……”
仙道站在门外,听见了悉悉嗦嗦的声音,巧舌如簧的他在她面前突然变傻瓜。
“你还没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只记得昨天床上真的有不少血渍,尽管对女人会来月事有所耳闻,可他毕竟是个男的,以他对葉月怕疼怕流血的了解,此事拖不得,于是嘴笨又说错话。
“哎呀你好吵!”
葉月一把拉开门,红彤彤的脸颊惹人爱,仙道随即伸手捏。
“没事吧?”
女人呐,女人,真是不好惹。
“阿彰去钓鱼,别在家烦我了!”
仙道不明所以被塞了一手的钓具推出家门,才有了在海边纳闷的这会儿,他还是不懂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钓上一只拖鞋与一团海草,他心乱如麻,咀嚼几下柠檬味软糖后见太阳从头顶方向缓慢下沉,是时候收杆回去继续胆战心惊挨骂了。
带着丰盛午餐回家,敲两次门没反应,掏出钥匙插入门锁。
“我回来了。”
仙道傻眼,人没了。
葉月留下字条,生怕他担心,可纸条上的内容更令他担心啊。
「阿彰,我回东京了,不许给我打电话!」
仙道当然要打电话,只不过是打回自己家,原来他出去一上午,前脚刚踏出门,后脚葉月就跑了,这通电话被母亲接起时对方已经回家好一会儿。
安全抵达,那就好。
每次都是仙道在藤泽站接送,他不免担心小迷糊会不会迷路,没有手机的年代要找人谈何容易。
“小彰,这件事以后别问七濑酱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
仙道表示很无辜,怎么连母亲都认为是他的错。
“好吧。”
他用自己的方式总算在两天后搞懂了几件事,首先生理期的女生情绪波动很大不能惹,其次是这件事不是他所想的持续几小时或半天,而是五到七天之久。最后,还是母亲打电话来告知葉月没事了,周日回家爆哭了一下午,嘴里念着要和仙道绝交半个月,这两天总算松口说下周还去镰仓找他玩。
原来对女孩子而言,生理期将经血意外印出裙子或弄脏人家床单什么是非常羞耻的事,葉月再天真也有同性朋友教会她这些基本常识,仙道就不同了,追着问没事吧怎么还没好真是恼人至极。
总之初潮这件事在一星期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周四夜里葉月打来一通电话,软软糯糯警告他,明天藤泽站别忘了哦!
从此十五岁的仙道有了新的烦恼,少女有了女人的特征,上围发育一次比一次明显,到了金秋九十月,身着仙道T恤当睡衣的葉月从浴室走出,脚踩白茫茫一片雾气,发尾滴的水印在白色棉质面料上,一圈一圈化开,如同激起少年内心的涟漪。
“阿彰,我脸上有东西吗?”
葉月凑近,半跪床上,宽大T恤下摆遮到膝盖处。
“有。”
仙道扬起手,清爽的风如一首悠扬小夜曲,吹过她的白衬衣与少年指缝。
“喂,你在耍我吧?”
指腹略带粗糙,是摸球留下的痕迹,仙道一下一下抚过葉月的嘴角,惹得她瞪圆了眼睛质问。
“嗯,或许吧。”
第一百零一次,仙道克制住了要吻她的冲动,眼神从娇艳欲滴的双唇上挪开,斜靠在墙边,等待一只小兔子扑进他怀抱。
“可恶!”
伸出小手挠痒,鼓着包子脸不服气,最终乖巧伶俐靠上肩。
“小七,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第一百零一次,他在她睡着后对着无暇睡颜说。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的。”
再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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