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长廊的白炽灯嗡嗡低吟，像迟暮老人的咳嗽。值夜班的两个护士挨在配药间的阴影里，蓝口罩扣紧，只露出两双熬夜泛着青黑的眼睛。
“三床那个工人，昨儿还咳得肺都要出来了，”短发护士把体温计甩出银光，“今早竟能自己端着粥碗喝了。”
药柜玻璃映出她们交叠的身影，随廊灯明明灭灭。高个护士正清点着药剂，指尖突然停在半空。玻璃小瓶里透明的液体微微晃动，映出她无所谓的双眼。
“说是肺叶都烂成棉絮了…”短发护士还在说，想要引起高个护士的主意，“张医生亲口说的，最多撑到霜降。”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重起来，像腐地的白菇暗暗滋生在她们周围。她们不约而同望向走廊尽头——第三病床的蓝布帘严严实实拉着，可方才分明看见那工人倚在床头，满是褶子的糙脸透出怪异的红润，枯枝似的手指正对着空墙比划什么。
“嘻嘻嘻，建大房子，娶老婆。”
“还有那个，隋家的大官......”短发护士见高个护士还是专注自己手中的事情，还想说其他八卦引起她的注意。
话悬在半空，配药间的磨砂玻璃门突然被推开，阴影涌进来打乱短发护士的话。张医生站在光影交界处，震耳欲聋地说道。
“在这儿干什么呢？上班时间，是让你来讨论这些八卦的吗？”
短发护士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仿佛要把那衣角绞出个洞来，高个护士还冷着脸清点药剂。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你们聊八卦的茶馆。要是不想好好干，就趁早走人，别在这儿影响医院的秩序！”说完，张医生便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训斥完那短发护士后，张医生敲响了A101的门，“您好，查房。”
张医生推开门时，暖黄灯光倾洒而下在隋建国苍白的被单上切出金色纹路。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胡萝卜炖排骨的香气，混着米粥的暖和味。
黄丽亚侧坐在床沿，正小心地吹凉勺里的粥。那是个保温壶，粥在里面熬得糯软。“不急，”她声音轻柔，勺子稳稳地送到丈夫嘴边，“照你说的，排骨炖得烂，胡萝卜都化在粥里了。”
“丽亚天没亮就起来熬的，”他对医生虚弱地笑笑，炫耀般说到，“非说外面的粥不如自家香。”
黄丽亚没抬头，“好好吃吧你，你两个儿子也帮手做饭了，只是差点把厨房炸了而已。”
隋海靠在墙壁上，白灰蹭在了他的驼色夹克肩头。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包压皱的香烟，那是隔壁大叔从病房前搬走前给他的。隋海抽出一支叼在唇间，却迟迟没有点燃。
“海仔，你咋啦？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遇到啥难事儿了？”隋阳把隋海嘴中的烟抽中，丢到垃圾桶里。
“爸已经恢复正常了，这可是好事啊。”隋阳拍拍隋海的肩头，“你是抛下工作过来的吧，待爸好点后，你就回去吧。”
隋海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只是点点头，答应了隋阳。他不想开口，毕竟涉及到神鬼的事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跟一整个根正苗红的家族说呢。但不说也不知道老头是在哪里粘上这种邪门东西的，那如果是有人想要害他怎么办，到时候不想这么幸运，他没有及时赶来，那就再也见不到老头了。
隋海正沉浸在满心愁绪里，靠着楼梯间墙壁，眼神空洞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突然黄白纸币在他眼前纷飞，寒意刺上他的脊骨。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两个人凭空出现。两人身形瘦高如竹竿，面色惨白如纸，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眼睛深陷，透着幽绿的光。两人的区别只是黑色丧服和白色丧服，但两人目光并未放在他身上，忽略他的存在在那里扯着个嗓子说话。
“今天岔子可真多！”黑帽男子抱怨道，“簿子上可写得明明白白，隋建国今日寿数当尽，这会儿却生龙活虎的。”
“而且在隋建国还是突然出现在薄子上的，大老远跑过老一趟结果啥都做不到。”白衣男子也无奈摇头。
“这事儿得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回去可没法向阎王爷交差，到时候还要扣我们绩效。”黑帽男子烦躁道，“最近这凡间简直乱了套，本来该死的人还活着，本来该活着的人又死了。这年头都不信我们，一开口就是能不能重生机会。”
“还有还有上次孟婆提议要什么平易近人接轨当代社会，然后就让我们扮成日本那只机器猫专门接待小鬼们，结果一哭哭一群，最后说我们毁人家的童年幻想。还有熊小鬼，直接真当真直接许愿坐上阎王爷的位子，一顿折腾起来，信力可一点没涨。只有那群小鬼托梦给家里人的投诉信。”
两鬼叭叭倒吐苦水，隋海在一旁听的差点想掏出瓜子坐着听着他们的吐槽，但注视的时间过于久了，黑帽男子发现不对劲，身形一闪，瞬间贴近了隋海。他那青紫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如毒蛇般耷拉下来，几乎要触到隋海的脸。那舌头上，还滴着黏糊糊的液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你能看见我们？”
隋海要被熏得差点呕吐出来，只能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颤抖揉了揉眼睛，嘀咕道， “瞎了之后的日子可真是不好受啊，是阿姨在拖地吗？能顺便扶我进去吗？”
黑帽男子收起舌头，但白衣男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向他示意隋海手中带着昂贵的手表，隋海顺着他们的视线发现自己手上本该不出现在瞎子身上的东西。
“你居然敢耍老子！”黑帽男子怒道。
隋海鞋子在台阶上打滑，后颈却已被阴寒的气息缠住。他回头瞥见那两根长舌如触须般在空中游弋，舌苔上的倒刺刮擦着墙壁，发出沙沙声。
“跑什么？”白衣阴差的声音忽左忽右，“你个凡人还想戏耍鬼神就应该做好觉悟！”
隋海猛地推开安全门，却撞进一片粘稠的黑暗里。原本熟悉的住院部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头的甬道，两侧墙壁渗出青黑色黏液，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气味。
“欢迎来到鬼蜮，小子！”在隋海懵的时候，黑帽阴差已经快要飘到他眼前了。
隋海惊恐地看着他，又开始狂奔。他在鬼蜮中横冲直撞，身后是两个阴差的猫抓老鼠般的追赶。鬼蜮中的鬼影似乎也被他们的动静吸引，纷纷从黑雾中探出头来。
一只巨大的残肢从地下伸出，试图抓住隋海的脚踝。隋海吓得尖叫，拼命地往前一跳，才躲过了那只鬼手。还没等他喘口气，前方又出现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魂，它们面目狰狞，向隋海扑来。
隋海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求生的**让他不敢停下。
“你跑不了的，乖乖束手就擒吧！”瞬间两个阴差已经堵在他的逃亡的路上。
“可恶。”
就在隋海满心绝望，觉得自己未实现自己的梦想将要命丧黄泉之时，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隋海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禾高人”三字，让他眼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自从上次被柳青琬和寺庙一事后，隋海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加上了禾涂的微信，一开始是想把自己手上的那个印记给去除掉，将其变的不要这么中二，但是一直忘记这件事，现在正是这个电话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自信按下接听键，这群鬼死定了！
“喂，隋海，”传过来的稚□□声，那是柳青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因为节目暂停，柳茂一直看着她们姐妹俩，手机一超过时间，就立刻没收，明明两姐妹已经不是小孩，作为神仙也不会再近视，但是柳茂还按着凡间未成年标准管控着她们两个。柳青婉已经两天不能在随心所欲地玩电子产品，而柳青琬不在乎电子产品，所以不和她一起反抗柳茂的暴政。今天也是求着禾涂才借手机给她问隋海的情况的。
“柳仙姑啊！我也想回来啊！”隋海大喊道，“能不能把手机给禾老师一下，现在两个鬼差追着我，我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也难说啊！”
“隋海？”禾涂疑惑道。
“禾老师救命啊！”隋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断断续续地把遭遇阴差、被拉进鬼蜮的恐怖经历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别慌，”禾涂平静地语气使隋海的信安稳下来，“你现在先把你手中的印记划一到口子，等等我将法器传到你那边。”
隋海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捡起脚边的石块在掌心狠狠划过。鲜血涌出的瞬间，一把桃木剑也缓缓从手心中凝结出来。
“区区一把桃木剑怎么能困住已经成为鬼差的我们。”黑帽鬼差嗤笑道。
“等等。”白衣鬼差镇定下来，仔细看着桃木剑，“这剑好熟悉。”
“等什么等，只是把他抓起来施一个失忆的小法术罢了。”黑帽鬼差道。
“就是现在！”隋海掌心血珠竟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一道繁复的符咒，本来看似粗劣的桃木剑居然熠熠生辉起来。
“我草，我想起来了这是禾涂那家伙的剑。”白衣鬼差冷静的面具被惊吓给撕裂。
“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不会对修为有影响，但是都会缩小三天左右时间。”黑帽鬼差脸色像吃了十斤排泄物一样。
就在桃木剑积蓄的光芒即将爆发之际，两个鬼差突然匍匐在地。突然的动作扯散了发髻，枯白的头发披散下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哀鸣：
“禾大人饶命啊！”
求有人说话[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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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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