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声,风声萧萧,“驾”,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马背上的女子身姿矫健,目光坚毅,背着行囊,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远方而来。此人正是归家为祖父贺寿的武安侯孙女姚若衡。此处距离京都不过百里路程,天色渐晚,姚若衡绕道去附近的洪福寺,这寺庙虽地处偏僻,远不及大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香火鼎盛,但因解签灵验,且庙中有一颗据传一千年的桂树,花开时节,香飘十里,而受城中百姓喜爱。
姚若衡很快就到了山门口,翻身下马,取下水囊,微微仰头,清冽的泉水划过喉间,带来一丝清凉,缓解了奔波的疲乏。牵着马儿,朝寺庙走去,看着围拢寺庙的青山,成荫绿树,闻着袅袅烟火及香火味,姚若衡的心情难得的宁静平和。
到了寺庙门口,很快就有知客来为她安排食宿,带着马儿去喂食,她自己因多次随祖母来此处烧香拜佛,也算是熟悉,住的仍是武安侯府在居士林的长期住所,简单梳洗后,换了一身蓝色素衣,将一头乌黑的秀发用一枝海棠花木簪简单利落的挽在脑后,显得更加清瘦,利落,随后便一个人轻车熟路的到了地藏殿。
跨进殿门,光线稍安,抬头便是地藏王菩萨像,菩萨双目低垂,带着仁慈的微笑,看着虔诚的信徒跪拜、焚香、祈愿,静静聆听世人的心声。
姚若衡双手合十,跪地叩拜,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愿长辈平安长寿。捐了香油钱,在老方丈的指引下完成祈福仪式,领取了为家人的平安符。
目的达成,今日不宜赶路了,一则是城门关闭了,二则连日赶路,鞍马劳顿,怕祖父母见了又要担心了,所以留宿一晚。待明日休整好了在进城,况且距离寿辰还有大半个月,并不着急,只是自己习惯了策马急行。
吃过斋饭,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的到了在居士林的边上,这里有几棵菩提树硕大,树冠如伞,但不及古桂稀奇,此时是正是古桂盛开的时节,那里人多,很是热闹。姚若衡闲来无事,便到这里寻清净,毕竟此次回京都,除了祝寿,还有自己年十八,仍未婚配这些烦心事要解决。武安侯府一直因阿娘惠颖文和离后归家等事情,一直是京都津津乐道的话题,虽自己并不在意那些陈年旧事,可祖父母仍在,实在割舍不下。
选了枝粗壮的枝桠,借着茂盛的树叶遮挡,姚若衡稳稳的躺在上面,头枕着胳膊,翘着腿,静静看着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斑驳的昏暗树影,时间仿佛停止了。她享受着此刻的静谧美好,偏偏有人来打扰。
轻微的咯吱声传来,偶尔伴随着清脆的咔喀声,这是轮子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姚若衡眉心微皱,偏头向下一看,一主一仆相伴而来,主人坐在轮椅上,推轮椅的仆从一直喋喋不休的。姚若衡认得此人,算是熟人,闻相的长孙,京都两大热闹,一个是自己家武安侯府,另一个就是闻阁老府。偏偏她和他现今都是京都茶余饭后,说东道西的核心人物。不想理会,想着这两人大抵是只是路过,很快就走,便收回目光,合目等着他们离开。
不想,他们将将停在了姚若衡栖身的树下。“公子,您就不该把签文丢了,这好歹是上签,应找方丈解签才对嘛,带回去夫人肯定高兴,本来这次过来小住,就答应了夫人一定要求求姻缘的。若非府中有事,夫人肯定就一起来了……”这随从憨厚的脸上满是气愤,好似他公子将大好姻缘丢弃了一般。将轮椅停稳后,便四处搜寻起来。
闻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丢了无关的东西,此次是为了应付一下,以为跟往年母亲多次祈求的一样,都是下下签,哪知是上签,观音灵签十一签:书荐姜维。闻延博闻强识,自然知道签语:此卦因祸得福之象,凡事营谋吉利也。自己这副样子,就不该平白耽误好人家的姑娘,母亲本就心存幻想,若知得此签,怕是要多出许多烦忧事。便悄悄将签文随手丢弃,随风都不知道去哪了。偏偏身边的犟人眼尖,求签时看见是上签,便一心要去解签。告诉丢了也不死心,从艳阳高照,寻到来了日暮西山。吃了饭还要继续,自己也是被磨得没法了。硬要自己回想,便随口诌了句路过菩提树时风大,许是掉这了。
“山魏,你是用嘴找东西?再说下去,菩萨都要从莲台上下来,给你找。”一个心急火燎,一个事不关己,姚若衡听的有趣,微微一笑,山魏为巍,倒是和这仆从贴切,这人倒不似人前那般冷心冷面。
突然一阵风刮来,哗哗的树叶声响起,闻延抬头一看,他眼神极好,一下就看到了隐在树叶中的人影。“谁在哪?”声音低沉带着不悦。
姚若衡闻声看去,恰好与这人对视,一双凤眼,眼神凌厉,自带贵气威仪,根本不似困顿于小小轮椅,不良于行的人。咻得一声,一根树枝带着杀气,破空而来。侧身躲开,左手抓住就近得一枝树干,借力而下,翩翩然落在这二人面前。山魏蓄势而发,准备发起攻击时,闻延喊了声“住手”,他便退到一边,满身戒备,虎视眈眈,只等他家公子一声令下。
数年不见,闻延也一眼就认出了姚若衡:“姑娘在此处不言不语的,若非是在佛门重地,妖魔鬼怪不敢踏入半步,在下差点误会了。”
好嘛,刚刚还一副温润如玉,世家公子做派,这会儿阴阳怪气,不就是恼羞成怒。姚若衡自觉理亏,听了些不该听得话,还被捉了现行,实在尴尬,便好言道:“闻公子,我不过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实在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都怪刚刚那种风,不若然,我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打扰了您的清净。”
闻延最善察言观色,昏暗得光线都难掩她得心虚,知道她全听见了,还敢怪风:“非礼勿听,请姑娘忘了刚刚的事。”说罢便招手示意离开,山魏立刻上前推轮椅,刚刚转身。身后的丽人带着笑意道:“公子还是快开回去休息,夜色渐深,草深路滑,为表歉意,我就替公子寻遗失之物,若寻到,定双手奉还,不叫公子错失这大好姻缘。”
胸中一口闷气差点没有上来,闻延懒得跟她多说,东西能找到就有鬼了。
姚若衡看见闻延肩背不起眼的僵了一瞬,心底一乐,逗逗他而已,自己刚刚被说是妖魔鬼怪呢,妖魔鬼怪才没有帮人找东西的好心。
转身就离开,步伐轻快,心中却想着闻延的签文,他的姻缘艰难跟自己有得一拼。他坐轮椅是因在娘胎里的祸事,快足月时,被家中宠妾下药,不想闻夫人当日食欲并不佳,故食用不多,但仍早产。生下来刚开始还正常,渐渐大了就发现双腿劲不足,闻家遍寻名医,幼时还能看见他拄拐而行,成年后极少出行,偶尔的几次都是坐着轮椅。
想得入神,脚下一滑,跌进了路边得草丛,姚若衡只觉得倒霉,正揉着自己微微扭伤的右脚,余光一瞟,这不就是一张签文,上签,巧了。折叠放入自己随身的香囊中,下次遇到记得给他就是了,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回到居所的闻延心里怎么都不顺畅,只觉得是姚若衡气的,不想在寺庙住下去了,省的再碰上。便命山魏提前只会一声,明早准备好马车,回京都去。
山魏踟蹰道:“公子,那个签文……”挨了一记眼刀,不敢逗留,赶紧关门跑出去安排了。
闻延看他跑得飞快,跟一座移动的大山一样,气也顺畅了些许。便开始在书桌前抄写起了《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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