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精壮的汉子，扛着地笼而来，此时气温转凉，太阳开始西斜，正是放地笼的好时机，待明日一早，收笼了就进城送货去。这种山里野生鱼虾很是受欢迎，能收入不少呢。
大牛：“陈二哥，今天你说下哪，咱们就下哪，等明天卖了好价钱，哥几个请你喝酒。”
其余几人随声附和，很是热闹，各个都很是崇拜这个叫陈二哥的，看出来是这些人的领头了。
姚若衡两个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主意，抱着闻延，扯着嗓子，虚弱的一直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闻延卸了力气，顺势往人怀里一倒，十分虚弱，有九分是真，形容枯槁。
有女子细弱的呼救声，不停的传来，这群人很快就听到了，立即向声源处靠近。
只见一男一女，像刚从水里爬出来，很是狼狈，那女子瑟瑟发抖，很是害怕，见来人后反而不敢出声了，瑟缩着身体，却还是死死抱着怀里的男子，不敢正眼看来人。她怀里的男子脸色毫无血色，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为首的汉子身材魁梧，高大结实，不输山魏，但是一副精明相，不是好糊弄的，好在眼神坚定，非是大奸大恶之人。他蹲下，生硬粗狂，声如洪钟道：“你们不是我们村里人，怎么到这里的？”，这就是陈二哥了。
姚若衡似被声音吓了一跳，眼神闪躲，不敢搭话。
大牛：“陈二哥问你话呢，我们都是这附近村里的人，你喊救命，我们来了，你总要说话我们才知道怎么救嘛，这会儿哑巴了。”
姚若衡哽咽了一下，还是不敢看人，低声道：“我远嫁通州，夫家姓严，做小本生意的，这次是去京都是探望我父母，顺便寻医问药，我夫君双腿有疾，不能行走多年，身体越是羸弱，不想路上骡马发狂，车架在桥上翻下，仆人害怕不敢搭救跑了，我二人便顺流到了这里。”
陈二哥见女子说话确实是京都口音，说话慢条斯理的便信了一半，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姚若衡突然可怜兮兮的看着陈二哥道：“大哥，求求你们，明日送我们夫妻二人进城，感激不尽，这个你先收好，到我父母家，定还会重谢。”说着便将自己袖中的碎银都摸出来，双手奉上。
陈二哥看这两人衣着并不起华贵之物，但也是富裕家庭的穿着，随手就是几两银子。本就有心搭救，况且承诺到时候还有酬金，这女子说话温和有礼，也不像赖账的。两人容貌具是不凡，让人心神好感。便当下就同意了。
招呼大家搭把手，将男子背上，可这女子似乎行动也是不便，男女授受不亲，可就有点犯难了。
姚若衡似乎看出来陈二哥的顾虑，看闻延已经被背好了，还有人扶着便放心了，她也不扭捏，直言道：“陈二哥，还烦请您安排个兄长搭把手，我的脚也扭伤了，倒还是能行走，拜托了。”
陈二哥就他一个人是光棍一条，回村里顶多被人多嘴多舌几句，至少家里不会闹翻天，便自己主动搀扶着女子朝家行走。
闻延看着姚若衡，很是担忧，对上她的眼神，也只能默默无语，毕竟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虽然知道她会编出合理的理由，可是亲耳听见她说他们是夫妻的时候，心中很是震动，多年前死寂的心似乎又开始苏醒了。
然而此时此刻，残忍的现实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自己是废人，对她而言只能是拖累，就像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周旋，忍痛行走。
闻延知她不是拘泥守旧之人，便竭力道：“陈二哥，看您是否方便，能不能麻烦您背一下我家娘子，她的脚受了伤，看顾我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再走回去只怕会加重伤情，求您了，我们夫妻二人今日落难，大恩大德，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陈二哥见两人夫妻情深，均不是迂腐之人，事急从权，看女子并未反对，且面色确实强忍痛苦，于心不忍，便蹲下道：“若不嫌弃，就上来吧。”
姚若衡当然不嫌弃，这闻延很是上道嘛，她赶紧爬陈二哥的背，很是松了一口气。闻延也放心了。
陈二哥和大牛，还有大牛的弟弟，二牛，一起送二人回村，其余的人继续去下地笼。
陈二哥背着一个姚若衡那还是轻飘飘的，脚下步伐坚定有力，有条不紊的安排道：“你们二人今夜住我家，家中就剩一个寡母，能住得下。”
很快就回村了，到了陈二哥的家，安顿好二人，他简单告知了情况，便招呼老母亲给二人拿来了换洗衣物，又将姚若衡给的碎银子拿出一块，让二牛去村长家只会一声，并买点祛风寒的草药和闻延嘱托的跌打损伤的药酒回来，那钱绰绰有余了。
村里人只要小病都是在自家随便吃点草药就是，遇上草药无效，才会找村长花钱买药。陈二哥做主带回生人，这还是必须过村长那关的。
陈大娘将衣物递给姚若衡道：“闺女，这是我年轻时候的衣裳，莫要嫌弃，老二的衣物也是浆洗干净的，快换上吧，莫要着凉了。”
姚若衡笑吟吟接过衣物，摸着很是柔软，开心道：“谢谢大娘，我们夫妻二人给你们添麻烦了。”送走陈大娘，姚若衡就关门进去，解决那个麻烦了。
将衣物放在炕上，看着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眼神闪躲的人，姚若衡双手叉腰，压低声音道：“你自己换还是我来？”
闻延坚持道：“我自己来，我能行的。”
心有余悸许多年，那时从池塘里将自己捞起来后，偷偷送回房间，不想惊动任何人，但自己换衣服根本就不能完成，姚若衡嫌磨蹭，硬是帮他换好了衣物。本来水中就开始替他渡气，上岸后又按压胸腔吐水，接着多次渡气，自己才醒过来。迷糊中，发生什么还是清楚的，但是为了女子清誉，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可是清醒的被妙龄女子扒光了换衣服，想装忘记都是不能的。那时候自己本就羸弱，下肢更是比正常同龄要瘦弱许多，自惭形秽。如今，身形虽高挑，经过多年的刻意锻炼，看起来也如正常精瘦的男子一般，可是，双下肢到底无力，丑陋，如何肯让她再见一次。
姚若衡看着慢腾腾的人，就他这样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换下这身湿衣物，着凉了可不是好玩的。她直接上手了，一回生二回熟，不顾闻延惊恐的眼神，还凶巴巴的小声警告道：“安分点，你也不想陈大娘听到些什么吧。乱动不配合，害我辛苦，小心我打晕你。”
闻延很快就老实了，他知道她能说得出就能做到。
换好衣物，姚若衡将人安顿再炕上，并用被子严严实实的将他盖好。接着就动手给自己换好了衣物。回头看背对而躺的人，耳朵都要红得滴出水了。
不去理会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姚若衡做事就是讲究效率，将一对耳坠子捏手心，其余物品藏在闻延躺的枕头下后，她抱着衣物就出门了。
拜托陈大娘清洗，她硬将耳坠子塞给了大娘，大娘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姚若衡就放心了，财不可漏白，但也要给人好处才有方便。
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姚若衡便借口照顾夫君，回屋了。拿了干净的帕子，姚若衡先给闻延仔仔细细的把半干的头发整理干净了，又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终于舒坦了。挨着闻延边上就躺下了。
闻延身形僵硬，随她摆布，心中之情难以言表，以夫妻之名，同屋而居，同榻而眠，对他是砒霜，亦是蜜糖，饮鸩止渴不过如此。待明日进城，只怕又要形同陌路了。
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闻延心中很是幸福满足，想到离别，又发胀发苦，只求今夜时间更长些。
笃笃笃，姚若衡马上睁开眼，翻身就起来，应声开门：“大娘，怎么啦。”
陈大娘一脸慈爱的说：“饭已经好了，你夫君身体不舒服，就在屋子里吃吧，快来端。”刚到院子，正说着话，陈二哥和一行人就回来了。陈二哥告别了他们，将草药给陈大娘熬煮，一小瓶药酒交给姚若衡。
陈二哥主动和姚若衡商议起了明日进城得事宜：“明日我们要进城卖货，顺道送你们归家，我将严娘子先前给得银子跟大家分了，剩下的银两除了买药，便是雇了村里得骡车。就是你们二人的路引文书都没有了，进城若是碰上严查，遇见难缠的怕是要出事端，不知严娘子可有什么办法不？”
姚若衡早就想好了一番说辞，应对起来游刃有余：“陈二哥，请问你们是从哪个城门进去？”
陈二哥：“北边的长乐门，离这边更近。”
姚若衡：“能不能请诸位绕道，东边的永定门进，若盘查不严，顺利进城便罢，若是遇到严查，我家兄长的好友是那里守门站岗的士兵，于我也是有几分相熟，到时候拜托一二，应该不会刁难我们的。”
陈二哥：“那就好。你们快吃饭吧，天已经快黑了，等药熬好了，我娘给你们送来。你们早些歇息。”
姚若衡：“多谢。”姚若衡屈膝行了一礼，便端了饭菜回房了。
回房将屋内的油灯点亮，闻延已经坐得板正，等着她了，让姚若衡先抹药酒。
姚若衡：“着什么急，填饱肚子才是大事，你不饿？”
知道说不通她，闻延也不坚持。两人将饭菜都吃了个干净，毕竟今日只吃了早上那一顿。粗茶淡饭，只要能填饱肚子，不比山珍海味差。人也就满足了。
闻延将碗筷收拾好，放一边，将油灯靠近姚若衡，支支吾吾道：“该搽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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