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棹单手撑着脑袋,手指间吊儿郎当转着一根笔,视线漫不经心看着面前的试卷。
试卷是前天刚考完的数学周测卷,满分一百五,她得八十九,差一分及格。
她盯着试卷右上角那个鲜红醒目的数字,看了会儿,莫名有些不爽。
搁下那只快被她转秃噜皮的笔,白皙的指腹轻轻摩挲上试卷边,触感有点凉。
“啪嗒”一声,卷面上赫然掉下个从天而降的纸团,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前桌那位正正襟危坐装模作样的冯佳佳的手笔。林棹勾了勾唇,拿起带着淡淡香味的粉色纸团,放在眼皮子底慢条斯理拆开,一行龙飞凤舞的潦草字迹在她眼前慢慢露出全貌。
【还有五分钟】
后面跟着个被红墨水着重加粗的惊叹号。
读完,林棹慢悠悠地将纸条在手中折叠,上身坐直,眼睛直视前方,头微微前倾,在距离冯佳佳后颈处十厘米的地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翻译过来就是:已阅,再坚持不到五分钟就能滚了,Yes。
讲台上,体型瘦小、留地中海发型的刘国华正站在多媒体屏幕前,机械地循环着插上U盘抬头看眼大屏拔出U盘再抬头看眼大屏再插上U盘再抬头看眼大屏的卡bug般动作。
“奇了怪了,”他手上插拔U盘的动作不停,嘴里嘟囔着抱怨:“其他老师上课从来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什么意思啊这是,专逮我一个老头子欺负……”
没有人应。台下大多数人正都屏息凝神盯着多媒体上方挂着的电子时钟看。
还剩四分钟。
“老师——”最后排的霍家勇头从校服外套里抬起,半边脸上还留着猪肝色的书脊印儿,看上去像刚挨过一巴掌,在座位上举起胳膊,懒洋洋地说了句:“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其余人瞬间秒懂,集体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噗——”冯佳佳拿着水杯,刚喝的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笑喷出来,她闭了闭眼,强行抑制住想笑的冲动,将一口水有惊无险咽了下去,咽完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自愧不如地摇了摇头,
“霍家勇这张嘴真的是太贱了。”
同桌顾友而目睹全程,没笑,接过她手中的水杯轻轻搁在课桌的右上角。
“小兔崽子!”刘国华听力很好,站在台上朝霍家勇笑骂:“说什么呢!”
台下又是一窝蜂的热闹。
笑得最开朗的冯佳佳身后,自始至终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林棹抬手看了眼腕表,放下时,细长的手指搭在课桌边不疾不徐地轻点着。
十分钟前,安安静静躺在抽屉里的手机忽然“嗡”地震动了声,她上半身端坐,手伸进抽屉摸索着抽出来看,拇指上滑解锁,见是老妈林漾发过来的一条语音。
是私发,不是在【我们都有一个宝】家庭群。
林棹挑眉,蓝牙耳机戴着有恃无恐,她直接点开语音条,老妈慢悠悠含着笑意微醺般的嗓音瞬间抵达她的耳膜:
“宝儿呀,你爸的婚礼下午两点半开场,你想来吗?”
“滴”的一声,语音播放结束。林棹看了眼手机屏幕顶的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七分。没有丝毫犹豫,她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发送出去:
【当然想。】
发完在心底算了算,这将会是她第三次参加老爸林成的婚礼。
林成和林漾在她出生前就离婚了,她归林漾管。不过老爸老妈不像一般的离婚夫妻那样再见面时针锋相对,他们离婚后仍然是生意上最密切的合作伙伴,且一直坚持互称对方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老妈的引导下,自打林棹出生以后,老爸的人生大事她尽力参与,她的人生大事老爸从不缺席。老妈曾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对老爸说,这样她就不会有单亲家庭的孤独感了。
她到底有没有过孤独感,不好说。能确定的是她老爹林成一定是挺怕自己孤独。七年间结了三次婚,离了两回。今天下午这个结婚对象张君雅,据她所知刚和林成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属于风险系数极高的闪恋+闪婚。
一阵急促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动听的电铃声从教室上方的广播中传来,林棹抬眼。
下课了。
班级一瞬骚乱,多数人开始蠢蠢欲动。
“慢着!”
刘国华放下手中的U盘,重重拍了两下讲桌,视线凌厉扫过台下,清了清嗓,缓声开口:
“大家都知道,下星期咱们学校又要举行月考了,这里我想针对大家这段时间的学习态度问题简单讲两句。首先!还是老生常谈那一点——”
话说一半,他忽然梗住,目光凝视着教室中一点,表情像吃了苍蝇。
他原地吸了口气,和颜悦色地问:“林棹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座位上的其余人齐刷刷转头看向教室后方。
林棹淡定地放下胳膊,一双漂亮的瑞凤眼看向刘国华,说:
“老师,真不好意思。下课铃打过了,我得走了。”
上一秒还有些躁动的空气霎时陷入沉默。
明明林棹的表情真诚,语气也真诚,但不知为何,一从她嘴里说出来,越真诚,就越像挑衅。
高三13班全体同学:“……”
刘国华:“……”
只有没心没肺惯了的冯佳佳显得异常兴奋,一只手悄悄绕到背后,半空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我亲爱的朋友,你是这个!
林棹:“……”
她抬睫,面无表情看向那根拇指,觉得无语。
她是真快迟到了。
台上,刘国华双手撑在讲桌两边,一张脸铁青着瞪向她,不悦道:“林棹同学,什么事那么紧急?都不能听我说完再走?”
“哦,那倒也不是太紧急,”林棹沉吟片刻,抬起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就是我爸婚礼快要开始了,再不去就赶不上开场了。”
“你、爸……你爸婚礼?”刘国华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原本粗犷的语调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又尖又细,
“你爸婚礼,你也要去?”
林棹:“……”
什么破问题。
坐在第一排的班长俞琳一回头,见她脸上表情渐渐不耐,忙转头看向刘国华说:“对…对啊老师,她爸婚礼他当然要去啊!”
刘国华:“……”
“哼,”教室后排,霍家勇正低头握着部手机在峡谷里厮杀,边放技能边闲闲地笑着插嘴:“老师,她上个月在英语课上也是这么说的,要去参加他爸婚礼。”
“说什么呢你!”冯佳佳撸起袖子转身,“欠打是吧!”
“我怎么了?”霍家勇放下手机,抬起头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你!”冯佳佳气结,横眉怒道:“我警告你,你少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座位上的林棹霍然起身,踢开凳子大步流星走到最后一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揪起霍家勇的衣领,挥手对着他表情惊恐的圆脸就是狠厉的一拳,声音不大,却莫名让附近所有听到的人后背发凉,
“霍家勇,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再往外蹦一个字,我马上把你那张贱嘴撕烂。”
吓得瑟瑟发抖的霍家勇:“……”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汩汩鲜血从鼻孔里缓缓流出,滴下两滴到课桌桌面。霍家勇被那一拳打得眼冒金星,还留在地上的两条腿直发软,半天才缓过来气儿,对着林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就是一通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点头,生怕头点完了林棹下一秒真把他嘴给撕了。
兜里的手机贴着裤缝振动了两下,林棹想起什么,看他两秒,蓦地松了手,还惊魂未定的霍家勇骤然如一滩烂泥般跌坐在地,双眼失神,不聚焦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林棹居高临下站着,目光睥睨瞥他一眼,随即转身,款款走回座位,接过顾友而递来的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手,从抽屉里拽出书包抓起向外走,路过后门旁的垃圾桶时右手一松,纸团应声而落。
在几十双眼睛的众目睽睽之下,林棹抓着书包出了教室。
五秒钟后,林棹经过教室前门时,听见刘国华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从她身后追出来:
“林棹!星期天上午返校记得让你家长一起过来!不来你也不用来了!听!到!没!”
”
外面艳阳高照,天色很好,马路两旁绿油油的行道树上蝉鸣不止。
林棹出了校门往外走。
阳光太刺眼,她抬起一只白皙的手挡在额前,在太阳底下稍稍眯了眯眼。
麦良的车停在马路一侧,他人穿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正恭敬地立在车头,一瞬与她视线交汇,抬手在半空中朝她挥了挥。
麦良是老妈林漾的助理之一,打她出生时就在老妈手下干活,长期听从老妈差遣。
他来接自己,林棹不意外。
她放下胳膊,姿态娉婷,手里抓着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待她走近,已经提前绕到车后座的麦良上前主动接过她手里轻飘飘的书包,抬手作势要拉开车门。
“不用,麦叔,”林棹边说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朝副驾方向抬了抬下巴,说:
“我坐这。”
说完自顾自地拉开副驾车门,弯下腰,抬腿坐进去。刚一落座,就后背往椅背上一靠,眼睛也跟着闭上了。
“好,你愿意坐哪就坐哪。”
麦良眼观鼻鼻观心,小跑着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边扣安全带边又偷瞥了林棹好几眼。
林棹这孩子他也算从小看到大,算自己半个家人。每回接她去参加他爸婚礼时见到她装出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他心里头都多少有些心疼。
他脚踩上油门,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长长宽阔的柏油路,一时间思绪飘远。
林棹还小的时候,那会还不谙世事,是个挺活泼,挺天真烂漫的孩子,经常奶声奶气地追在他身后当个小尾巴让他带上她一起开车。
后来长大了,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却开始给自己插上一身的尖刺,谁敢靠近就刺谁一下。
“麦叔。”
一旁假寐的林棹突然出声,将他吓了一个激灵。
“放首歌吧,怪安静的我睡不着。”
“……好的小姐。”
麦良一边目视前方,一边抽空腾出只手来在车载屏幕上点了下。
下一秒,《郎的诱惑》开始播放,喜庆的旋律在整个车厢里回荡。
麦良喉结紧张地滚了下,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林棹的反应。
他记得林棹最爱的助眠歌曲就是凤凰传奇的歌,而随时记录林棹的情绪起伏及有无异样也是林漾今天交代给他的工作任务之一。
“这个行吗?”他谨慎地向林棹询问。
“可以,好听,”林棹拉开面前的抽屉,取出蓝色眼罩带上,想起什么,随即又补了句:
“还挺应景。”
麦良开着车,又咽了口唾沫。
应景。
还能应什么景,应他爸林成结婚的景呗!
这句话触及了今日的雷区,所以在到达礼堂之前的路途上麦良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浑身的细胞高度警戒,随时做好预防林棹跳车的准备。
幸运的是,《郎的诱惑》的催眠效果真的很给力,林棹在这样的歌声下竟然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麦良转过头,内心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的高中生学习压力得多大啊,才能做到在这种环境下睡得这么香。
十五分钟后,黑色宾利在一座高耸华丽的建筑物大门前缓缓刹停。
麦良手把着方向盘,眼睛往副驾上看了看,判断不出戴着眼罩的林棹是醒还是没醒,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出声提醒:
“……小棹,小棹?醒醒,我们到了。”
林棹身子动了动,抬手摘下眼罩,睡眼惺忪地撑着椅垫坐起身,揉揉眼睛往车窗外看了看,随口说:
“啊,到了啊,这么快。”
说完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又迅速改了口。
“哦,也不算快,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场了呢。”
“……“
麦良好脾气地笑了笑,说:
“小棹你先进去吧,我去那边把车停了。”
“嗯。”
林棹点点头,推开车门,从座椅上起身伸腿下车,俯身关门前轻快地对他说:
“一会儿见,麦叔!”
“一会儿见。”
麦良坐在驾驶位上笑着向她扬了扬手,目送她修长利落的背影走进旋转门才放下心,转过脸,一蹬油门,汽车从礼堂前的草坪上一溜烟驶过。
礼堂内部装潢富丽堂皇,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上系满五彩缤纷的气球。
林棹前脚刚踏出旋转门,前台小姐立刻从电脑后面抬起头,笑脸相迎:
“你好,请问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嘉宾吗?”
林棹抬头看向柜台上方大屏幕上林成和张君雅的结婚照,说:
“对,来参加我爹婚礼。”
“……好的。”
见多识广的前台面不改色,抬手在电脑前操作着,说:
“婚礼即将开始,这边需要登记下您的姓名呢。”
“林棹。”
“请问是哪个棹呢?”
“木字旁,右边加个卓越不凡的卓。”
前台顿了顿,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边没有查询到您的信息呢。”
林棹:“……”
她闭了闭眼,睁眼时抬手一指头顶那套滚动播放的婚纱照组图里笑容放肆的林成,又反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破罐破摔地看着前台问:
“来来来,你看看我和照片里那个新郎长得像不像。”
前台扭头向上方仔细看了看,回过头一脸真诚地说:
“不是很像呢。”
说完还刻意低眉看了眼她身上的校服,眼中不信任的神色渐趋明显。
婚礼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开场,现在她被卡在前台不能进,林棹表情愠怒,提起一口气正要发火,突然,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在离她不远处响起:
“呦,你来啦!”
林棹和前台同时循声望去,看见穿着黑色短款紧身T恤和玫粉色工装裤一身休闲运动风的林漾正抬脚迈下最后一阶楼梯,三步并两步向她跑过来,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大咧咧地说:
“诶,你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这傻不傻!走吧?看看你爸是怎么结婚的。”
林棹:“……”
“妈~”有人撑腰,她立马撅起嘴,面上委屈地一指前台小姐,扭头朝林漾告状:
“他说我和我爸长得不像,不让我进去!”
前台小姐认得林漾,此刻满脸黑线。从制服前兜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争抢着小声辩解:“我这边确实没查……”
谁知下一秒,林漾听到林棹的话后顿时喜出望外地看向她,一脸自豪地说:
“真的!?小姑娘眼神不错呐,我闺女能这么美确实是因为长得像我!”
前台:“……”
林棹:“……”
妈你认真的吗妈,这是重点吗妈。
林棹冷静两秒,面无表情推开林漾的怀抱,退出来整理了下衣服下摆。
“走吧妈。”
一
婚礼现场闹哄哄。
前排中间的一处主桌,张俊杰身着做工精致的白西装,背脊挺直,满面红光地摆弄着胸前领结。
“言子,大言子,”他侧身,朝坐右手边的靳言眉飞色舞地问:
“言姐,你觉得我今天这身穿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靳言头也不抬,冷酷道:“像司仪。”
“啊?真的吗?!那完了……”
张俊杰哀嚎。
他向来对自己这个智力超群表妹的话深信不疑。被否定后一瞬间泄了气,像霜打过的茄子般瘫在座位上蔫道:
“不能在我妈你姑的婚礼上成为最耀眼的存在了,不知道以后的人生里还能有几个以我张俊杰为主角的场合?”
这话说得实在是厚脸皮,靳言收起手机,视线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遍,语气刻薄,冷淡道:
“说得像你是今天的主角一样。”
张俊杰:“……”
他越想越伤心,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靳言不置可否,重新点进手机查看上周的竞赛成绩,在周围人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显得超然于世。
张俊杰斜睨着表妹那一头清爽的齐肩发,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以老妹儿的智商,和他这种学渣沟通起来应该很困难吧?
应该总是会忍不住要犯厌蠢症吧……
靳言拇指在屏幕上滑动,滑到最后一页,看见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画面中央。
靳言,女,盘川中学高三1班,一等奖。
恭喜你,成功晋级第三十四届“春风杯”数学组决赛。
靳言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截图发给在微信中向她询问的班主任李欣,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撂下手机,她抬眼跟随众人的视线一起望向台上正抱着捧花出场的新郎。
她是被她姑张君雅从校门口截胡拖来婚礼现场的。
她姑作为民政局常驻嘉宾,十年里离了七回仍然相信人间有爱,只是运气不太好还没被自己遇到。这次更离谱,听说跟这个叫林成的新郎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星期就不顾身边亲友的反对火速走完了被求婚、订婚、领证、办婚礼的一系列流程。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嘈杂的场合,第一反应是下意识的抗拒。可她姑这次竟然预判了她的内心活动,在她刚要开口拒绝前抢先一步红了眼眶,戏瘾大发泫然欲泣地在她面前细数这十几年与她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比如她爹妈在她小时候因为忙工作而顾不上她的时候是谁看她一个人待着可怜把她接来家里陪她看书吃饭打游戏,又是谁为了给她开家长会连自己亲儿子的都得委托同事去开导致儿子回家后跟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别人都把同事当成他妈。
靳言虽然一向冷酷无情,却也无法拒绝她姑这样明显夹带私货的温柔攻势,抱着让大脑休憩片刻也无妨的心态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坐在了小孩儿这桌。
四周掌声如雷鸣,靳言兴致缺缺,看着台上林成把捧花递给穿鱼尾婚纱登场的她姑,并眼含泪光在她姑半边脸颊落下深情一吻。
台下有欢呼有喝彩还有吹口哨的,十分热闹。
巨型裱花蛋糕被五个工作人员从幕后推上来,靳言淡定地看着她姑用食指挖了一勺奶油抹在林成嘴上,下一秒再凑上前吃掉,旁边的表哥张俊杰立刻在她耳边掐着人中发出尖锐爆鸣。
交换完钻戒,她姑和新郎官走完一套流程手牵手下场,台上仅剩嗓音雄浑的司仪还在兴致高昂地发表致辞,靳言无心再听,起身离席,身旁张俊杰忽然碰了碰她胳膊,一脸兴奋地说:
“诶,你快看那边儿那个,就那个正和我妈和她对象说话的那个,会不会就是我那个传说中的继妹啊?啧,这长得跟明星似的,我妈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这新继妹美若天仙啊。”
靳言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继妹?”
张俊杰安静三秒:“看样子猜的。”
“无聊。”靳言懒得关心张俊杰的事,从桌上拿起手机,抬腿绕过座位,正要迈步往厅外走,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面前人群,忽然停留在其中一点。
她动作一滞,神色晦暗不明。
半秒后,张俊杰就看见他那高冷出走的表妹又默默坐回来了,刚坐下就抬手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口气将整杯香槟全干了。
张俊杰目睹全程,傻眼。
“哐当”一声,酒杯被重重搁回桌面,高冷表妹端坐着,面颊微红。
“不是吧……”
张俊杰看着桌上的空酒杯,分外惊奇:
“出什么事儿了?你不是从来都不碰酒的吗?”
靳言目光幽深盯着礼堂里的某一处,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沉沦。
片刻,她收回视线,嗓音微哑,盯着面前的空酒杯自嘲地笑了笑,说:
“清醒清醒。”
为了让自己清醒……去喝酒?
张俊杰狐疑地看向表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表妹是不会犯错的,所以……
他脑海中灵光乍现,了然地一拍大腿,笑了,一脸我他爹的可真是个大聪明表情:
表妹她一定是在说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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