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的效果远比程闲想象中威力更强。
晚上,程闲回到神殿时,几天才出现一次的哈鲁格尔已经在她的卧室内等着了。见到程闲,立马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说:“你给的东西不光我的母亲和姐妹喜欢,我父亲用了都说好,程闲,你的配方可以出售给我们吗?”
“你家想要开工坊?”
“嗯,这么好的东西,多多益善啊,只要找更多的人来制作,我们就能一直用上了。”
程闲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出售倒也不是不行,做这个东西本来就只是为了夯实自己雅典娜神侍的身份,好更加牢固的抱紧大腿而已。只不过嘛,说好是孝敬乌塞尔殿下的,怎么也得问问正主的意思。
打定主意,程闲准备明天再去找乌塞尔殿下商讨一下。想到此,心情不由得更亮了:又有光明正大蹭饭的借口了。
其实程闲虽然嘴巴馋,但是从小到大良好的教养,丰富的经历倒也不至于让她见到点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可问题是,神殿的饭菜真的太太太一般了······
因为大多数高位祭司都是“兼职”,他们都另有身份,比如皇室贵族啦,大臣亲眷之类的,就像哈鲁格尔,父亲是内阁大臣,她也是贵族少女,所以他们一般都不会一直呆在神殿,只有大型活动,祭祀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就导致了,会常住神殿的,要么是低等级的神仆、奴隶、要么就是像程闲这种没有背景又无处可去的人——给这些人做吃的,厨师当然不会花什么心思啦。
程闲来了半个月,就吃了半个月的烤面包,更难受的是,这个面包硬的很,再吃下去她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崩掉了。
心里打定主意要抱牢乌塞尔这个大腿,程闲就没有立马答复,而是问了哈鲁格尔几个问题:“哈鲁格尔,开香皂工坊这个是你们家谁的意思?”
“我父亲啊,今天吃饭前我让父亲尝试用这个洗手,他试过之后立马就说这个好,然后问我从哪来的,能不能制作出更多的呢······”
眼见她说着说着又要跑远了,程闲立马插话打断她跑马一般的思维:“那你们考虑合伙吗?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乌塞尔殿下的人,所以这个东西,我也不能自己做主呢。”
“合伙······是什么?”哈鲁格尔被这个陌生的词汇砸晕了,满脸懵圈。
“就是双方一起做一件事情,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约定好每个人应该付出的能力以及相应可获得回报。比如建这个工坊,你们出工人,乌塞尔殿下负责出地方,双方利润可以按比例分配之类的。”
哈鲁格尔还是不懂:“可是为什么要合伙呢?我们家有地也有很多奴隶啊。”
“······”
说的好有道理,程闲竟一时无法反驳。
她都忘了这是奴隶社会了,贵族都是奴隶主,不差钱不差地不差人·····
差点留下羡慕的口水的程闲默默安慰了下虎落平阳的自己,随即给她点出关键:“但是这个配方归属乌塞尔殿下所有,如果你们想要制作并从中获利,那就只能合伙——前提还是乌塞尔殿下愿意把这部分利益让出来才行。”
哈鲁格尔似懂非懂,点点头:“那···那我回家和父亲说一说。”
“好呀,明天我也要去找乌塞尔殿下告知这件事。”
两人约定好后,哈鲁格尔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有很多很多香皂飞到怀里的样子,开开心心的走了。而程闲送走这位跳脱的少女后,坐在床上,也在沉思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刚才哈鲁格尔点醒了她,她目前除了一个祭司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钱,没有地,没有人。但是如果想要在奴隶社会好好生活,这三样缺一不可。
“果然光靠大腿还是不牢靠啊,打铁还需自身硬······”程闲喃喃自语,思绪越发清晰。
明天的谈判,她不能只是做一个单纯的传话筒,还得给自己谋福利!!!
抱着要钱要地要人的心思入眠的程闲,做了一晚上的梦,全是她以前跟在老爸老妈身边,看他们在酒桌上跟人谈事情的碎片。醒过来的时候,程闲还在回忆着梦里爸妈随口的点播:“······如果是对下位者,那就先关门,再开窗;如果是对上位者,那就只能顺着毛为他们谋求福利,自己喝点汤?!”
“所以我应该跟着蹭点汤?”程闲自言自语的说着,眼神渐渐亮了。飞快的洗漱好,她火速冲出神殿找到一辆羊车直奔乌塞尔的宫殿。
蹭饭要趁早哇!!!
“程闲祭司又来了?”接到侍卫禀报的乌塞尔惊讶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并请人进来。并让人多准备一份吃食和碗筷。然后一边看着黏土板一边等着程闲。
他位置选的好,刚好坐在早晨清新的阳光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柔软的金发上,让那一抹金色更加耀眼且······反光。
刚走进来就被晃了下眼睛的程闲:······真是有点刺眼了。
她默默吐槽了下,走过去好奇的也探头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呢?”
“祖辈的战争纪事。”乌塞尔放下黏土板,和程闲解释,“我们家不是先王朝的正统血脉,上一代法老的血脉在我祖父那一代就断绝了,当时全国上下只有我祖父靠着军功掌控了大部分的军队,所以被推举坐上了法老的位置。因此,我们家族的后代必须精通军事,而细数历代王朝,我祖父的军事才能使最杰出的,所以我就多看看祖父的记录。”
“哦~”程闲了然的点头,“家学渊源,懂。”
正好此时饭菜端上了来,主食虽然还是面包,但是这个面包松软香甜,正常多了。
程闲饿了,拿起面包咬了一口,咽下去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随口说了一句:“军队固然重要,但是要治理一个国家,也不能只是靠军队吧——但凡一件事情要动用到军事力量那都已经是最差的打算了,所以,真正好的治理还是得预防。”
被她随口一句就戳中了困扰已久的问题,乌塞尔眼睛刷地亮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天降瑰宝”,眼里闪烁着激动和希望之光:“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又该怎么预防呢?”
怕她不愿透露这么珍贵的学识,乌塞尔顿了一下,还加了句敬语:“······还请神女殿下教我。”
程闲被吓了一跳。
“神女殿下”是什么鬼······
emmm还别说,挺好听的这称呼~~~
她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边吃边聊。”
“热豆腐?是什么?”又多了个疑问的乌塞尔现在是满满的求知欲。
程闲:“······”早知道就不说这句俗语了。
她正想着从哪变出一把黄豆和石磨然后给乌塞尔看看“热豆腐”,恰巧侍女过来禀报解救了她:“殿下,亚梅尼少爷来了。”
听见小伙伴的名字,乌塞尔略略冷静下来,他让侍卫放人进来。
没两秒亚梅尼就出现在庭院门口,看着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殿下,你送的香皂很好用,我相信没有任何贵族可以抵挡它的魅力。”说着已经走到了餐桌边,他顺势坐了下来,转头和程闲说:“程闲你真的好厉害,怎么想出来的。”
全然没了程闲第一面看到的冷静睿智从容。
声音太大震得耳朵痒,程闲揉揉耳朵,对亚梅尼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这么多年的神侍不是白做的,我会的还很多。”
亚梅尼闻言,认真的点点头:“我现在真的有点相信你是神侍了。”
“有点相信”是什么鬼······
程闲耸肩,对天翻了个白眼。
乌塞尔却是非常不满被亚梅尼打断的话题,握住程闲吃饭的手,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程闲很光棍的耸耸肩,低头继续喝汤——一个面包吃下去有点噎得慌。
乌塞尔闻言皱眉,直觉她在耍自己。
他盯着程闲,神色暗沉。
不愧是从小就被当做王储培养的人,神色冷凝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吓人的。
程闲感觉到氛围不对劲,心里有点怂了,不由得扔了汤匙,无奈地从旁边的果盘里拿起一颗椰枣说:“你看啊,假如把一个国家比作一颗椰枣,那每一颗有问题的椰枣肯定都是坏在不同的地方对吧,肯定也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坏的,所以啊,你的国家有什么问题,该怎么治理,我是真的不太清楚。”
“不是神侍吗?应该无所不知。”乌塞尔想都不想的反驳。
“······”
程闲再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第一,我并不是无所不知,我来只是为了传授世人技艺。第二,我说了,我不能泄露命运的走向。”
“自己的国家要自己治理的。我问你,埃及现在是内忧比较严重还是外患比较严重?”
乌塞尔想都不想肯定的给出答案:“内忧。与埃及毗邻的强国只有赫梯和亚述,这两个国家在我祖父那一辈就已经被打伤了元气,现在各国都积蓄力量,不会轻易挑起战争。但是埃及近几年来频频发生奴隶起义,尤其是南部闹得更加严重。”
“奴隶为什么要起义?”程闲再问。
乌塞尔皱眉,想了想,吐出一个很不情愿的答案:“因为他们贪婪的想要获得更多。”
“错,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程闲毫不客气的说。
乌塞尔不悦的反驳:“可是他们本来就是低贱的血脉。”
程闲······程闲还是翻了个大白眼:“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的血脉,你自己也说了,你祖上可不是法老的血脉,可现在不也还是统治着上下埃及。”
这句话语气虽然不好,但是透露的意思还是让乌塞尔忍不住露出自豪的表情。
气氛稍有缓和,程闲也顺坡下驴,缓了缓语气:“其实不管是贵族,平民还是奴隶,只要是人,那大家的底线就是一样的,那就是生存,活着。你有更多的权利,所以拥有更多的享受,可以。你要为了自己的享受逼迫别人为奴,也可以。甚至你要用手中的权利杀死个别奴隶,都没问题——但是你要认清一点,当你想他们举起屠刀的时候,你已经触犯到了他们做人的底线,一个两个反抗不了你,那一千两千呢?一万两万呢?你觉得,当你想要逼死一群人的时候,他们是会继续像死去的那一两个奴隶一样顺服,还是开始举起手中的斧子反抗?”
乌塞尔听进去了,他认同程闲的观点,但······
“你的意思是要贵族释放奴隶?这不太可能,而且贵族手上都有私兵,就算是法老也不能用强权逼迫贵族顺服,相反,还得依靠贵族的兵力稳定统治。”
程闲摇摇头,哪怕她不懂政治,也知道从奴隶社会到现代社会中间还隔着一个封建王朝,况且现在的社会生产力也还没到人人解放的地步:“其实统治的本质在于平衡,你只要清楚了奴隶、平民、贵族各自的诉求,然后从中设法达到一个平衡就好了——不是每个人的诉求都要100%满足的,比如奴隶和平民,他们被压迫久了,所以哪怕你只是满足百分之十,他们也会放下武器,而贵族虽然不愿意损失那百分之十,但是他们肯定不想损失更多对吧。”
乌塞尔茅塞顿开,虽然其中的细节还要和父王请教后再细细思量,但是他隐约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
自从南部奴隶叛乱开始,他就一直请战,但是父王一直都没答应,每次都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再想想”。他不太懂还要想什么,但是今天,他隐约觉得,或许这就是父王想要他想的东西。
“谢谢你程闲,亚梅尼,你和程闲在这里等我,我要去找父王。”乌塞尔起身,满脸兴奋。
“哎——等等。”程闲险险的截住了乌塞尔的步伐,“殿下,这个事情还没聊完呢。”
“神女还有其他指点?”
“不是。”程闲还没说完,眼见着面前这人立马兴趣缺缺的样子,又改口道:“其实也有一点关系······不知道殿下和埃米尔大臣的关系好吗?”
这话题转的太突然,乌塞尔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埃米尔是我父亲最看重的内阁大臣,我和他并无交恶。”
程闲松了口气:“那就行。殿下,是这样,你要不要,和埃米尔大臣合伙开香皂作坊?”
“开作坊?”
“是啊,我和他女儿哈鲁格尔的关系挺好的,所以这个香皂也给了她几块,她带回去用过后想要找我买配方。那我都说了要跟着殿下了,我这个香皂的制造技艺当然也属于殿下了对吧,所以我就说我要和你商量下这个事情,这不,我一大早就来了。”
程闲把人拉到刚才的位置上做好。桌上的早餐已经撤了,换成了干果和果盘。
把人按住后,程闲也回了自己位置坐下,抓了把果干边吃边说:“这个香皂,贵在独特,不只是会受国内贵族的欢迎,我相信,就算把它卖给远行商队,也会让其他国家的贵族喜欢上的。而这么一块香皂只能用不到一个月,所以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其中的利益。”
“利益这么大,我们自己做不是更好。不管你是想要土地还是人手,我都可以给你。”乌塞尔不假思索地说。
“······”
来了,奴隶社会的贵族又带着他的“我有钱有地有人”的腔调来碾压我了。
程闲呼吸一窒,感觉自己以往18年的富二代生活在这种权势面前真的犹如一个乞丐。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把自己的想法掰开了讲:“但是这么大的利益,如果是殿下一人独占,早晚会树大招风惹人注意,相反,如果一开始就拿出来分给殿下这一派的人,那就可以起到拉拢牵制的作用。”
程闲从果盘拿起几颗椰枣,先放了一个在桌子上:“刚才我说过,贵族和奴隶的矛盾是不可协调的,为什么?因为资源太少了。假如这颗椰枣就是埃及,那我们现在是所有人都在分这颗枣,贵族之间不断争抢土地,人口,以此来获取财富。但是如果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椰枣呢?”
程闲又放了几颗枣上去。
亚梅尼从小耳濡目染,对国内的政治经济比程闲还熟悉,经程闲一说 ,他立马就会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到时候所有人的眼光都会盯准国外,奴隶和平民可以得到喘息,贵族在国内受损的利益可以从国外补回来,也就不会有任何意见了。”
“对!而且香皂只是其中一样——不过这种‘人无我有’的东西多了,肯定会遭到国外的觊觎,到时候还要殿下发挥所长,好好发展军队才是。”说着,程闲得意的看向乌塞尔,“怎么样殿下,有了这个,是不是可以更好的和陛下交差了?”
程闲本来就是娃娃脸的长相,得意洋洋的样子没半分嚣张跋扈,反倒有一丝可爱。
乌塞尔忽然有了一丝面前这个女孩不是什么“神侍”而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孩的错觉。他哈哈笑了,然后点头跟着夸赞:“确实多亏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程闲立马收了得意洋洋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出自己想了一晚上的要求:“两个条件。第一,这个香皂的配方有很多种,高级配方可以由贵族把持,但是初级的配方相对来说制作原料简单,我希望可以传播给普通民众。第二,我需要一片单独的土地和人手,以供我种植一些原料和制作其他东西。”
乌塞尔和亚梅尼对视一眼,沉吟几秒答应了:“你把配方分类交给亚梅尼,他会安排好,土地和奴隶从我的名下划给你。”
“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程闲微微弯腰。起身后对着庭院外做了个送神的手势,“殿下有事可以先忙,我自便就好。”
乌塞尔爽朗地笑着起身,然后交代两人:“那你们今天先别离开,等会儿我叫上亚夏和赛达一起庆祝。”
听到御蛇巫师的名字,程闲脸色有片刻瑟缩,随即恢复如常。
乌塞尔离开后,亚梅尼给程闲倒了杯牛奶,看着程闲的目光中一半是惊叹一半是审视:“在埃及,女性也一直可以掌管政权,但是纵观以往历史,但凡手握权利的女性大多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能够为子民着想的女王不多,就如先王朝最后一位掌权的纳芙蒂蒂王太后,就最终使得民众暴乱,王都移址。”
涉及性别之战程闲想都不想的反驳:“历史上目光短浅的王可不止是女性,男性法老也大多昏庸啊。”
亚梅尼一愣,随即好脾气的笑笑。他无意和程闲在这块争论,于是赞同道:“你说的是。不过我没想到——”他话音一转,“神侍除了学习技艺外,还要学习治理国家吗?”
程闲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状似自然的移开目光看着庭院的花草笑道:“天文地理什么都学一点吧,不过专精哪个方向还是看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信奉的是雅典娜女神,所以深入研究的也是技艺这块。”
亚梅尼看着她不住颤动的眼睫,摩挲杯子的手,饱含深意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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