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又走了三个能干活的女孩后，爱丽丝和肯恩分到的活是越来越多了。
现在，他们正围着灶台，名义上是在哈金斯夫人和玛莎的指导下学习厨艺，实则就是做晚饭。
再结合今天是孤儿院一周一次的休假日期，那些在别人家当佣人的大女孩都回来报到，现在正围着哈金斯夫人聊着外面发生的事。
她们光站着不怎么干活，还时不时干涉一下爱丽丝的操作——她们的活就是指导她怎么做饭，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少放点糖，你知道现在糖的价格贵成什么样了吗？”朵拉夺走了爱丽丝手里的糖罐，还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爱丽丝放其它调料。
“可这根本不甜，我们会吃一个酸派。”爱丽丝尝了尝手里的苹果泥。这是小孩们去摘的，还差点时间才会完全成熟的苹果，味道一般，有酸酸的果味。
爱丽丝做的是苹果派馅的这一部分。将苹果洗净后放在水里煮软，去皮去核捣烂成泥，加上糖、肉桂粉、盐等调料，放在面皮里烤成苹果派。
“糖又贵了？”哈金斯夫人问。
“没错，但贵的可不只是糖，什么都贵得离谱。特别是黄油，牧师夫人现在都特意叮嘱我用少一点……”朵拉耸耸肩，解释道。
最近这些时候爱丽丝从大人们口中得知，早在半年前，维奥拉帝国就开始干涉通往英斯特的海上贸易。他们轰炸了不少埃德拉斯大陆上大城市的港口，致使最近的埃德拉斯大陆的物质很难流入英斯特。但那个时候还有远洋贸易，从殖民地、卡隆大陆来的货船能为英斯特带来本土缺少的物质，虽然贵一些，但还是有得吃。
但一个月前战争一开打，英斯特所有的港口都遭受了轰炸，南方的港口城市还有军舰在海上作战，外面的商船都很难进来了。英斯特大陆彻底成了一座被封闭的孤岛。
“我在镇上听人说，大城市准备开始配给制了呢……”
“配给制是什么？”有不懂的人问。
哈金斯夫人答道：“就是每家人按人口数量发给你一些券，有券才能买东西。券还分了种类——面粉券只能买面粉，黄油券只能买黄油……”
“那就不花钱了吗？”一个和爱丽丝一般大的，名叫琼的女孩问。
“想得美，钱还是要花的，但是你只能买到你有券的那些东西，就是说，哪怕你很有钱，也买不到发给你券之外的更多东西。”哈金斯夫人说。
“那不是挺好的吗？反正我们也没钱买多的，现在起码都有一点了呢。”琼说。
“这样说也没错，但是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食物不够了。”朵拉说。
“没错，原本有足够的东西我们都得不到什么，现在东西不够了我们更得不到什么了。”另外一个女孩抱怨道，最后，她还总结道：“不管什么规则，我们过得都差。”
听着大孩子们嘀咕着配给制，爱丽丝终于将苹果泥搅拌好了，挤开肯恩，端去给哈金斯夫人尝尝味道。
这苹果泥里什么调料都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尝味道的。
“好，去将派烤上。”哈金斯夫人尝了一口，随口吩咐道。
爱丽丝端着苹果泥离开时，看了一眼肯恩。
他在哈金斯夫人的监督下切肉丁，要求是每一块肉都差不多大。
因为自打玛莎不在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孩子们——特别是小孩养成了一个新习惯，他们会拿到碗后，明目张胆地开始数自己碗里有多少块肉，还会比较自己的肉和别人分得的肉块的大小。
这把哈金斯夫人搞得焦头烂额，她便对切肉的人提出了这样的新要求。
切肉已经是大家最讨厌干的活了。
但肯恩干得专心致志，他面前码了一片整整齐齐的肉丁，像棋盘一样，看得大家赏心悦目。
…………
话题又转移到了另外一边，说起了沃森顿家的流言蜚语。
“沃森顿爵士家的风评在镇上并不好，哪怕是那些有钱人家，也都说他们家不好相处。”
“根本就没有相处过吧！我是这么听说的，他们家几乎不跟其他人家来往。但他们家是附近唯一的贵族，那就好像是他们一家人孤立了镇上的所有人。”
“但是牧师家对他们风评还不错，说沃森顿爵士非常虔诚。”
“不许说爵士家的坏话！”哈金斯夫人警告道，“你们住着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
“啊！”在爵士家干活的苏珊娜突然叫道，“爵士家今天来客人了，有点奇怪。”
大家都看向她。
“三天前，爵士的妹妹来了，她是来探望爵士夫妇的。今天，爵士妹妹的丈夫也追来了，他……他……”
“他怎么了？”
“他好像在找他儿子，他还悄悄问我，问我知不知道查理少爷和他儿子科里去哪里了……然后休利特管家就早早给我放假了！”苏珊娜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我听说查理少爷和科里少爷一直在姑妈家，但是那个姑妈来得时候孤身一人，并没有带着孩子啊。”苏珊娜一脸不解。
“也许他们错过了。”哈金斯夫人揣测道，“他从外地回来，以为孩子在舅舅家，但其实在自己家里。”
“好了，别说爵士家的闲话！尤其是在外面，千万不可以让别人听到一点你们对爵士家的不满，那是让人唾弃的。”
哈金斯夫人终结了话题。
…………
辛苦了半天终于吃上自己参与做的饭，爱丽丝新奇地品尝了一口寡淡的苹果派。
呸，难吃，像半成品。
肯恩搅动了一下自己的土豆炖肉，又伸出勺子来搅爱丽丝的，幸灾乐祸地说：“你猜我干了什么？”
爱丽丝左右望了望没有头绪，便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猜得到。”
她看着肯恩数了她碗里的三块小肉丁，又从自己碗里舀了两块给她，这样他们两个碗里都是五块。
——玛莎又给肯恩多打了几块肉。
肯恩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叮嘱爱丽丝：“快吃！”
“你干了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
于是爱丽丝一边吃着难吃的晚餐，一边留意四周的动静。
很快，分土豆炖肉的玛莎那里就传来了动静。
好几个孩子端着盘子围着大桶，失望地说：“哈金斯夫人，没有肉了。”
放在以前，他们可不敢这么嚣张，但现在不一样了。
可爱丽丝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胆子，难道因为玛莎现在腿脚不便，追不上他们？可玛莎依旧管着不少分饭的活计啊！
哈金斯夫人看向玛莎。
玛莎点点头，疑惑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分得特别快，还有几个孩子没吃到呢。”
爱丽丝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难吃的食物让她本来就皱着的小脸现在更是憋得像便秘一样。
“这都怪肯恩，他没有经验。别看他切得整齐，但是切得大块了，数量不够。”苏珊娜眼睛一转，看着肯恩不怀好意地说。
听到她这么说，大家都朝肯恩望了过来。
肯恩早有准备，站起来大声说：“不关我的事，我切的时候数了，数量刚刚好，每人三块，不多也不少。”
他不等人接话又继续说：“我算上了所有人——包括哈金斯夫人、萝丝小姐、今天从镇上回来的人，以及从爵士府邸回来的你——苏珊娜！”
“那么多，你是怎么数清楚的？”苏珊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切肉的时候就规划好了每块肉大致能切多少块，摆得也很整齐。只需要数清楚横排、竖排的数量，用简单的乘法计算就能得出数字，呵！”肯恩不客气地嘲笑了一声，“这只是二年级的内容，当然，我们不能指望你这种数学只能考二十分的人算清楚两位数以上的乘法！”
苏珊娜脸上的表情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红，她怨毒地盯着肯恩。
然而如果有人在这时注意其他人的反应，就会发现脸色起变化的不止是她，还有哈金斯夫人、玛莎等大人，玛莎的女儿珍妮也面色通红。
有些反应过来的孩子，开始搅动自己碗里的土豆炖肉，窃窃私语。
像蒙娜那种因为得罪珍妮，被玛莎克扣过食物的人肯定不止一个。有人的食物被克扣，那必然有人的食物变多了。
今天，也是一样的道理。
玛莎没有底气地突然咳嗽两声，对面前的孩子说：“噢，土豆和肉都混在一起，我分菜怎么可能分得那么精准，肉没有了，但土豆还有不少。”
说着她就给每个人的盘子里舀了两大勺土豆。
哈金斯夫人也在一旁安抚道：“明天补给你们。”
吃不下饭的爱丽丝打量着大人们，她当然没有错过哈金斯夫人一言难尽地看了好几次肯恩。
爱丽丝也注意到玛莎一眼都没有再看过肯恩，而珍妮总是投来幽怨的目光。
肯恩对投来的所有目光都只装作不知，埋头吃饭，好像他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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