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莲月悠悠转醒，第一反应就感受到了身体对体内灵力自然而然的掌控力，就像生存本能一样被她刻在了DNA里。
一缕灵力从她指尖飘出。
余光中，她注意到旁边季白晓盘腿坐着，眉目紧闭，于是停了手上的动作。
“小白？”
唤他也不见有反应，季莲月又推了一下季白晓的肩膀，就见他软软地顺着自己推的方向的倒了下来。
见状不对，她心下一沉，眼神扫向了旁边的王墉直。
“姑娘醒了？可有不适？”对方对上了她的视线，笑了笑。
季莲月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对季白晓的异常的反应丝毫不意外，让人怀疑是不是他搞的鬼。
她直接问道，“小白怎么了？”
“你弟弟怕与你分开，希望可以同你一样——入道。我见小孩执意如此，就给了他一颗开窍丹。这丹药吸收，自然需要一些时间。”
王墉直面上笑眯眯的，好像他真的有那么好心一般。
季莲月暂且不论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先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已经过了多久了？”
“两日。”王墉直回答。
“他还是个凡人，没有辟谷，岂能不吃不喝地吸收丹药。”
季莲月心中产生了些怒意，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勉强维持几分客气。
她不知这沉香堂弟子究竟是何意，到处撒丹丸，总不会真是菩萨下凡，见人施恩吧。
王墉直也不恼，语气倒是淡定，“你说的也在理…实在不放心，我们现在便带他去看医修。”
季莲月虽然觉得他行事作风甚是诡异，不过眼下事急从权，既然他主动提出带季白晓去找医修，季莲月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王墉直抱着小孩，带季莲月去了城内的一处医馆。
这医馆坐落于整条街上地理位置最好的风水宝地，在人流量不大的修真界，也能称得上是门庭若市了。
“此处本来就是医修云集之地，散修在外若是受伤，都会来此街寻医修疗伤，甚至有的宗门弟子遇到疑难杂症，也会来此处碰碰运气。而这个医馆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家。”
季莲月听他这样介绍，望了望四周，打量着这一片街景。
两人进入医馆，一股中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给人一种安心感。
“我去找医修。”季莲月没有被此处的环境麻痹，还是疑心王墉直的目的，以防是他选医修做托，她随机挑了一名医馆中的医修。
“有何病症？”王墉直把季白晓带到那医修面前，对面医修见病人没有外伤，把着脉，顺带问道。
“这孩子本是凡人，吃了开窍丹...”
“停。”医修面露不耐，“开窍丹就等吸收罢！找医修也没用。”
季莲月闻言忍不住问：“若是吸收不了呢？”
“用药就是有这种风险，如果他天资太差，筋脉淤堵难以疏通，可能会爆体而亡。”医修没有感情地回答。
他见惯大小病状，甚至在修真界，拖着半拉肠子来找他医治的也大有人在，早就对生死见怪不怪。
“确实是开窍丹导致？”季莲月疑心王墉直作怪，试探问着医修。
医修古怪地看她一眼。“不然呢？我刚刚把脉，见他脉象也正常，再用灵力探去，发现丹力也已吸收。”
医修挥挥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不要在他这里占着地盘。“你们且等着吧。不过如果他再不醒来，不吃不喝，怕是身体要扛不住了。”
两人道谢，王墉直付了灵石，带着季白晓离开。
“不能就这么等，他只是凡人之躯。”出了医馆，季莲月停下脚步看着王墉直，看他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猜测对方还留有后手。
王墉直见她试探，面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我倒是还知道一医修，或许他有法子...只是这人脾气古怪，几乎从不出手。而且他看诊，不收灵石，而是会向问诊的病人提出一个要求，满足他要求的，他才会出手。”
他确实给了她个方案，只是...
季莲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之前那医修也说过，季白晓昏迷确实是开窍丹导致，不能有假，她不觉得王墉直能有能耐串通这么大规模的医馆。
她能信王墉直之前所说的——季白晓想跟她一起入道。
他这么急着要入道，不惜去吃开窍丹，无非害怕两个人差距太大被她抛下。
平日里季白晓虽然看着沉稳，实际难免还有小孩子心性。
只是他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的情感需求，季莲月回应不起。
难道真的要等小白自己醒来...？
王墉直在其中担当了个什么角色，季莲月不知，她直觉有古怪。
见她不语，王墉直也没再说别的。“先回去吧。”
“等等。”季莲月想好了。
“走吧，去找你说的那位。”
有问题还是得解决问题，被动等待...不是她的性子。
就当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无论如何，也得先见见王墉直所说的怪医才行。
......
山风裹挟着草木的味道，从季莲月的鼻尖飘过，她耸了耸鼻子，大自然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王墉直把季莲月从城里带到了这里，多少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植被覆盖在岩壁上，再抬头是陡峭的山峰，呈参差巍峨之势，树木郁郁葱葱分散排列着，时不时有爬行动物绕过枝头。
这是一处深谷。
再穿过两峰之间，眼前豁然开朗，一颗巨大的菩提树拔地而起，衬得世界都变得小了。
“这里就是...”季莲月久久不能从菩提树上移开。
那棵树有一股摄魂夺魄的魅力，每一枝每一叶，它干木上古朴的纹理，处处镌刻着的岁月史书，都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菩提树挡住了一处小院子，也是季莲月换了个角度，才注意到的。
一个面容发白的童子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小童从院子中缓缓走过来，半天才停到两人面前。
“是谁找我家主人。”童子的声音呈不自然的滞涩感。
他眼神空洞，不在两人身上聚焦，目光散得很远。
季莲月心下悚然。此处之诡异，连神鹤山发生的种种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了。
“我来带人看病。”她半天才回过神，回答童子的问题。
总之，走一步看一步。
...要不怎么都说，来都来了。
“你跟我来”，童子面向季莲月，将季白晓接过，“你，得离开。”他这句话是对王墉直说的。
“我一起...”王墉直还没说完，童子就打断他。“主人只接待一个客人，其余人，离开——”
他只能为难地看向季莲月。
她见状，也只能默认，“那我先进去再说。”
王墉直点点头，目送着童子送她进院子。
末了，在她离开之际，他突然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引得季莲月驻足。
“你弟弟...会没事的。”
季莲月总觉得这句话颇有深意，转头看他，只见对方一脸笑意，看得季莲月心下不适。
沉香堂都是些什么人.....
季莲月把王墉直饱含深意的笑容撇在脑后，跟着童子进入庭院。
院子打理地很别致，怎么说呢.....
虽然乱，但没有乱的毫无章法，能看出主人自己的风格。
东南角种着她看不明白的丑花，每一朵都长得很有性格；西南角斜斜插着几株绿植，就好像随手插进地里似的。而中间一条路笔直地劈开，直通里面的屋子。
季莲月看着紧闭的大门，刚刚说紧张都还只是洒洒水，这会是真的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恨不得扭头就跑。
说实话，截至目前为止，这里看到的一切都很符合她的偏见，尤其是刚刚那个童子，简直就像什么人为实验下的产物。
她在原来的世界就一直很害怕医生这个职业，从小时候就感觉一直跟各种人体组织打交道的医生们很不好惹的样子。
不同国家的电视剧电影里，医生的形象也不是千篇一律，总是有好有坏。但留给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个别一些设定是变态杀人狂的医生......
现在明确告诉她这里住着一个脾气古怪的医修，季莲月心里忍不住想象眼前房屋内可怕的景象。
不等她反应，门就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打开了。
手的主人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如墨的长发松松束着，容貌甚至称得上昳丽。只是肤色呈现出些许不健康的惨白，冲淡了他浓重的五官，对方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向她，嘴上还挂着一抹满不在乎的笑容。
“是你找我？”
...刚刚那种恐惧感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莲月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医修，她被他的美貌晃了下神，甚至有点开始质疑起他的医术。
“对，请帮我看看我弟弟。”季莲月指指童子抱着的季白晓，“他吃了开窍丹，一直醒不过来。”
“我治病的规矩有听说吧。”青年挑了挑眉。
“...是。”季莲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那您会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呢？”
眼前的青年突然愉悦地笑了起来，让季莲月摸不着头脑。
本来应该是比较恐怖诡异的场景，无奈对方的脸实在太伟大了，她实在生不出什么害怕的感觉。
“我的要求啊——”青年笑完，视线转向季莲月，勾了勾唇，拖了个长音。
“你若是留下来当我的徒弟，我倒是可以考虑救他。”
季莲月闻言严肃地回答：“你说的这个‘可以考虑’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能救还是不能救。”
青年失笑，“你就在意这个？”
“当然，这很重要。”不是季莲月谨慎，而是对方的这句话本来就意思不明。
而且她本来也很质疑他的医术？？
“我的回答是——我当然能救他。”青年回答完，一双如墨的瞳孔像盯猎物般盯着她，就等着她的回答了。
“好吧。”季莲月痛快地答应了。
她应完，自己也腹诽是不是答应的太轻易了些。如果这医修长的跟她想象中的模样如出一辙，她估计也不会答应地如此干脆吧。
青年见状，面色有些古怪。
参念为了季莲月，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也做足了她如若不答应该如何应对的后果。
他自从严长老那块闻言季莲月的存在后，就立马做了一系列计划。
他监视着被严长老派出的王墉直的行迹，如果对方真的寻得人，自己就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替换他的身份。
没错，季莲月他们在服装铺子老板那再次看到的王墉直，已经是参念假扮的了。
本来参念是想半哄半骗将季莲月带走，只是几个照面下来，他就发现这小孩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单纯，只能耐下心来设计一番。
他在先是在客栈让她用下丹药，也正是为之后引诱季白晓吃下开窍丹做铺垫。
不过自己给这小孩的丹药确实也是货真价实的培灵丹，季莲月境界虚浮，这丹药如他所说，对她巩固自己的境界大有裨益。
之后季白晓昏迷不醒，也皆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参念在季白晓手少阳三焦经一脉二十三个穴位设置了灵压，对方即使吸收完丹力，灵气也会在体内滞涩不前，在外表现的症状与常人吸收丹药出了岔子无异，就算是医修也看不出丝毫问题。
如此这般，才能引着季莲月一步步循着他的诱饵上钩。
一直到引出他这个所谓的“古怪医修”这一步，王墉直这个角色的戏码才彻底结束，完美谢幕。
他为了让季莲月心甘情愿地来到自己这菩提谷，可谓用心良苦。
所以，当参念听到季莲月这么干脆地答应，还有些不可置信。“…你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
季莲月倒觉得没什么。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觉得他此番言论是在威胁人。可季莲月则觉得，医生看病，也不过是做生意，一方开价，一方治人，公平交易而已。
反正沉香堂她看不上，另外两大宗门今年也过了招人的时间。这里环境好，能安居一隅，又能学东西——这样想想，给他当徒弟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等。季莲月突然脸色一变。
“他不会也是你所说的‘徒弟’吧？”她指了指安静站在一旁的童子。
青年噗嗤一声，眼睛又笑成了缝，“想什么呢。那玩意，就是一蛊虫操控的。”
蛊虫？
这可是在小说中才见过的玩意。
不过那童子只要不是人化成的，她都可以接受。
季莲月放下一半心来。至于剩下的一半心，她也得等真正被对方收做徒弟才能知晓能不能放得下。
也不怪她误会，这小人举止诡异，但是外表看起来又跟常人别无二致，她一直以为是被药傻了的。
参念见他的要求就被这么轻松地答应了，也不磨叽，命童子把季白晓搬进了屋内，放到了一处案板上。
只见他手指虚虚点过几个穴位，对门口的季莲月招手，“还傻站着干什么。”
“这就好了？”季莲月怀疑地看向季白晓。
也没醒啊？
“当然，他丹力吸收的不错，已经有练气初期了。他不醒，是因为他不能在我这里醒来，我这里……不能进外人。”
“那？”季莲月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你随我一起，把他送走。”参念把小孩随手拎起，见季莲月还站在原地，眼睛眯了眯。
“过来。”
参念跟唤狗崽子似的，季莲月憋屈地上前几步，却感到自己的视线忽的一下变高。
原来是参念一手把她托在自己的臂弯，还顺道颠了颠。
“啧，轻。”
他还是不满意，觉得这个小孩之前看着听机灵，这会怎么当了他徒弟怎么傻了似的，终于明白了严长老为何整日对他几个徒弟吹胡子瞪眼。
“就不会挽住我的脖子？看来是想待会掉下去。”
季莲月不作声，内心已经在骂他变态控制狂了。
“骂我？”参念嗤笑一声，他猜的。
刚刚季莲月在意的傀儡小童远远地站着，等待命令，放在其身上的蛊虫将她的一举一动也传给了他，就连季莲月的小表情也被察觉到了。
奇了。
季莲月一阵心虚，背着他也能发现，莫不是还会读心？她静了静心，不敢在内心吐槽。
参念御剑而行，很快来到了目的地。
就像一处庄园一样，此处环境甚是雅致，大大小小的建筑鳞次栉比，竹林成片。置身其中，纵使无才之人也不禁会有几分诗意涌出，近处闻能感受到竹叶的阵阵清香，高处看能发现设计的对仗工整。
季莲月的欣赏之情在听到参念介绍这里是沉香堂后化为乌有。
“…我可以替他拒绝吗？”眼见参念有把季白晓放到这的准备，她嘴角抽了抽。
“你不喜欢这里？”
参念惊讶，他看小孩一路跟着王墉直，以为对方是乐意进沉香堂的。
所以他才把她和季白晓带到这里，直接把人直接扔在这，等会自然会有沉香堂的人管事。
“能换一个吗？”季莲月还不知眼前的参念才是假扮王墉直的那一个，可是这梁子她是结下了。
参念沉吟，干脆地换了个地方。
此处比起沉香堂开阔了许多，紧挨着的几座山峰皆是直入云霄，顶端云雾缭绕，将一片好风光隐藏了起来。
虽然没有沉香堂那么精致，但更接近原生态的美，颇有她曾见过的古典山水画的意境——恢弘磅礴，虚实兼济。
“这里是...”
她惊呼一声，一只飞鸟贴着头顶从她上方掠过，在她身后的树枝上落脚，虽然鸟不具备灵智，却丝毫没有怕人的模样。
“灵犀宗。”参念随口介绍，“他就留在这。”
季莲月还记得这里也是三大宗之一，灵犀宗看起来就十分大气，季莲月满意了。
“我还想给他留封信。”
参念听闻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储物戒里掏出纸笔。
季莲月想了想，“但是我不会写字他也不认字，怎么办诶。”
她眼神清澈地看着参念。
师傅师傅你快帮我解决。
他额角跳了跳，沉默地把纸笔塞回去，掏出一块小石头。
“这是什么？”
季莲月好奇地摸了摸石头，琥珀色的小圆石，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留影石。这块石头价值不菲，拿了就当你的拜师礼了。”参念冷酷地说。
小气鬼！
季莲月“哦”了一声，试着把灵力注入进去，只见留影石亮起，“我直接说话吗？”
“...对，已经开始了。”
季莲月没有浪费时间，简单给季白晓交代了发生的事情，自己为唤醒他拜了个便宜师傅。还说了什么灵犀宗可是个大宗门，前途无量等云云。
末了，她不知道怎么收尾，只能来一句万金油结尾：“你好好照顾好自己。”
留影石光灭，季莲月把怀里的一袋灵石拿了出来，一股脑地塞到了季白晓身上。
“小白，保重。”
谁承想，这一分别，再见就是十八年后。
参念——老愉悦犯了。（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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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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