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距离季莲月来到菩提谷已经过了一年，去年的这个时候左右，她在神鹤山与季白晓过了自己在异世界的第一个生日。
在菩提谷的生活与她想象的不同。
两人之间也没有举办正式的拜师礼，参念似乎不在乎那些俗礼，给她划拉了个小房间就算安置好这个徒儿了。
在菩提谷的第一天，两人站在这颗巨大的菩提树下，季莲月不明所以。
参念拉着她来到这里，事先也没解释什么。
“你在这里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这棵树。此树以血为食，需要鲜血日日浇灌。”
参念不等她反应，二话不说执起季莲月的手，用一根取血针刺破了她的食指。
季莲月没有拒绝的选项，食指下意识蜷缩了下，季莲月感觉对方动作轻柔了几分。
指尖的葱白与刺目的鲜血对比分明，季莲沉默地看着血液滴落在了菩提的根部，很快与其本身的深色融为一体，看不出来任何不洁的痕迹。
参念手一抹，她的指尖已恢复如初，见不到任何细微的伤口。
树也沉默着，恢复了昨日初见时的圣洁与纯粹，仿佛刚刚感受到的诡秘全是她的错觉。
也就是那时，季莲月学会了她的第一个小法术——治疗术。她抬头，望着菩提树茂密的树干，结束了那时的回忆。
除了每日要给树献血，参念待她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他自己已辟谷，但每日都给季莲月安排好三餐的吃食，可能是嫌每日去外面给她往回带吃食太麻烦，就在本就乱的清奇的院子找出一小块土地里开辟了一块小菜田，还在谷中散养了些家畜。
就连打牙祭的零嘴，参念也常在屋中备着。有时候，季莲月真怀疑对方是不是缺爱，在玩什么养成play。
不过她只管闭眼享受，所以也只当对方是闲的。
起初季莲月不是没有防备过，不过几个月下来，师徒间相处和谐，关系有甚于一些寻常的塑料师徒。原本瘦巴巴的身体也被参念养好了，经他点评——称得上珠圆玉润。
在修为方面，季莲月也没闲着。
参念在这一方面对她要求格外严格，马虎不得，每天督促着季莲月认真修炼，不定期地还要抽查，搞得季莲月把修行搞得跟完成KPI一样。
他自己虽然是医修出身，给季莲月教的心法却与医修不太相关，似乎是体修入道。季莲月对此还感到颇为费解，问参念，他也只是说看她身体过于瘦弱，体修入道，最利于改善她长年营养不良的体质。
季莲月觉得净是瞎扯淡，不过谁让她这师傅属于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的类型，一旦决定了，容不得他人反驳。
每天其实过的也挺充实的，除了修行，参念也带她学习一些医修必备的药理常识，没事再种种花草什么的，这种田园生活颇有些“种豆南山下”的意境，十分惬意。
只是参念待她的这种好像极了什么封建家庭的大家长，连人生自由权都没有。
日子久了，当季莲月发现自己并不能走出这深谷，这份好的待遇就显得那么理所应当了，这可相当于零零七啊，别说双休，就连年休假也不给批，对员工好点怎么了！
其实他也并没有明令禁止季莲月出去，她起初是自己没有想过到外面去，只是无聊的时候随意往外散了几步路，就发现好像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挡住了。
这相当于是变相软禁！
面对她试探性地询问自己能否出谷的请求，参念只是神秘莫测地一笑。留下一句：“试试看。”
季莲月心想，试试就逝世。
趁他不在，季莲月试探性地用遍了自己的能耐，发现这坏东西果然设置了某种阵法，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片区域，就算突破了那处看不见的平整，也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般。
那天季莲月被困在了阵法中，还是参念救她出来的，见她闷闷不乐，参念告诉她：
总有一天会出去的，只是现在时机并未成熟。
季莲月并没有因这句话得到安慰，这于她而言并不单纯是能不能出去的问题。
既然不能由自己选择什么时候能够出门，即使未来有一天能够离开，这份自由的权力也不是在自己手中掌握着的。
但是谁叫她实力不够呢。修真界隐藏的铁律无非就是强者为尊，即使表面跟你讲什么人权，实际上解释权也全在修为更高的人的手中。
参念确实能耐不一般，各种杂学都会一点，包括阵法，他想起来也会教她一点，不过只是点到为止。季莲月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才慢慢发现，自己这师父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医修。
他其实也没有对季莲月藏着掖着，所以季莲月总能从两人相处的日常中发现些端倪。
参念虽然对人体经络、穴位分布等基础医理掌握地甚是熟练，院中各种奇奇怪怪的植株也由他经手亲自打理，不过他花费精力最多的，还是在他那方寸大的私宅内——堆满的瓶瓶罐罐中。
那些瓶罐之类的物件，参念从来不让她碰，她问，参念就告诉她是蛊虫，各种蛊。
不过那些蛊都是还处于研究过程中的，不能由他完全掌控，所以参念不让她接触。
蛊修，季莲月第一次知道这个概念，不过她对修真界知之甚浅，所以也不清楚蛊修到底是个什么成份。
听说修士入道方式各不相同，医修就是以医入道，剑修就是以剑入道，那就一定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入道方式。
季莲月大开脑洞，就像搞什么政治正确一样，修真界肯定不会高举彩虹旗游街，但有没有类似的...
她瞬间脑补，修真界边缘化的散修会不会喊“尊重个人道心，道法人人平等”之类的口号，然后几大宗门表面一把子支持了，组织这些小众修士举办交流会，还义务发放留影石向修士们宣传“道心无原罪”，实际上每年还是只收剑修，最终话语权还是掌握在剑修这些主流群体中....
...不会吧？
神经，她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
不过就算不以刻板印象而言，蛊修应该确实也并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存在吧...不然王墉直当初提及参念时干嘛一副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
让她给这个菩提树浇血，估计也跟蛊虫有关，不过参念整天神神秘秘，也不知道不在谷内的时候都去干嘛了。
这会也是趁着参念不在，季莲月给自己放了个假，想要给自己庆生。她想用自己的生日——这个特别的日子，提醒自己要记得她原本的来历和时刻保持本我的个性。
庆生的方式很简单，却满满的仪式感，季莲月专门挑在了这棵菩提树下，吃了口自己简单制作的蛋糕，才刺破手指，滴在菩提树上。
“尝得到我血里的蛋糕味吗？”
她看着血被菩提树吸收，喃喃说，“祝我生日快乐啊。”
参念一回到谷里，就看见季莲月刚刚的一系列举动。
他看了一会，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做什么呢？”
季莲月心想，该怎么解释呢？
说出来会不会有点神经，她在跟一颗树给自己庆生诶。
“我在跟菩提树过生日。”
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你生辰宁愿跟树过也不找你师父我？”参念气的笑了一下，拉过她的手，将出血处的伤口恢复。“我只是出门了不是死了。”
季莲月不说话，抽回手，无辜地看了他一眼。
总感觉怪怪的，但怎么说呢？
虽然参念对她不错，两人日常就是他骂骂她，她怼怼她，但是即使经过了一年的相处，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还不如季白晓高，不对，还不如那个给了她留了一袋灵石的童无绝高。
论迹不论心，一个每天让你扎手指给树喂血又不告诉你原因的人，你能指望她投注多大的真心。
所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一举动，选择避开参念独自庆生。
参念目光沉沉，望向远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淡在了嘴角，渐渐隐去。“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季莲月想了想，“肉包子...吧。”其实她想出去转一转，但是料参念也不会同意，说出口就变成肉包子了。
“？”参念费解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平日也没苛待她吧，怎么生辰礼物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的肉包子呢。
他把剑召了出来，自己站在上面，招呼季莲月也站上来。“走吧，我带你去吃。生日还这么馋，来年怕是又是好吃懒做的一年。”
“？拜托我天天比鸡起得早。看来这辈子徒儿是达不到师父勤奋努力的标准了，直接少走一些弯路懒死算了。”
季莲月小怒了一下，她上辈子也就高考能这么刻苦了，甚至还没有她现在刻苦，都不怎么睡觉的，每天晚上打坐到太阳升起直接就去晨练。
要不是这个修真界没有儿童保护法她就去举报参念虐待童工了。
...有点气不过，要不然现在开始就以这个为目标开始修炼吧，杜绝以后修真界再出现参念这样的黑心师父了。
参念本来也就随口一说，闻言也不心虚，“将来境界高了你会感谢为师的。”
将来等你有出息了，自然会明白当父母的良苦用心。
季莲月听不下去了，把耳朵一捂，表情痛苦状。“师父别念了！”
参念看她还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中就直接松手，心下不悦，又想念叨几句，想到她这句话又强忍了下去，心下一时不痛快。
如果让季莲月知道了又会吐槽这是什么爹娘精附身。
季莲月到了城里就安静了，疯狂地用每一个毛孔吸收着人气。
之前她还觉得修真界人口密度不高，结果真让她去了一个丝毫没有人气、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一年，每天最大的乐趣也就是跟参念拌嘴了。
拌凉菜只做一个拍黄瓜，这么持续一年也会腻，更别说天天只逮着一个人拌嘴了。
所以参念大部分时间感受到的小孩在没事找事，或许都并不是错觉，谁叫她——闲的无聊呢。
她久违地感受着城里的氛围，她感慨，自己果然做不了什么隐士。这处处人工留下的痕迹，这路人对话间无意被她听到的几个零散的字，这充满人味的环境，才是生活乐趣的真谛啊。
季莲月兴奋地把一切尽收眼底，参念也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也没催她，两人就这样安静又和谐地在路上走着。
“走吧，不是说去吃包子吗？”季莲月想起正事。
“嗯。”参念回过头，寻了处吃饭的店。
超凡界辟谷的人在还是在少数，所以这种吃饭的大小店铺，也还是有不少。
点了一屉肉包子。
季莲月第一次尝这修真界的小店，感觉新奇，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居然还有灵力？”她感觉甚是稀奇，虽然口感是普通包子的口感，但其中蕴含着的灵力多了一丝新鲜的体验感。
参念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舌尖半天才习惯食物入口的感觉。“生辰快乐。”他看着季莲月，眼神里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以后，年年生辰……”有师父伴你。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季莲月愣了一下，对啊，这是她的生辰礼物。
她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停顿，对他笑了一下。“祝我生辰快乐。”
无论如何，今天参念都带给了她很大的惊喜，能和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度过生日的感觉，总比跟一棵每天吸她血的树过强。
也不知道小白如今怎样了...
......
眼前热腾腾的包子，把他的记忆拉到去年的这个时刻。
季白晓还记得自己那会刚认识姐姐没多久，就想着给她一份惊喜，没想到后面遇到了一系列那么多事。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和姐姐分享了那一个包子。本来以为以后年年的生日都能陪在她身边，没想到短短一年间，就已经物是人非。
他当时人在灵犀宗清醒过来，看到姐姐留下的那个留影石后，一阵莫大的恐慌包裹着季白晓。
他把姐姐弄丢了。
季白晓当初选择吃下开窍丹，无非也就是图能够长长久久地跟在季莲月身边，结果反而害了她。
都怪他…！姐姐才会被人威胁着着做了什么不知名医修的徒弟。
而自己却在这里享受着三大宗弟子的待遇，还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宗主的徒弟。
是他偷走了本该属于阿姐的人生...
不知道现在她过的怎么样呢？
她生辰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陪呢？
季白晓一口口咬着包子，肉汁在嘴里四溢，可他总觉得没有当年与阿姐共享的包子香。
阿姐，生辰快乐。
他感觉嘴中的东西骤然没了滋味，抬头，季白晓的思绪飘向远方。
他心底发誓，自己一定会将阿姐找回来。
季莲月看着参念交给她的这本心法，怀疑的看了对方一眼，对上一双正经的双眸。
“？”参念奇怪自家小徒弟为何这样看他。
心法上，赫然标着两个大字：《钢门》
季莲月：“这名字是否有些不雅啊师父？”
参念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颠，“炼体之法，取钢筋铁骨之意，十分大气，如何不雅。”
季莲月：“...嗯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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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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