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肉的一两银子,买了油盐米和四个包子,约莫还有四百文罢了。
刚刚又给了袁蔟六十文,还剩下三百文左右。
原先家中还剩下大约二百文,加上身上的就一共是五百文。
如果要迁坟的话,那就不修缮了吧?
沈知墨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思考,如果是修缮约莫一两银子即可,但若是迁坟大概要四五两了。
沈知墨除了那两块田地有地契外,现在住的屋子是没有房契的,沈父沈母原先住的屋子也是没有房契的,就连老王头屋子的房契都是在村长那儿的。
沈知墨原先打算将老王头的房子买下,如果打算迁坟的话,她就得重新计划一下如何用钱了。手头这两块地大概是没有人愿意买的。相当于她如果要迁坟的话,那就需要在别的地方重新买个院子,再偏远的地方院子也不见得便宜到哪里去,这费用前前后后怎么都得十两银子。
十两,对她来说是一笔巨资。
沈知墨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烦心的数字从脑海中甩出去。她站起身,拍了拍粗衣上的尘土。目光扫过院子的每一个凌乱的角落,所幸只是乱,那帮人还没野蛮到□□。
早上被狐狸弄湿的被褥和衣服都没戏,现在一并清扫了吧。
沈知墨走到鸡群旁,三只鸡正背对着她安静地趴着,缺了几根毛的屁股朝向她,没了狐狸骚扰它们反而没啥生趣。
沈知墨捡起地上散落的鸡毛,突然想到狐狸屁股上也像这样少了一戳毛,怪可爱的。
思及此,沈知墨先是无奈的笑了,又猛地僵住了嘴角。
三句话离不开狐狸了?
沈知墨皱眉,这才短短几日,这只狐狸竟与她生活密不可分。
秋风再次吹过,带来一阵凉意。沈知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怀中冷掉的包子硌得慌,包子早在几人推搡之间被挤成奇形怪状,冷硬的外皮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香气。
“白浪费六文。”
沈知墨叹了口气,将包子放在桌子上。
早知狐狸不在的话,就不买包子了,随便吃昨日的剩菜对付两口即可。
若是这几日天气好,还是多进山一趟吧。整整凑凑些钱财,修缮一下坟地。
沈知墨从伙房拿了根木枝暂时当做门闩,没多时便将院子收拾好了。她看着格外安静的院子有些不习惯,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居然还挂在天边。没了闹腾的小家伙后,时间都好像漫长了许多。
“早知就该拿几只野兔……”
天色尚早,沈知墨不愿过早的回房休息,只好坐在院中做一些事来分担自己的注意力。她从墙根下抱了几根粗枝,劈成细条柴火,实在不行她卖些柴火也好,多少还能卖个几文钱。
沈知墨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因为狐狸丢了而惋惜,还是错失好多铜板而痛心疾首。
现在冷静下来了,沈知墨倒不是担心狐狸生死的问题。
短短几日,她可是见识了狐狸的厉害,上蹿下跳,又通人性,还会打开笼子,这般聪慧的狐狸总有办法过活的,只是……
究竟去哪了?
狐狸若逃,第一天便可逃走了,哪会现在才消失。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狐狸回来了?
沈知墨惊喜地抬起头,一道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眼神瞬间变得警觉。
“又想做什么?”
许是先前的人愤懑不平又去而复返了,沈知墨纵使再好的脾气,被折腾一天了也来了火气。尤其是她看到那破旧的木门、单薄的门闩被拍的剧烈晃动,更是火冒三丈。
“沈姐姐!是我!阿芳!”
门外孩童稚嫩又响亮的声音传出,沈知墨开了门,门外站着两孩童,女孩高男孩一个头,气势更是压男孩几个头。
“你们怎么来了?”
沈知墨看到两人很是意外,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扫视。大概猜出他们两人所为何事了,只是有些意外,刚刚还在沉默的孩子怎么会有勇气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芳是村中铁匠王猛子的孩子,而另一人则是刚见不久的袁桐。
王芳和袁桐两人见沈知墨开了门,赶忙往院子钻了进来,生怕让人发现。
“我们悄悄来的,姐姐快将门上!”
王芳嗓门大,沈知墨觉得就算自己将门关了,只要王芳那嗓门一吼,整条街的人都能知道她在自己这儿。
“嘘,阿芳小声点……”袁桐扯了扯王芳的衣袖,看到沈知墨注意到自己后将脑袋埋低。
“拽我干啥!”王芳昂着头,语气像个大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姐姐,我们来道歉的!”
袁桐不似王芳那么坚定,眼神躲闪,不安地挫着手背,“沈姐姐……”
“快说!”
王芳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似是给他壮胆。沈知墨倒是怕她这一巴掌把袁桐为数不多的胆子给拍飞了。
袁桐脖子一梗,提起一口气将小脸蛋都憋红了,最后小小声喏喏道:“对不起……”
“还有呢!”王芳插着手在一旁看着,见袁桐一直支支吾吾的,急性子的她顿时不悦,“你再不说,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小孩子的威胁不过就是,我不理你,我不跟你玩了,简单粗暴却有效。
“我,我没想到阿爹会……会去找你……”袁桐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对袁蔟很是畏惧。
“算了,我来说!”王芳见袁桐扭扭捏捏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和袁桐吵了架,不小心咬了他一口,他阿爹便误会了。”
沈知墨挑眉,果然和自己猜的**不离十。
沈知墨其实并不在意袁桐的支吾,毕竟才是六岁的孩童,能分得出什么是非。
比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人们来说,至少袁桐没有说谎,不是吗?
人的咬痕和狐狸的咬痕天差地别,稍微用点心一看便知,村中多为农户,对这些伤口更是熟识。沈知墨不信没有人发现袁蔟拙劣的谎言,但没有任何人揭穿他,而是任由着他在自己这儿胡闹。
“沈姐姐,你拿着……”袁桐从裤兜里掏出几枚铜板,虽然只有几文,但显然是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
沈知墨看着那几枚铜板,皱眉道:“不用。”
袁蔟固然无赖,但其实村中稍微阔绰一些的当真是沈知墨自己了。
今年收成不好,许多农户叫苦不迭。也就是能进山打猎的沈知墨稍微过得顺心一些,如果不是她自己非要修缮坟地的话,她的钱过冬是错错有余的。
袁桐手中这几文钱,攒下来属实不易。
“不行!”
王芳和袁桐异口同声地拒绝。袁桐难得改了脸色,小脸难得的严肃,而后睨了一眼王芳,气势又萎靡了,小声道:“错了便是错了……我一定要还给你,不然阿芳说我是谎话精……”
沈知墨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铜板,罢了,下次去镇子时给二人带糖葫芦好了。
两个孩子看到沈知墨收下后这才如释重负,像是得到了赦免一般松了口气。
“不过……”
王芳难得的压低了声音,像是询问什么宝物位置一样,贼头贼脑地凑到沈知墨身边,道:“沈姐姐,你的狐狸呢?”
沈知墨摇了摇头,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狐狸哪去了。
“沈姐姐,你这狐狸叫啥名字?我和袁桐帮你唤唤,说不定就出来了!”
小孩子的想法就是简单,认为的找狐狸就像他们父母找人那般叫着名字就出来了。
倒是把沈知墨问得一愣,沈知墨从未打算给狐狸取名。
终究是要卖的,取了名,总感觉叫多了就有了感情,再难卖出手了。
“就叫狐狸……”沈知墨怔怔地说道。
“咋还没个名字,阿芳小时候就叫阿芳了!”
沈知墨转愣为笑,人怎么能给野兽比?
童言无忌。
沈知墨摸了摸王芳的脑袋,“待狐狸回来了,阿芳便给她取个名呗。”
“好!”
拿人手短的沈知墨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两个孩子,横竖包子都买了,一个人吃撑着慌,三个人吃正好。
出于私心,沈知墨只拿出三个素包子,她鬼使神差的将肉包子留着。
一大二小就默默的在院子中啃包子,直至快天黑了,两小孩不敢逗留太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沈知墨关上门准备洗漱睡了,一阵窸窣声从墙角放着腌肉缸的方向传来。
现在这缸肉,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
沈知墨沉着脸,立马拿起门口的猎刀,静步走了过去。
角落里的腌肉缸突然晃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闷响。
沈知墨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猎刀,迅速朝缸的方向跑过去。
此物力气大得能将肉缸晃动,是狼吗?
村中许久未进过狼了,若是现在来了狼也好,省去进山的功夫了。
沈知墨走到缸边,却没了动静。她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凑近了看。
缸的周围没有任何动物行动过的痕迹,缸盖稳稳地盖着,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缸摆放紧贴墙角,没有多余的缝隙,若真有异物,应是没有地方躲藏的。
不放心的沈知墨蹲下来仔细检查,甚至连缸底都没有放过,但依然一无所获。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盯着缸盖眉头紧锁。
一种最坏的猜想在心中浮现。
沈知墨用嘴咬着火折子,一手握紧猎刀,另一手捏紧缸盖,深吸一口气,倏然将盖子揭开。
“哈……”
饶是沈知墨这种大胆的人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得猛吸了一口气,死死咬住口中的火折子,生怕松开了火折子就掉在肉上了。
“狐狸?”
沈知墨将盖子放下,取过口中的火折子凑到缸口处,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穿透死寂的缸。
“嘤呜……”
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层层肉条下面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乌溜溜光亮的眸子映射着火光,正惊慌地歪着脑袋注视着她。
狐狸本是受不住孩童们的玩耍,躲入了起来,躲过了孩童又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几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便慌忙躲入了缸中。谁知道躲着躲着就在缸中睡麻了脚,动弹不得,要不是刚刚尝试站起撞了一下脑袋,估计要到沈知墨开缸晒肉时才会发现了吧。
狐狸一想着自己被发现时定是跟这些獐子肉一样腌入味了,顿时委屈得着声音都哑了,听着好不可怜。
沈知墨没被狐狸吓着是假的,到现在都是全身汗毛竖起,但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松了一口气,稳住颤动的声音,夸赞道:“当真聪明啊。”
沈知墨万万没想到,狐狸居然会躲在獐子肉下面,浑身上下都是臭腥味,好不狼狈。
“脏死了。”
沈知墨嘴上骂着,手头可没闲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沈知墨一时忘记了狐狸身上的臭味,她伸手将狐狸从缸里抱了出来。
狐狸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不敢直视沈知墨。
沈知墨看着狐狸湿漉漉又带着肉腥气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这批腌肉出了异味,我定将你扒皮抽筋挂制成腊肉。”
沈知墨开玩笑道,谁知狐狸当真了,两只耳朵直抖,顿时从沈知墨怀中跳下,小心翼翼地缩在沈知墨的脚边磨蹭,哀嚎地叫唤,像是在回应沈知墨,又像是在撒娇求饶。
“说笑的。”
“莫怕。”
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竹林,带着一丝凉意却又温柔至极。
狐狸本以为沈知墨会继续呵斥自己,万万没想到会是这句。
狐狸凝着沈知墨的眼,长睫毛垂落的阴影遮盖住浓如墨的眸子,藏住了她不为人知的情绪,却又藏不住眸中偶然漫起的水雾。
沈知墨又将狐狸抱起,沾上肉的油腻味需要用热水清洗,沈知墨寻了个木桶,开始烧水。
在等水烧好的过程中,沈知墨从锅中拿出尚且温热的肉包子撕成小块,沈知墨一点点喂给狐狸,狐狸难得矜持,小口小口地吃着。
热水烧好后,沈知墨小心翼翼地给狐狸清洗着,生怕那伤口发炎。
狐狸很配合,没有挣扎,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惬意的叫声。
洗完之后,沈知墨用一块干净的布把狐狸擦干。狐狸抖了抖身子,毛发渐渐变得蓬松起来。不过原先只是狐狸屁股有点秃,现在整个毛都坑坑洼洼的,定是卖不了什么价钱了。
看样子,它也没少受欺凌。
简单冲洗过身上的异味后,沈知墨将狐狸擦干,丢到了自己床上。
昏黄的光晕映照在简陋的墙壁上,一人一狐显得格外温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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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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