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的暑假。
室外的鸟儿有些在枝繁叶茂的榕树上、有些在开满花的栾树叽叽喳喳的欢叫个不停,伴随着连绵不断的蝉叫声,构成了夏季独特的声音。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空调透出舒畅的凉风。
这是沈若云苦命的中学生活结束后的没有作业的纯享受版的暑假。
沈若云惬意的翘起二郎腿躺在客厅沙发上,一手捧着搞笑漫画,一手拿着已经削好的桃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欢快地摇晃着翘起的白皙的小腿,这个暑假她可过得好不快活!
她的母亲林百合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狗血的偶像剧,一会儿默默落泪一会儿优雅的捂着嘴偷笑。
“铛”“铛”三点正,墙上的西洋挂钟的钟摆左右摆动。
一声轻叹声打断了林百合的享受。
只见绿皮的漫画书盖在沈若云的小脸上,腿也垂了下来,一副蔫蔫的模样。
呵呵,想到还有一个半月她就要上高中了,就怎样的高兴不起来!为什么中考完后的假期为什么不能再长点,长点再长点呢?!
沈若云成绩优异,和哥哥一般,都是学校里天资聪慧的佼佼者。可在勤奋上,她和阳光开朗的哥哥才不一样,可她并不喜欢上学。
她觉得学校就像“监狱”,校长是大名鼎鼎的“典狱长”而各种老师则是以“典狱长”为首言听计从的“手下”。
她才不爱上学!她承认自己就是个不爱上学的家伙。
“怎么啦?小宝?”林百合关切地轻声询问。
“没事,妈妈。”
“只是快要上高中了,有点紧张。”她用甜甜的嗓音说。
林百合抚摸她的发顶,说:“别担心,到那时候,让哥哥带你熟悉环境,开学那天,我和你爸爸都会亲自送你去的。”
“好,谢谢妈妈。”沈若云心安的往林百合怀里钻了钻,想到还有哥哥在那儿陪她过两年的时间,她成感到舒畅。
“对了,妈妈,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她才想起她这个哥哥还没回来。
哥哥沈兮白和邻家的顾盏哥哥吃完午饭便出去打球了,这时也该回来了。
“兮白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那妈妈打个电话给他。”
“你想吃什么?我让他去买。”林百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嗯……今晚我想吃可乐鸡翅。”
“好……”
林百合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电话铃声响地急促又令人心慌,如同一道道催命符。
是她丈夫沈书礼打来的。
沈若云看着母亲接通电话,举到耳旁,才听了一会她的瞳孔地震、手颤抖的厉害,手机直直地滑落在地。
“妈妈,你怎么了?”沈若云的心愈发的不安和恐慌。
“兮……兮白——出车祸了……”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到最冷的温度。
绵江市人民医院里。
林百合这个四十一岁的漂亮女人眼里闪着泪花,手里紧紧的捏着几张银行卡。
她一把攥住站在急救室门前来回踱步的丈夫的手。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林百合问,眼泪随着身体的抖动掉了下来。
“百合你别着急,儿子在里面呢,放心,放心……有医生在呢。”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接到电话就抛下生意,火急火燎的赶来医院,他强装镇定,但额头上蓄满的汗水早把他出卖。
“小盏呢?小盏不是和儿子在一起的吗?”
“小盏有顾承霄他两个照顾着,他伤的不严重,没事,你不要担心。”沈书礼捂住妻子的手,安抚道。
“我们的儿子,也会没事的……”
沈若云茫然又无措的看着两人,呆站着。她娇小的身形站在这充斥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长廊的青色地板上,是像张纸一样的单薄。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出车祸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家身上呢?这医院是市里最好的,顾哥哥伤的都不严重,哥哥也一定会没事的。
对,一定会没事的。
沈书礼看着脸色苍白的沈若云,轻轻的将她拉进怀里。
“小宝吓到了吧?没事,你不要担心,有爸爸妈妈在呢。”
后来,看着抢救室上闪着红光的手术示牌,三人等待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小时。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即使戴着很厚的手术口罩下也是掩盖不住的怜惜和悲伤。
“家属请节哀顺变,我们尽力了。”
听到此消息,林百合直接晕了过去,脸色憔悴的沈书礼紧张的唤着她的名字。
痛苦凶猛的席卷而来,让沈若云无法喘息,无处可逃。沈若云耳朵嗡嗡的响,周遭的声音慢慢的变小直止听不到。
这一年最炎热的夏天,热气蒸得医院外的树叶发软直至生命的尽头。
十六岁的沈兮白死于车祸导致的颅顶大出血,内脏破裂。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书礼只是默默的处理着儿子事故的一切:肇事者的法律责任、儿子尸体的处理、儿子的葬礼。
就这短短的几个天,他好似憔悴了很多,白发也多了几根。
曾经,他和妻子畅享过很多——关于两个孩子的一切:畅享着孩子牙牙学语第一次开口喊的是爸爸?还是妈妈?畅享过孩子上学后捧着打着鲜明的一百分的试卷到他们的面前邀功;畅享过孩子慢慢的长大、成人、恋爱,直到他和妻子变老离世,一直都幸福美满着。
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他从没想过的。
如今,天命难违,不敢想的事老天还是毫不留情面的发生了。
他沈书礼还能做什么?作为男人,他第一次的敢到那么的无能为力。
或许,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替儿子活着,他还有妻子,还有女儿,他不能垮。
沈兮白的葬礼上。沈若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静静地靠在墙上,看着亲戚们在沈兮白的遗照前哭的稀里哗啦。
呵呵,哥哥一定不喜欢这种氛围,一定不喜欢他们这样。
她还记得,那年她八岁,哥哥十岁。两人在打闹的过程中,她将哥哥从床上踹了下去,扑通一声之后,就再没声响。她赶忙跳下床,用力地摇晃着躺着地板闭上眼的哥哥,害怕的小脸通红,哭出声来。吓得他立刻睁开眼哄她:
“小若云乖,哥哥没事。”
“哥哥最不喜欢别人为哥哥哭了。若云不能为任何人掉眼泪,因为我的若云的眼泪是最宝贵的。”
……
从沈兮白出事到现在,她没有掉过一滴泪,仿佛死去的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天黑了下来,亲戚们也走的差不多后,沈若云静静地跪在他的遗照前,一言不发,如座僵硬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雕塑。
沈书礼揉了揉发肿的眼,轻轻的拍了拍沈若云的肩:“若云,别跪了。”
她不为所动,仍然跪着。
自那天回来,她就没有开口说过句话。沈书礼和妻子都很担心她的状态。
玄关传来了敲门声,林百合打开了门。
是她和沈书礼的大学两位同学——顾承霄和他的妻子韩疏玉,以及他们的儿子顾盏。
几人点头问好。
两夫妻站在沈兮白的遗照前,双手合十,闭上眼微微弯腰,以示对逝者的追悼。
这时,穿着一身白色衬衫,脸庞清冷的少年默默的走到沈若云身旁,开口:“沈若云。”
她微微抬起头,凝视着他,随即又静静地跪着不再看他。
“你别跪着了,你哥……”边说顾盏便伸手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闭嘴!”沈若云吼道,猛的甩开他伸来的手,听到这个可恶的家伙提到哥哥她气的浑身发颤。
这一吼,不仅顾盏,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呆愣在原地。
顾盏出车祸那天擦伤的手因她突如其来的一甩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宝你怎么了?不能这样对顾哥哥。”林百合轻轻道。
沈若云看着顾盏因疼痛而发白的脸,眼神冰冷,话语里满满的轻蔑:
“呵,那伤是怕死逃开的时候擦伤的吧?”
众人都不明白的沈若云为什么对他说出口那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为什么对顾盏的态度发生那么大的转变。
从小,哥哥里的朋友里她最爱黏着的就是顾盏。
沈书礼震惊的看着自己平日里虽然傲娇但一直都很礼貌的女儿。他不可置信她今日里的态度,哥哥的离去让她这么备受打击吗?
“小宝,不要这样和顾盏说话。再说,哥哥的事是意味,谁都无计可施……”
韩疏凝嘴唇抖动“小云……”
“顾盏。”这是她第一次对着顾盏念他的全名。
“你这种人,来干什么?”她狠狠的说。
顾盏不吭声,只是看着她,瞳孔收了又收。
“小宝,你别这样,别吓妈妈啊?!”林百合护住仍跪在地的沈若云的肩。
“你就是一个虚情假意的家伙!”她仍然自顾自的发泄着情绪。
她的眼泪里像决堤的河流一样流地汹涌,眼睛发红,指着顾盏,声嘶力竭的控诉着:“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哥哥!”
听到这儿,顾盏缓缓低下头,眼神黯淡。“我……”
“我全都……全都知道!我才是知道真相的那个人!”众人都不明白沈若云在说什么?
但顾盏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都是因为你,不然——我的哥哥不会死!”她的鼻腔发酸,喉咙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顾盏,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当放完那句狠话,她虚弱的晕了过去。
沈书礼将三人送到了门口,一脸疲惫又充满歉意的说“老顾,我们家若云她今天真的是失礼了,这样和小盏说话——她太激动了……”
“书礼,是我们……”顾承霄歉意的说。
“不,这和小盏没有没有任何关系。小盏好好的,我和百合也很庆幸。”他摇摇头。
“这是我那臭小子……他不够幸运啊!”他肿胀的眼变得湿润。
扑通一声,顾承霄对着沈书礼跪了下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