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苏醒的是嗅觉。
他闻到一股香味,像是饭店里才会有的浓稠肉香。太浓了,以至于让人作呕。
而后是“咕嘟嘟”的声音,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锅里炖煮。
牧野皱起脸缓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烂的天花板,圆形灯罩发黄,里面乌压压的是小虫的尸体。
啊。
又重生了。
牧野坐起来习以为常地抓了抓头发,默默想道。
严格来说,不是重生。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牧野是个超能力者,他的能力是无限重生。
但,不是重生在他的身体中,而是随机选择濒死的幸运儿,魂穿进去……
替之赴死。
就在前两日,牧野刚在一个叫李振平的博士身体里,吞药自尽了。
最初发现自己能力时,牧野也努力去挽回一条性命。但也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愚笨,从来没有成功过,跳楼的跳楼、车祸的车祸,各种死法几乎都被牧野体验了一遍。
如果把他的生平写出来,也是一本畅销的《**》吧?
有时牧野也会感慨——
得亏他心大哇!否则换了别人,每天睁眼就要考虑今天要以什么姿态赴死,怕不是早就精神失常了吧?
由于牧野每次都会在原主死后脱离重新附生,所以他都懒得去深究原主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李振平是被导师卡毕业卡到抑郁,最后选择走向灭亡。
早已看淡生死的牧野眼睛都不眨一下,离开了李振平的尸体,踏入了下一段“黄泉路”。
睁开眼,便是这般情形。
他正躺在一间老房子的客厅中,厨房有人在做饭。
刚做起身,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4月14星期五,10:10,上班。”
牧野关掉闹钟,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锁,翻了翻相册。
——他每次魂穿“尸兄”或“尸姐”都是通过翻阅原主的个人物品继承记忆的。
这人是个二次元,相册里大多是游戏和动漫。
翻着翻着,记忆就涌了进来。
【原主叫宋佳禾,吉祥楼的服务生。
宋佳禾没什么文凭,但有个在诊所上班的姐姐,在老家找不到工作就进城投奔姐姐。
姐姐叫宋秋楠,住在诊所的小宿舍。
宋秋楠工作忙,便给了弟弟几个钱让他先随便找个工作。好在宋佳禾也懂事,在吉祥楼找了工作,和同事一起合租。
合租的同事叫陈立杰,是吉祥楼的厨子,和宋佳禾关系很不错。
陈立杰比宋佳禾大几岁,更是处处照顾。两人一见如故拜了把子,更是在机缘巧合下,亲上加亲。
宋秋楠和陈立杰的婚礼就在这年年底。】
原主的的身份背景差不多就到这。
多好的“准”一家人。牧野不由羡慕。
要知道,他记忆中几乎除了“我叫牧野,我要活下去”之外,空空如也,更不要提——
家人。
羡慕过了,牧野又觉得惋惜。
看样子。
这小舅子的大限,就这两天了。
牧野收了手机,垂目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一床被子。
时值4月,宋佳禾盖的是一床纯白的薄被,上面还有个红色的十字,看起来像是宋秋楠从诊所顺来的。
出租屋面积很小,只有一室一厅。陈立杰睡在卧室,宋佳禾睡在客厅。
客厅有路由器,倒是也方便宋佳禾打游戏。
拥挤的小出租屋,乱飞的衣服和垃圾,地上四散的卫生纸和碟片游戏壳跟扫雷一样。牧野提起来一只灰色的袜子,硬的能立在地上。
他嫌弃地把袜子丢开:“……咦惹。”
生化武器也不遑多让吧!
醒盹也醒地差不多,牧野起身,打算上班。
吉祥楼在这座小城、乃至整个市都挺有名的,做的鲁菜很有特点,厨子经过专业的培训,手下味道几十年不变。
服务好,环境也好,实木垒建,雕栏画栋,不少老板喜欢去那里谈生意。
牧野找到工装,往自己光溜溜的腿上套。边套,边看厨房的背影。
看样子,姐夫陈立杰在做饭。
吉祥楼中午11:00正式营业,一般要求员工10:40到岗。
算下来,员工午饭时间可能会推迟到下午两三点,所以这个点在家吃早饭也是合理的。
恰巧这时,厨房的声音小了,随即门被推开了。
陈立杰端着一只碗出来:“哦正好,吃饭。”
牧野走过去,看清陈路平手里端的饭不由吃惊:“哥,大清早的,你做海参?”
却见,陈立杰手中端着一只大碗。白面上浇盖着油亮的海参汤,肥美异常,看得人鼻孔暖暖的。
陈立杰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腾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昨天不是退了一桌席吗,但个吃都做了,我想着丢掉也浪费,就偷拿回来咱俩热热吃。”
牧野点头,又摇摇头:“哥,你吃吧,我怕我吃了一会上班流鼻血。”
陈立杰瞪眼:“不能吧。我做了4只,你两只我两只。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牧野:“那留着我晚上回来吃。”
陈立杰见劝不动,便作罢:“也好。”
牧野去厕所花五分钟仓促洗脸刷牙,从鞋柜上抄走电动车钥匙。
临走前,牧野想了想。
他回头:“姐夫。”
陈立杰大概是头一回被叫姐夫,惊地他脸色都僵了僵:“啊?”
牧野郑重道:“你可得照顾好我姐啊。”
陈立杰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昂、昂。”
宋佳禾他们租的小出租屋是老院区,没有车库,所以私家车就停在楼前空地,导致小电驴们没处放,只能麻烦点,推到楼道里。
宋佳禾地小电驴昨天充电,推倒了地下室。
牧野来到地下室“啊啊”了好几声也喊不亮灯,只得认了。借着手机手电筒找到自己的车,然后摸黑开锁要往上抬。
可是一手拿手机一手握车把推了好几次,车都纹丝不动。
牧野“咦”道:“什么东西别住了?”
他围着车轮绕了一圈,无功而返。
牧野:“见鬼啦?”
说完,他把手机叼在口中,卯足了劲打算大力出奇迹,然而。
毫无征兆地。
一道男声在牧野身边响起。
“把车撑打开。”
那男声没有情绪,冰冰冷冷,如同一页雪花飘飘飘飘落到牧野耳边,吓他一激灵,扭头就看到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分明是桃花眼,目光却如同寒星一样,望一眼,就叫人觉得浑身寒冷。
连骨头都冻地酥麻。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牧野抬手就是一拳,嘴里的手机应声落地:“你谁啊!憋他妈离我这么近!”
“嘭”地一声,牧野手机砸在地上,手电筒朝上,在黑暗中,照亮了僵硬的牧野。
牧野愣神,看着自己穿过那男人身体的拳头。
他呆呆地张开拳头,穿过男人身体掏回一把空气,再握紧,穿过男人身体伸出去,再张开掏回来,再握紧。
牧野:“……”
额。
这。
这就是。
魂儿……
吗?
他终于疯了终于疯了于疯了疯了了。
他终于疯了!
飘飘乎的男人望进牧野的眼睛,在他不可思议如雷轰顶地动山摇的注视下,淡淡扬起嘴角。
“你好啊,牧野。”
*
4月的小城已是一片翠绿。
牧野骑着小电驴飞驰在槐树阴,心有余悸。
幸运的是,那鬼没有跟出来。
于是牧野很快把自己安慰好了。
就当眼花嘛!
就算不是眼花,反正过不了几天宋佳禾死了,他也就离开了。
无所谓嘛!
宋佳禾他们住的地方离吉祥楼不算太远,三个半路口,牧野一路疾驰,却在第三个路口狠狠刹了车。
远远地,他看到了马路那边的交警。
牧野摸了摸头,然后掉头就跑。
没带头盔!
牧野无法只得右拐,边跑边回头看,然后“嘭”地一声,人仰马翻。
——他和另一个玩命加速的壮汉剐蹭在了一起,顺便连累了旁边摆摊的一个女人。
女人围着头巾裹得严实,像是卖盗版碟片的,牧野和壮汉一块碾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整理碟片。
当时,卖碟片的女人眼瞅着两个骑着电动车的人跌跌撞撞地奔向她,想也没想就尖着嗓子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
牧野从碟片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满头冒火,他扭头想要骂人,那汉子却抢先一步:“你特么的瞎啊!!!”
牧野此人,素质不详,遇强则强,最是不怕硬茬,尤其还是这种明明都有错,还被对方先发制人的。
他暴跳,提拳揍了过去。
于是那天的菜市场鸡飞狗跳。
其实吧。
牧野已经很久不用自己的身体打架了。但他觉得,他应该是个虎背蜂腰螳螂腿的练家子。
因为他打人很熟练,很有技巧,也很会预判。
奈何宋佳禾这小身板跟不上牧野的力度,否则被警察拉开时,那壮汉必得要颅内出血,脑伤不治。
一番闹腾,又是包扎又是笔录,赶到吉祥楼时已经是下午。
吉祥楼并不是大酒店,它更像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酒楼,一共三层。统共19间包间,用当地的山名命名,没有大厅。
一楼一进门大气又精致的花卉石景摆盆,是收银台左侧右侧摆满了名酒名茶。
吉祥楼老板是个练过河东狮吼的女人,牧野进来时她正把计算机按地嗞哇乱叫。
看到牧野一身狼狈,老板娘直接咆哮:“宋佳禾!你干啥去了!你不想干了是吧!啊!”
牧野连忙装起瘸、卖起惨来:“哎呦,老板娘,我今早出车祸了呀。你看,你看我这,这。”
眼看老板娘并不当回事,牧野狠了狠心,转过身要脱裤子,“还有我屁股,现在还没知觉呢,肯定已经青一大片了,你看啊……”
老板娘连忙捂眼睛,大喊一声,道:“滚滚滚!滚去二楼!最晚沂山你没收拾,还不赶紧滚去收拾!”
于是牧野赶紧滚了。
牧野来到二楼直奔何宋佳禾负责的“沂山”“蒙山”“鲁山”。幸运的是,中午客流不多,三个房间都没动过,他来到昨晚没有收拾的“沂山”,却发现这个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牧野欣慰地退出房间,在楼梯口的厕所碰上了一个穿着工装的阿姨。
“小宋,上午没来啊。”打水的阿姨姓方,负责二楼的另外5间房,正抱着盆准备回去洗盘子,“今天小马早来了,替你收拾了。”
牧野:“小马?”
说话间,三楼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路过楼梯间的时候看到了牧野,两人一对视,她就匆匆低下头往楼下跑。
牧野看到了女人的胸牌,上面写着“马婷”。
方姐抱着盆走过来,张嘴就是一套行云流水的说媒输出:“小姑娘人多好嘞,肯定就是相中你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媳妇了。你姐和咱后厨一小伙子订婚了不是,你也赶紧的吧……哎,你去哪?”
牧野掏掏耳朵,边走边撩衣服:“开闸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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