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一种现象,叫做“Deja-vu”?
它指的是由于记忆错乱导致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会觉得现在经历的事情好像在梦中经历过。
牧野抱着脑袋陷在沙发中,有些恍惚,也有些凌乱。
他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也是重生在了这样的出租屋,一个叫宋佳禾的原主,最后……嘶,最后……
怎么死的来着?
牧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记不清了,好像是,失足坠楼?
那个梦太真实了,牧野有些分不清。他回忆地头痛,索性不再纠结,草草洗漱出来,回到混乱的客厅。
无比熟悉的出租屋,无比熟悉的摆设、无比熟悉味道。越看,牧野越觉得……一模一样。
梦中里的一切都在此刻复现出来了。
牧野心想。
是不是做了个预知梦啊?
或者,这就是Deja-vu?
正感叹之际,陈立杰端着碗从厨房出来。
陈立杰:“起了?正好……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牧野:“……没什么,没睡好吧。”
陈立杰:“那,找你姐买点药吗?”
牧野摇头,熟练地从沙发的衣服堆里找到工服。
陈立杰还端着碗:“哦对了,昨晚退了一桌席,但个吃都做了,我想着丢掉浪费,就偷拿回来咱俩热热吃。你两只我两只。”
一模一样的话,牧野歪头,愈发迷茫:“不吃了哥,你自己吃吧。”
小电驴停在地下室。牧野刚进去觉得阴冷,忽然就想起来似乎在梦里见过“鬼”,不由浑身一激灵。
他打开手电,警惕地探出脑袋。
果不其然。
在他的小电驴旁边,站着一个虚渺的人影。
如果那还算是“人”的话。
梦中的男鬼就站在他的小电驴旁边,安安静静地望过来。
牧野被盯地毛骨悚然,垂下头走过去开锁。
牧野:“……”
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男鬼看着牧野沉默地拔充电器,沉默地插上钥匙,沉默地打开小电驴的车灯。
不敢抬起头,希望是他的幻觉。
但是。
男鬼冷不丁开了口。
“记得开打车撑。”
牧野:“!”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牧野沉默地踹开车撑,沉默地拧动把手。
男鬼无声叹息,不打算再开口。
但是。
牧野退了回来。
他抬头,望进男鬼眼睛中尽是惊讶:“你……知道我梦里的事?”
*
牧野再次骑着小电驴飞驰在槐树阴,他目不斜视,僵硬的脖子发酸。
不是他落枕,是他后座,坐着一个……鬼。
刚开始的时候,牧野险些哭出来。
但男鬼却很不理解:“你怕我什么?如果非要说,你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比我还可怕吧?”
牧野:“我!我……”
然后他被男鬼说服了。
男鬼说,他的名字叫申川。
很淡雅的名字,像他这个人一样。
在地下室没有光感觉不到,在日光下,牧野觉得申川如同一枝玉兰。白瓷般,温润,雅致。
但他坐在后座时,牧野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从后脑,后背,后腰,到屁股。
唉算了。
小电驴滴滴地飞驰,牧野忍不住好奇,问道:“额,鬼?”
申川淡淡“嗯”了一声。
牧野问:“你为啥找上我,还非要和我一起?”
申川:“你没有发现这一切都无比熟悉吗?”
说到这个,一股无名的焦虑和烦躁就窜了起来。
牧野:发现了,那又怎样?要给你颁个奖吗?
牧野侧目:“你干的?”
申川苦笑:“……臭小子,敌我不分啊。”
牧野:“那这是怎么回事。”
申川沉吟一瞬:“你今天会死。”
“嚓”地一声,刹车片摩擦的声音贯穿耳膜,申川险些一头砸到牧野的后背。
牧野:“你说什么?”
申川冷静地重复:“今晚你会死。无论如何挣扎,你必死无疑。”
牧野:“?”
申川又说:“想活命,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要听话。”
牧野:“……”
*
自打有记忆开始,牧野就在重复死亡、重生、死亡、重生这个可怕的过程。
说起来,有时牧野也会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被消耗殆尽,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但偏偏,他都活过来了。
这么多年了都是这个活法,没有睁着眼睛乱说好不好。
于是。
牧野认定,这个申川,肯定是什么江湖骗子;他看起来如同“鬼魂”一样,肯定是他的的障眼法。
没准也许他今天的Deja-vu都是他搞的鬼!
还想让小爷听话?
想的美!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把后座的江湖骗子撵了下去。
他怒道:“死骗子,我死不死也不是你说了算,趁我心情好赶紧滚,否则揍得你祖坟冒烟!”
然后牧野在申川依旧淡如水,轻如风的注视中,再次因为没戴头盔拐到了熟悉的菜市场,和熟悉的汉子熟悉地撞到了一起。
一种植物!
牧野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先发制人先骂为敬,却不想还是被那汉子抢先一步。只是这回,汉子的台词变了。
他娇声:“你会不会开车呀!疼死我啦!”
这一嗓子,三分嗔怪三分娇气三分委屈,惹得牧野诧异,不可思议地去打量地上的人。
壮汉穿着一身糖果色的运动服,白袜子提到小腿肚,泪眼汪汪地坐在地上。
看到牧野看过来时很扑腾了几下双腿:“看什么看!我赖上你了你信不信!”
牧野抽了抽脸,骂人的话咽进肚子:“你……额,你没事吧?”
壮汉娇嗔一声:“当然有事啦!看不到我膝盖都破皮了吗!这里、这里,哦还有这里!”
牧野看着地上那个鸭子坐在凌乱的碟片中的壮汉,被雷得外酥里嫩。
——有机金刚芭比?
医院,大夫在给壮汉上药。
牧野发誓,他当时真的想拔腿就跑,但那壮汉跟个章鱼一样死死抱着自己的腿,说什么也要让牧野带他去医院。
菜市场路口人本来就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得越来越津津有味,牧野无奈,只得带着壮汉来了最近的医院——
反正已经迟到了,管他呢。
屋里大夫上完药,把门外生无可恋地牧野叫了进去。
牧野刚进去,壮汉立刻又环住了他的胳膊。
大夫大概比牧野还无语,她看着两个男人,无语地丢掉没沾一丝血迹的消毒棉:“下次早点来,伤口都愈合了。”
壮汉努努嘴,没有说话。
牧野买了创可贴和碘伏塞给壮汉:“我们两清了,别缠着我了,听到没?”
壮汉头摆地像拨浪鼓:“不要,我就要和你一起。”
牧野嫌弃地甩手:“滚啊你!”
然而壮汉仍可怜巴巴地抱着牧野的胳膊,半点放他走的意思也没有。牧野咬了咬牙,又带着这个狗皮膏药到了派出所。
据壮汉的自述,他叫伊恩,然后……
然后就没了。
牧野不由怀疑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但警方调查说,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做伊壮壮,本地人,24岁单身,现在在小商品城里的一家打印店上班。
警方联系了伊壮壮的家人,等待期间,伊壮壮一直死死抱着牧野,还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牧野苦瓜脸,掏出手机来玩。
他这时才看到消息。
陈立杰给他连发了四条消息,和他上次……不,梦中收到的消息一样,都是急切地关心。
牧野回了一条:【我没事哥,下午就去上班】
那边回的很快【好的,你吓死人了】
伊壮壮家里人来领人的时候,警方建议他们带着伊壮壮去精神科看看。他们说,伊壮壮大概率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了。
伊壮壮的妈哪敢怠慢,拖着自己一米八几的大儿子就往警局外扯。
大汉哭地梨花带雨。
“我不要走,我要和他在一起啊!我不要走哇呜呜呜!”
牧野龇牙咧嘴地往墙角躲。
事发5h后,牧野终于解放了。
他从凳子上跳起来就往外冲,骑上电驴往吉祥楼狂奔——这已经不是迟到了,这是翘班!
又挨了老板娘一顿臭骂,牧野回到他负责的房间。
似曾相识的迎客,似曾相识的上菜,似曾相识的顶撞田总,似曾相识的……被人从顶楼楼顶推下去。
直到,牧野再次从沙发上惊醒。他心率飙升,看到手机闹钟上的“4月14日星期五,上午10:10”。
他终于如梦初醒。
不。
这不是梦,也不是什么Deja-vu。
他真的……陷入了一个。
循环——
*
牧野在出租屋的厕所蹲坑。他裤子褪到脚脖子,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抱头,面露屎色。
他被困在这里了。
被困在这里了。
困在这里了。
这里了。
里了。
了……
好吧。
怎么办。
牧野的脑子一摊浆糊,但突然,他想到了一张脸。
——那个叫申川的男鬼!
牧野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脸黑得能滴水,陈立杰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牧野:“便秘,痔疮疼。”
陈立杰:“……额,需要找你姐买点药吗?”
牧野摇头说不用,飞速出了门。他冲到地下室,张嘴就是一个无比虔诚的——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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