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接的是啥单子啊？”时鹦看了老板胡东带来的合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公司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都沦落到要签卖身契了？”
“哪里是卖身契？不过是叫你女扮男装住在雇主家一年而已！你知道这家人是谁吗？这可是南城首富贺家啊！多少人报名应聘他们家佣人都没门儿呢，你这么好的条件被他们家大小姐相中，聘你当养老顾问兼护工，你还叽叽歪歪呢？”
“你以为是cosplay啊？还女扮男装呢？贺家人精得跟个啥似的，能识破不了吗？被识破了可是一分钱都没得拿的。”时鹦刚从医院回来，说话间匆忙喝了口水，“今天真的倒霉透了，骑车带我奶奶看病时差点被车撞了，带着我顾客上医院又在门口撞到人，幸好两位老人都没事。”
“你也注意身体，你这孩子忙起来不分昼夜的，光顾着照顾老人，不照顾自己。话说可你这身板……”胡东像个雷达一样上下扫视着，最终停在她某个部位，“你这身板和我有啥区别？甚至还不如我呢！好歹我是练过的！”
胡东秀着他的肱二头肌时，还刻意展现了一下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肌。
时鹦气得想打人，可低头看着自己那一马平川……
算了，不说了。
“要不是你留着一头女性短发，谁能辨你是雄雌啊？你这长相本身就很英气，很多清秀的男孩子都没你man呢！而且你这公鸭嗓，音色粗糙得还不如变声期的少年，也就皮肤嫩白点像个女孩子，但现在白嫩嫩的男孩子也不少，你剪个头发就能糊弄过去。”
“你丫才公鸭嗓！”时鹦还是没忍住，用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敲了敲他的头。
她一米七三的个子，比她那一米六五、矮胖得像个矬冬瓜的老板还高出半个头，打他简直易如反掌。
她声音确实不是典型偏柔的女声，但她那是烟嗓好吧！她可是坐拥八百万粉丝的不露脸唱歌博主，副业挣的钱都比她工资高了。
“行行行，只要你愿意接这个单子，我就是公鸭嗓！”老板硬生生挨了她一顿打，还得好生哄着。
“不接。”时鹦拒绝得很直接。
“一个月十万块钱呢！”
“不接。”时鹦非常有骨气。
“三十万！”
“不接。”时鹦烦躁，不接就是不接，多少钱都不管用。
“五十万！”
时鹦斜着眼睛横他，拳头又开始硬了。
“一百万！”
“我们来探讨一下条款。”时鹦重新拿起合同。
胡东：“……”
时鹦知道以贺家那财力，给的薪酬肯定不低，胡东这丫的老吸血鬼了，就会压榨她，不略施小计都谈不了一个好价格。
“但我想确认一点！贺大小姐是知道我是女生的对吧？”时鹦认真看合同。
胡东用力点头：“知道！合同上白字黑字写着呢！他们家老太太点明了是要男护工的，但她找遍全国都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我听说了这么个单子，觉得你除了性别之外，其他都很合适，就和她提了，她也同意了。毕竟这个行业同时具备养老护理员、护工、老年人能力评估师、医疗陪诊顾问、公共营养师五大证书的养老顾问不多。”
“他家老太太的要求……”时鹦看着顾客资料，皱了皱眉。
“做不好一分钱都拿不到，要不是确定你有这个潜质，我肯定也不答应的！”胡东说得信誓旦旦。
“哦？是吗？”时鹦斜着眼睛打量他，“难道不是因为今年你做不出百万业绩，就要被取消合伙人资格吗？”
“这……”胡东面露尴尬，“不要这么直白嘛！主要是我觉得这对你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现在养老行业一片蓝海，优秀的养老顾问更是屈指可数，你要是做了贺家老太太的养老顾问，名声打出去了，以后你在这一行就如鱼得水了！我带的新人很多，但这三年只有你坚持下来了，也只有你让我觉得你是真心在为老人服务的。”
时鹦闷闷地看了他一眼。
胡东这个人她接触久了也知道，他典型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入行多年从不坑骗老人，正是因为太有良心了，不像公司其他团队那样乱推养老产品，业绩也就一直没提上去。
“其他的我没什么意见，既然雇主知道我是女生就行，我不干骗人的缺德事儿。”时鹦收拾着背包，准备去顾客家里做心里疗愈。
“等等。”胡东抓住了她的背包带子。
“这两天你手中的其他顾客先交给小谢带吧，贺家要人要得急，我带你乔装打扮一番，今晚就去见工。”
“……那你总不能有了大客户就忘了小客户啊！而且都是有养老需求的老人家，哪有什么大小之分，我这么匆忙放下他们显得很不负责任。”时鹦不悦得皱眉。
“小谢不是你徒弟嘛？你平时工作都带着她的，她还能不了解你那些客户啊？你不给她机会她怎么成长？再说了，你的养老方案也都提交到位了，对方又不需要你当护工，你本来就可以不用时时刻刻跟着的。”
“这倒是。”时鹦想起小谢跟在她身边勤勤恳恳照顾老人，眉眼染上几分笑容，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不行，我总得和他们打声招呼。你给我两个小时吧。”
“行，你去吧。”胡东了解她的专业性，平时工作上她有什么要求，他都尽量满足。
晚上八点，南城半山别墅前。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时鹦满额黑线，在副驾驶对着内视镜捋了捋自己的男士短碎发，时不时还扯一下身上的男士休闲衬衣加卡其色风衣。
虽然她是平A，但女性与男性的身体特征还是略有区别，幸好正值八月末，版型宽松的外套将身形掩饰得极好，脸上再加一副黑框眼镜，和当下大学生小奶狗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是独生女，早年父母在省城打工，母亲二胎因意外摔伤导致不能再生育，由于爷爷奶奶和父亲都特别想要男孩儿，她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留寸头，穿奥特曼衣服，玩具都是玻璃珠钢珠。
小学性子野，喜欢跟着村里的男孩子玩弹弓和滑板车，大家都喜欢叫她“假小子”、“男人婆”。
初中正是爱美的年纪，开始尝试留辫子，穿小裙子，却在差点被邻居家大她八岁的大哥哥猥亵后，她开始恐男，那次事件也给她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往后都是中性打扮。
加上她为人颇有正义感，又仗义，常常为朋友出头，读书时班里的女生多数温柔胆小，很是羡慕她爽快且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总是开玩笑喊她“老公”。
而男生又喜欢她英气的异域风长相，哪怕她的装扮不符合大多数男性对女性的审美，还是斗胆追求。
朋友们都说她男女通杀。
“太绝了你这！要不是我和你认识多年，光看你这长相我还真以为你是男的！”胡东也被这改造效果惊住了。
本来还有点担心的，可这死丫头长得实在太俊了，只要所有装扮都往男性风格靠，平常人压根儿看不出她是女的！
时鹦进入别墅，先由管家带着去了一楼会客厅。
进门便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落地窗边的吧台旁。
窗边光线黯淡，只有顶部微弱的黄光，洒在他的头顶，黑色的头发渡上了一层金光。
他微低着头，手中捧着一个玻璃酒杯轻轻摇晃，动作有一搭没一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你好。”时鹦大声打了个招呼。
男人被打扰，不悦得抬眸。
当视线触及这张脸时，他竟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
脑子稍微筛了一圈，对这人却是半点影响都没。
时鹦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过长，虽看不清那张隐藏在昏暗中的脸上有什么表情，但隐隐感受到了审视的目光。
他不会看出自己是女生了吧？
这不能啊，大学那会儿都还有不少其他院系的女生把她当成男生，常常红着脸给她递情书呢。
本着落落大方做事的原则，她不畏惧任何打量，再次大声说：“我是新来的养老顾问，我叫时鹦。”
不是她想大声说话，实在是……这里太空旷了，一个会客厅整得像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这人坐得又远，她不带喊都怕对方不清她说话。
“过来。”贺衍之曲起手指，用食指和中指轻点吧台。
时鹦走近，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诶，好帅一男的。
因初中留下的心理创伤，她对男的从没生过欣赏，就算她身边的异性朋友很多，但有一说一，她觉得没一个帅的，呃，不是歧视。
以她这斩男又斩女的人生历程，她遇到的美女数不胜数，而见过的帅哥却屈指可数。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一个男的帅。
端端正正，干干净净。
五官如刀刻，线条清晰，骨感立体。
虽然气质偏阴沉，但自带神秘。
“您是贺少爷吧？”
时鹦看过雇主资料，知道贺家当前主要是贺衍之和他的姑姑管事儿。
由于合同和各项要求都是贺婉筠发来的，贺婉筠又知道她真实性别，本想着能正常沟通的。
但偏偏真正的雇主不在。
而贺婉筠又特意交代过，除了她以外，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她女扮男装，这会儿在贺衍之面前，她也不敢露出马脚。
还好她脸皮够厚，工作经验也足够丰富，此时还能若无其事道：“一般我接到客人的单子，都会首先判断老人适合哪种养老方式，贺老夫人的主要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以贺家的条件，我认为眼下老夫人是比较适合居家养老的，但我本人还需要和她谈一谈，看看社区养老或者机构养老对她是否有利。”
“你为什么要当护工？”男人锐利的眸子定格在她的脸上。
“因为我热情洋溢，阳光开朗，喜欢服务型行业，尤其喜欢与老人相处，老人幸福的笑容就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时鹦脱口而出。
这句话，她对每个潜在客户都声情并茂地背一遍。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完全是因为目前养老行业发展空间大，有钱挣！
“很少见男人当护工。”贺衍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探究。
“啊？”时鹦突然愣住。
小脑袋瓜翻滚一圈，迅速得出结论：贺少不知道她女扮男装，那她更得捂死马甲了。
“呃，是……”时鹦偷偷捏了一把汗，差点忘记她这会儿是男护工了，忘记适当改一下她的开场白了。
但她不慌！
时鹦笑着扯：“随着社会的发展，养老行业的人才缺口也逐渐增大，特别在护工这一块……以前大家可能会觉得门槛低，不体面，都是一些四五十岁的阿姨在做。但时代变了，如今多个高校都开了养老护理专业，很多应届生也投入这个行业，无论男女。”
看着贺衍之挑眉，颇有还想听下去的意思。
她更来劲儿了，“别看我年纪轻轻，但我已经是中级护理员了，而且身为养老顾问，除了照顾老年人的生活起居以外，最重要的是要根据他们的个人需求，制定适合他们的养老方案，让他们不仅身体健康，还要开心快乐。在工作这方面，我觉得不应该分男女，而是要看他对老人是否有足够的耐心。”
“我奶奶可不好伺候。”贺衍之道。
“没有伺候不好的老人，只有不懂老人的年轻人。”
“你口才不错。”贺衍之嘴角轻扬，很是满意。
但他见识过奶奶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整人招数，还是不太相信他能撑得住。
亲人都尚未能让老人满意，外人又怎么可能令老人家身心愉悦？
“我服务老人更不错！”时鹦笑着道。
贺衍之沉默地盯着她。
时鹦像往常一样大胆自信地挺直腰杆，接受雇主的审判。
但意识到这会儿她是女扮男装，也不确定贺氏这种大集团的老总阅人无数是否看出端倪，她不自觉得缩了缩肩。
“你性取向正常吗？”
“啊？”时鹦又是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
这……这这这怎么个事儿啊？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问性取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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