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市昨晚的一场大雨散去了夏日的余温，一夜入秋。
十月初的清晨，雨水沿着屋檐砸在窗台上，室内窗户泛起水雾，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
昨夜应时因为聚餐回来时已过午夜十二点，回到家洗漱完几乎是倒头就睡。
此刻，应时摸向床边响了好几次的手机，再一次将闹钟关掉后缓慢睁开眼看到上面的时间。
困意瞬间消散，她蹭的起身，抬手按下白炽灯的开关。
昼亮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应时闭了闭眼缓解突然明亮带来的不适。
过了会，应时回到床前趿上拖鞋，径直去了卫生间。
水声哗啦啦响起，不过须臾片刻，屋内又归于平静。
应时从卫生间出来拿起床边震个没完的手机。
她的脸颊还有方才洗脸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发丝落在屏幕上，她随意擦干，看到消息。
连着十几条都是闺蜜安宁发来的，让她别忘了今晚和导演的聚餐。
应时想起今天的安排，回：【好。】
回完消息应时直接关掉了手机，从冰箱拿了面包和牛奶，拿过手机扫了眼左上方的时间，时间刚好。
经过门口应时想起什么又拿了雨伞才出门，刚推开门，应时就看到对门的男人打开房门，似乎也要出门，见到她还笑着打了招呼。
也不知是不是应时多想，她总觉得对门住的男人有点奇怪，每天出门回家都能碰到。
应时租的是旧小区，两星期前，她从英国回来，提前在网上和房东约好来看房子，后来直接定了下来。
距离地铁站很近，且这一片住的较多的多是老年人，应时是这一片居民楼少有的年轻。
走到单元楼下，雨势渐小，应时将手机装进口袋撑开伞，低头避开水坑小心朝地铁站走去。
她穿着米白色的内搭纯白裤子，外面套了件咖色风衣，走在透明雨伞下，瘦弱的身形莫名显得有些沉静。
-
上午九点半的芳疗馆刚刚开门，应时顺手将雨伞放在门口。
馆内很安静，每人都有预约来的客人，不多时，几人都去了自己的疗室。
应时换上工作外套，在十点钟有位预约，所以要在半小时收拾好。时间紧迫，但她对这些事已经得心应手，收拾起来倒也简单。
芳疗的工作在熟悉之后会轻松很多，准备好需要的香薰精油，以及因人而异所需的其他物件。
窗外雨滴沿着窗户连成一串串水珠顺着墙壁滑落。
应时打开屋内的恒温空调，拿起茶壶去茶水间，里面还有一位同事。
“小时。”
“嗯，你也来倒水吗？”
应时确实不属于热络的性子，只能蹩脚的找话题。
陈婉笑：“是啊，今天客人多吗？”
“不多。”应时将茶壶拧开，放在饮水机下。
“今天能早点下班。”
“那晚上有什么安排？”陈婉问起，顺便从抽屉中拿出茶包放进茶壶。
应时嗯了声。
“回国之后总要和以前同学聚聚，不过我有点好奇，没别的意思。”
水壶接完水。
“国外的芳疗事业应该比国内发展好，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应时笑了笑，“就像是你心中所想好了。”
陈婉一怔，突然间被人戳穿心事。
应时没注意身后陈婉的反应，拎着水壶回到疗室。
这位客人是第二次来理疗，应时先前听馆长说回去后确实缓解不少，于是又约了今天。
窗外的雨好似下个没完，应时与客人面对面相对，灯光调整为客人喜欢的亮度，白纱遮挡窗户，清幽的香薰飘在空中。
今天的疗程很简单，应时翻开记录本。
“最近还有做噩梦吗？”
面前的女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听起来声音有点沮丧，“虽说次数少了，但我想彻底解决，我不想再受噩梦的困扰，一次也不想。”
应时的嗓音融在静谧的屋内，像是添了蜂蜜的白水，沁润宁神。
“这需要一个过程。”应时轻轻拉开白纱，望向院内的花草，“就像它们。”
“如果噩梦让你很困扰，可以更换另一种精油香薰。”
“困境的内容和以前一样吗？”
“不一样了。”女人忽然有些激动，猛地抓住桌上的水杯，溅出水渍。
“我梦见我被他推进深海，下一秒我自己竟然跳下悬崖，那种失重感真实到我真的以为我死了，每每梦到那夜我甚至都不敢再睡觉了！”
随着女人的叙述，应时随之在记录本上写下需要记录的内容。
“其实。”
应时顿了顿，望向女人惊慌的眼神，“先喝点水。”
过了会，女人的情绪有所缓和，应时才缓慢道来。
“你还喜欢他对吗？”
两人之间说是在治疗，其实更像是知心好友间的畅谈，应时问起事情时没有一点质问的想法，尽力将声音放缓放轻。
窗外的雨声滴滴落落，女人终于开口。
“是。”
再抬起头时，女人早已泪流满面，“我就是恨自己...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我还会舍不得？”
声音断断续续，应时从其中分辨出重点。
但她没有立即回答，抽出纸巾递过去，直到女人哭声停止，确保她平静下来，应时才说出建议。
“我最近在精油方面有件很苦恼的事。”
女人抽噎，“什么？”
“想做另外一种功效的精油，不过缺了一种植物，几次寻找也未果。”
“那可以换成相同功效的植物试试。”
应时笑，“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女人愣愣的呆了几秒。
应时拿出调好的精油。
“每晚入睡前都可以试着用这个，应该对你帮助很大。”
“谢...谢。”
“不用谢，雨似乎小了些，回去注意安全。”
“好。”
待客人走后，应时拉开窗帘，陈婉趁机走了进来。
“下午做精油的时候，带我一个呗？”
应时前些年在芳疗精油研制方面颇有研究，只是这几年都在用以前的配方，已经很久没创新了。
面对同事的热心求学，也只能拒绝，“我已经很久没有研究出新的精油了。”
陈婉连声解释：“没说那个，只是想跟你学一学过程。”
陈婉眨眨眼睛，“行不？”
-
每天预约名额有限，应时更多的时间是在精油制作，往常皆是独自，今日身边多了陈婉。
应时熟练的将不同类型的精油放在容器中。
“这个是什么功效的？”陈婉好奇发问。
“安神。”
“我发现你对这睡眠这类的精油研究很有门道。”
陈婉看着应时手中的动作，“你是不是也睡不好？”
“忙的时候会。”
应时用滴管从马郁兰精油中抽出十毫升精油放在眼前的容器内。
她的头发随意绑上，两侧碎发在漫长的过程中滑落，陈婉看着应时有一瞬的失神。
她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只是应时不属于她见过任何类型。
应时没察觉到陈婉的异样，精油做好后她便着手将瓶子一个个拧紧，陈婉也上前帮忙。
繁忙中误碰双手，桌上的瓶子倒成一片，没来得及拧上盖子的精油顺着瓶口流出，陈婉惊呼一声，圆滚的瓶子顺着桌面跌在地上。
玻璃渣碎了满地，浓郁的精油芳香瞬间席卷整个房间。幸好两人都穿着工作外套，身上除了沾染精油味道外并未收到其他伤害。
应时起身去保洁室拿来抹布和扫把，回来就看见陈婉愧疚的站在原地。她将手中的扫把递过去，“打扫干净就好了。”
陈婉连忙接过应时递来的工具开始清理地面，原本是想学习精油制作，却不想酿成一场事故。每位芳疗师都知道精油有多重要，制作起来有多麻烦。
她已经做好接受质问的准备了，但直到清理好这一切，应时依旧没有质问她的意思。
“快下班了。”应时忽然道。
陈婉缓了两秒，“什么？”
“可以提前收拾了。”
面对应时的平静，陈婉的愧疚心理更重，“那些精油...真的很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重新买就可以了，那些不是我自己做的。”
见陈婉还站在原地，应时没多说什么，将今日用过的水壶拿去清理，回来时陈婉已经走了。
应时对这样的意外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她从来不将珍贵的精油放在桌上。
至于打坏的精油再重新买就好了。
应时换下工作服，瞥了下时间，现在过去时间刚好，她最后将疗室收拾好，关上门离开芳疗馆。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期，应时挤在满是人的车厢内，还好她边上就是扶手，以致能有个支撑点。
好不容易出了地铁站，一阵冷风吹过，应时扣紧纽扣抬脚刚准备走时，身后的喊声让她暂时停住了步伐。
不确定是不是在喊她，应时回头看了一眼。
男生红着脸跑到她面前，犹犹豫豫的问她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应时摇摇头，温柔说出拒绝的话：“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尴尬的挠挠头离去。
不远处安宁笑着走过去，应时一下就猜到她看到了刚才的场景。
果不其然，安宁第一句就是打趣她。
“有男朋友了？”安宁笑的暧昧，“是谁啊，我怎么不着知道？”
应时闭了闭眼，“你不是最清楚，还问我。”
安宁带着口罩鸭舌帽，不过在夜晚中也不会引人注目。
应时问她：“不是在店里等我吗？你怎么出来了？”
“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
应时已经习惯了她的嘻嘻哈哈，这会也是笑着回应。
安宁挽着应时的臂弯朝目的地走去。
平景院是宁北市近几年人群常去的地方，里面不止有餐食，二楼位置还有喝茶的地方，但最出名的还是它的**性，安宁身为明星很喜欢来这地方。
应时也是回国后经过安宁的介绍才知道这地方。
她们定的位置是最里面的包厢，**性也更好，一路过去，走廊雅致，每扇门上都挂着不同的花卉。
她们的门前是一束薰衣草，应时经过时才发现是干的。
包厢门从外推开，整体并不大，暖黄灯通明，落地窗外是假山细水，夜晚暗蓝色的灯光打下，有些神秘。
导演见她们来了立刻乐呵呵的迎上来，应时先前去剧组陪安宁时，导演意外看中了她，让她演了一个戏份不多却能贯穿整部剧的角色。
这次算是朋友再见，省去了第一次见面的繁琐。
坐下后，导演并没有急着说正事，反而说了其他方面的很多事，应时在边上听着喝了好几杯水。
“你和我合作可不会吃亏的，这可是双赢的生意。”
导演顿了顿，自信亮出自己底牌：“我和影帝裴砚屿合作过，这部剧我已经邀请他了，所以这剧只会火。”
应时愣了两秒，察觉到安宁的目光，她对安宁扯出笑容。
导演滔滔不绝说着，对自己的底牌百分百自信，像是完全确定应时不会拒绝。
就在导演还要继续说时，先前喝的水让应时不得不打断，“抱歉，我先去个卫生间。”
导演咽了咽口水，有些意犹未尽。
安宁问：“要我陪你吗？”
应时摇头，“很快就回来。”
“好。”安宁指明方向后就回了包厢。
平景院地方很大，只是一楼就有二十多个包厢，应时按照指示拐到最后一个走廊，差点与正面来的人撞上。
那女人率先看了自己的裙子，应时对她有印象，曾经在某个电视剧中见过。
“抱歉，还好吗？”应时扶着边上的墙稳住身形。
女人不满道：“被撞了能好到哪里去？”
“那我......”
应时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眼前的女人立刻朝她身后·跑去，应时下意识转身看过去。
西装革履的一行人，似乎在谈论要事，表情看起来都不太轻松。
应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走廊光线明亮，他没有同身边人一样穿西装，而是在白色衬衣外穿了件黑色大衣，脑袋因要听身边人说话微侧。即使如此，他的身形在人群中依旧显著，挺拔高大。
眸色暗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海，眉头不自觉皱起，看起来难以接触。
刚才的女人跑到男人面前，他们一众人被迫停住脚。
男人不耐的抬起头，意外看到了不远处的应时。
视线碰撞，寂静两秒，应时率先移开目光，转身就要走。
方才的女人一把拉住她，故作可怜的向男人哭诉：“砚屿哥，就是她，把我胳膊都撞红了！”
应时张嘴想说不是，但看到裴砚屿黑眸中的冷漠，以及女人那般热络的称呼，忽的止住话题。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质问，“是吗？”
应时挣开女人的手，看向裴砚屿，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说出：
“不是。”
女人还要说些什么，裴砚屿没给她机会，直接示意手下的人带女人离开。
走廊重回寂静，其余人像是虚化般，裴砚屿一步步走近，应时手不自觉抓紧大衣没系上的腰带。原先明亮的光线被男人高大身影遮去大半。不断拉近的距离。
应时深吸气后退一步，抬头冷静的喊出他的名字。
“裴砚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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