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漆听到收音筒里传来海浪翻涌的声音。
开始他一路走回去，鬼使神差进了一家在打烊的花店，老板从第二天的客人预定里凑出一个小的洋桔梗花束给他，然后他就举着它一路回了家，找了个透明玻璃杯接水放了进去。
再后来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厨房水池边，挪不开眼。从窗户透进来的夜色让那束花熠熠生辉，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开来，绽放得恰到好处，无与伦比的美丽耀眼。
赵漆盯着它，觉得不应该让它待在那里，随即立刻起身，拿着花就往外走。
他问：“你在哪里？”
“你看着的地方。”她把屏幕按亮，晃了晃手机。
赵漆看见她了，12楼外阳台有亮光，还个模糊的身影。
风这一会吹得更猛了一些，收音筒把声音扩大了几倍，他耳边是她那边呼呼的风声。
他说：“风很大，进去吧。”
张青芒追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来？”
赵漆沉默了，仰头看着她。
片刻，她慢吞吞地说：“你是来找我的吗？如果是，我就下来。如果不是，我就进去睡觉。”
他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张青芒雀跃，看着底下那个一直仰着头的小人儿，哒哒跑回室内，喝完手里最后一口啤酒，说，“等我。”
电话里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关门声、呼吸声，他想说外面很冷，明天再见，可是说不出来。她出电梯了，奔跑的呼吸声让他心跳加速起来，全身血液都开始发烫，紧紧握住花束的手背仿佛现在才感觉到冷。
一个人影飞奔至门禁处，刷卡机“滴”了一声，随之门口的感应灯亮起，照在张青芒莹白小巧的脸上。她出了门，看见了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握着手机慢慢走过来。
她站在他面前，笑得温柔，把电话挂断揣进兜里，然后裹紧着外套，张青芒下来的时候只匆匆在睡裙外套了件长针织衫，脖颈和锁骨都露在外边。
赵漆立刻给车解锁，说：“先上车。”
不过几分钟，车里空调暖的很快，张青芒抬手挽了下耳畔的发丝，而后看他一眼。
“我落在你车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赵漆从储物盒里拿出一根发圈，是一个服装店老板送的，特别普通的黑色发圈。她接过，缠在手指上不停绕圈，问：“就是这个东西？你就是为了它特意跑来的？非要这个点给我送吗？我要是睡了你怎么办？”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语气轻轻压迫十足。
车刚好停在路灯下，车里就没开灯，光线不是很明朗，赵漆左手还紧紧捏着那束花，放在身侧，是她看不见的角度，但他莫名有种感觉，花梗似乎被捏出汁液来了。
她的句句质问，他心跳得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要冲破胸膛，弥散到车厢，让她听到。
他右手摸一下心脏，示意它消停会。
可是这个动作被张青芒捕捉到，她看了过来，先是看了他的心口，再看他的眼睛，他们眼神相接的那一刹那，赵漆刚才的安抚都是枉然。
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张青芒微笑，启唇：“赵漆，我听到你的心跳声了。”
再不说点什么，赵漆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他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坐直，面对着她，目光如炬，声音有些颤抖：“我……”
张青芒弯唇笑了，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亮很亮，甚至能看到她的倒影，他的唇在微微颤抖，被风吹了这么久，看上去有些干裂，不过好在她喝了很多酒。
他清咳一声，继续说：“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时机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完美的，但是我想……”
说着，赵漆忘了自己先前组织好的语言，只被她的眼睛看着就开始沉沦，他决定遵循最原始最真挚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对不起，我有些忘了想好的措辞。”说完他拿出左手来，举着那束花，与此同时开口道：“但是我记得…我喜欢你，张青芒。”
她抬眸看他眼睛，又看他的唇，又看回他的眼睛，不作声，也没接花。
赵漆受不了她来回扫视的目光，紧张地舔一下唇，又继续说：“我们大概认识了一个月……”
“赵漆。”她打断他的话。他定定地看着她。
张青芒冲他一笑，说：“现在就是最完美的时机。”
他有些愣神，看着她。
下一秒，张青芒又开口：
“亲我。”
她的眼神炙热，身体还窝在椅背上，只偏过头命令着他。他清晰地听到她的话，愣了一瞬，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右手支起上半身，倾身靠过去，亲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拉开一点点距离，问：
“这样吗？”
张青芒的睫毛微颤，睁开眼看他，脸腾一下就红了，欲说话。赵漆轻笑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
“呜~”她的话淹没在唇齿间。
她的手去抓他的胳膊，却落在他手上，碰到花梗。
“想要花？”赵漆微喘着气，短暂离开，把花塞到她手里，然后换这只手托着她的脸，另一只按在她肩膀上，侧身又亲了上来。张青芒羞恼极了，想说的话又被堵住，张唇使劲亲了他一口。
赵漆克制不住笑意，开始安抚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和脸颊，一点一点慢慢的亲她，唇角、唇珠反复轻轻吮吸。
张青芒有些发软，手里的花束险些握不住，身体自动转过来迎合着他，一只手缓缓搭在他腰侧。
他忽地抖了一下，她笑了，赵漆睁眼深深看她一眼，更深更重地亲上去。
直至她完全瘫软在他怀里，连手都抬不起来，被他压住。
赵漆在背后拿出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捏着，两人都喘着粗气，在自己平复的心绪。
“滴答滴答……”
车载时间在报整点。
空气里都是暧昧的味道，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张青芒这才有空来好好看那束花，其实刚下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瞧见了，一些粉色的花瓣垂在他身侧，悄悄露了个尖。
她按亮一盏小小的夜灯，昏黄黯淡的光线里是浅粉色和白色交织在一起的洋桔梗，有些花瓣残败了，被外力剥落下来或被折翼，但依旧很美。
赵漆捏着她的手，轻声说：“它本来很美丽的。”
“现在依然很美。”
她拿起来凑经闻了一下，是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儿，不小心糊到嘴边，张青芒砸吧一下嘴，突然记起什么，问道：“你嘴巴苦吗？”
赵漆没理解她的意思，但也轻轻抿一下唇，有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刚才亲的第一下他就尝出来了。
她这么晚没睡是在喝酒？同他一样借酒解愁吗？
“你喝了啤酒。”
“对。”张青芒有些激动，拽着他的大拇指，然后又皱着眉摇头，“那个酒可太苦了。”
“明天带你去喝不苦的。”
“好。”
张青芒窝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路灯，他的脸磕在她的额角，同她一块看着外边。
这一天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白天还在开心的计划着明天，傍晚又因为看见那个男人而心慌不安，甚至于难以忍受到明天，半小时前还纠结到无法入睡，现在却和她一同坐在车里如此亲密无间，几乎像梦一样。
虽然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走，好在两人对彼此的情意浓到正盛，正如她说，现下恰是最好的时机，况且很多事本来就无法计划。
赵漆想起一件事，问她：“你刚才真的听到我的心跳了吗？”
他很疑惑。
张青芒靠在她怀里抖动，后来就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张青芒笑翻了天，头抵着他下巴，微微扬起脸看他：“骗你的，我什么都没听到，就是炸一炸你，嘻嘻。”
他笑了笑没说话，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
张青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还是在光线这么强，能完全看清彼此的地方亲昵，她眼珠滴溜转，看他一眼，伸出手把头顶的灯灭了。
赵漆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又想亲了？”
作势唇也过来寻她的，吓的张青芒猛地直起身子，又迅速打开灯，头不小心撞到他下颌角，听见他轻嘶一声。
“你没事吧。”张青芒转身摸他的脸。
“没事。”他摇头，眼里还有笑意。
张青芒回想起刚才，锤他的肩，说：“活该，谁叫你又……”
“又怎么？”赵漆见她不说了，抓下她的手轻捏，继续道，“唉，明明是你关了灯，所以我就这样理解了嘛，你一开始不就是……”
听起来他还委屈起来了，嘴里又要说出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张青芒连忙捂住他的嘴，瞪大眼睛道：“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厚脸皮。”
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因为被捂住，听起来闷闷的，又有些宠溺，他独独露在外边的眼睛看着她尽是柔意，张青芒轻哼一声，松开手，撅着嘴，故意看着别处。
赵漆叹气，带着她的腰压向自己，蹭了蹭她的鼻尖，亲亲碰了一下她的唇：“就是脸皮不够厚才拖到今天，所以现在决定要变厚一些，张青芒，我喜欢你，是我想亲你。”
她眉梢里都是满足的笑，就是故意不回应他。
赵漆看她一眼，也故意说：“难道那个烤肠店老板脸皮就薄了？”
他要是厚脸皮，当时那个女生来找上门，他就会央求她帮帮自己，假扮自己女友了，那是最快最好的办法，可他既不想让她假扮，又一时没有足够的勇气让她变成真的，于是乎，才让那个男的接二连三的有可乘之机，直至看到今天那样的场景。
他话语间夹杂着一股子酸溜味，张青芒倾靠在他胸口，漫不经心道：“我跟他又不熟，他脸皮怎么样我才不关心呢。”
她说话的语气让他舒坦不少，两人又静静抱了一会。
车载时钟显示快一点半了，赵漆围着她的手臂稍稍收紧，低语：“很晚了，你上去吧。”
“你呢？”她仰头看他。
“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明天怎么开车呢。”
其实她还蛮想邀请他上去，但又怕吓到他，遂点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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